文/郁紅

碳交易市場啟動，國內企業(yè)準備好了嗎？

文/郁紅

在近日召開的“十三五”石油和化工行業(yè)節(jié)能節(jié)水與低碳工作促進會暨2015年度能效“領跑者”發(fā)布會上，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即將于2017年全面實施的消息被多次提及。一年的時間轉瞬即逝。碳排放交易的全面啟動對石油和化工企業(yè)的影響會有多大？又是如何被提出來的？相關企業(yè)應該如何應對呢？記者進行了了解。

石化企業(yè)試水碳交易嘗到甜頭

中國石油和化學工業(yè)聯合會會長李壽生介紹，在國內市場，碳交易也在積極實踐中。我國已在7個省市開展了碳交易試點工作，2000多家企業(yè)被納入碳交易市場中，其中包括146家石化和化工企業(yè)。以上海碳交易試點為例，就有17個行業(yè)的191家企業(yè)被納入上海碳交易試點工作。其中，涉及中石化上海高橋分公司、上海焦化公司、中石化上海石化公司以及巴斯夫、拜耳等45家知名石化和化工企業(yè)。

“碳排放交易明年將正式啟動，但這不是國家的貿然決定。因為我們在‘十二五’期間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郭偉強調。

據了解，中石化在央企中是以制度化進行碳交易管理的先行者。

2013年11月26日，中石化上海高橋分公司、中石化上海石化公司參加了上海環(huán)交所第一單基于配額的碳交易；同年11月28日，燕山石化參加北京碳交易開市當天的首筆碳交易。

據統(tǒng)計，中石化下屬26家試點企業(yè)在2013和2014年兩個履約期內，累計碳交易量389萬噸，交易額達到1.4億元，占同期國內碳市場交易規(guī)模的8%。

2014年5月，他們在國內石化行業(yè)中首家頒布了《中國石化碳資產管理辦法（試行）》，詳細規(guī)定了集團各部門和各分子公司在碳資產管理方面的職責與分工，有力地推進了中石化的碳資產管理工作。

中石化集團領導也高度重視。盡管明年才開始啟動碳交易市場，但集團董事長王玉普在2016年集團節(jié)能環(huán)保工作會議上就提出要突出碳資產管理，借鑒國內外先進經驗，研究對公司碳資產進行集中管理，統(tǒng)一碳交易運作，努力實現碳資產價值的最大化，加強對全國統(tǒng)一碳市場規(guī)則的跟蹤研究。

“中石油、中海油等重點企業(yè)也積極開展碳排放家底盤查、能力建設等工作，并取得了積極進展。一些科研院所和石化企業(yè)還積極跟蹤國際技術前沿，大力開展碳資源綜合利用科技攻關，努力推進CO2捕集、驅油和埋存先導性工程示范，吉林油田、中原油田、陜西延長油田分別建成了10萬～50萬噸/年規(guī)模的CCS-EOR項目，為今后碳資源的規(guī)?；_發(fā)利用探索了新的途徑。”李壽長會長強調。

“三大國家石油公司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即積極布局國際國內市場。目前，僅中石化一家就入股了兩家排放權交易所。中石油國際旗下的倫敦分公司組建了一個國際化的碳交易團隊，還在國內參與了深圳碳交易開市的首筆交易。另外，國內石化企業(yè)參與碳交易還有幾個特點。一個意識先行。他們看到有國外企業(yè)在CDM市場的‘賣碳’中嘗到甜頭之后，也想積極地參與。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歐盟市場早在2005年就啟動了，在中國這一天早晚也會來到。其次，中石化、中石油及其他央企的參與，不光局限于試點，更多地是為了全國碳交易市場的啟動做準備。而做為集團公司，他們在制度建立、標準制訂、數據收集等方面都具有優(yōu)勢。”郭偉指出。

中石油天津排放權交易所核證合規(guī)部經理呂本慶對正在進行的碳交易試點進行了分析。首先，它是在國內7個省市，包括四個直轄市以及湖北、廣東和深圳特區(qū)展開的，覆蓋人口達2.6億人，能耗指標8.3億噸標準煤，GDP14萬億元，分別占到全國的19%、27%、23%?？梢娫圏c的代表性非常之強。

其次，為了做好試點，7個省市先后出臺了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部門規(guī)章或文件。不同的市場出臺的政策不同，法律、法規(guī)的力度也不一樣，尤其是涉及到碳市場中人人都關心的罰責。而且各省市還確定了這7個市場中抓大放小的原則。大宗石化及化工企業(yè)的排放量都比較大，是交易的重點。

碳排放權交易是把雙刃劍

有業(yè)內人士指出，碳交易市場在明年正式啟動后，規(guī)模會發(fā)展到8000～1萬家。碳交易將是一把雙刃劍。石化和化工企業(yè)身處其中，既有難得的機遇，也是面臨非常嚴峻的挑戰(zhàn)。

“在7個試點省市中，配額的分配主要基于歷史法和基準線法相結合的方式。試點是從2013年開始，大致參考了2013年以前3年的數據，結合了當時的經濟狀況，做出配額發(fā)放的。不同地區(qū)在配額發(fā)放的政策上也不相同。有的區(qū)域是將一年排放量核算后的指標一次性發(fā)放，有的地區(qū)是分兩次發(fā)放；上海比較極端，一下給了三年的指標。當然給得越多，對一個長期穩(wěn)定發(fā)展的市場來說是好事，對市場實施今后的節(jié)能改造減排項目將有很大的引導作用?！眳伪緫c表示。

他同時談到，“國家給各地方發(fā)改委還留了一個政策的活口，就是針對試點的配額，各省在國家要求之外，還可以再行增加。因此在天津市場上，天津市就把大港油田也納入進來了。”呂本慶說。

據呂本慶介紹，試點中交易的產品主要有兩類，一是政府配發(fā)給企業(yè)的碳排放額度，即配額；二是其他企業(yè)的減排量。如果企業(yè)服務的項目夠多夠大，可能就能成為CCS（全稱？）那樣的減排項目，而能耗減排項目在交易市場上會受到政策的歡迎和鼓勵。

據了解，有的地方政府對配額進行了拍賣。除了北京、重慶、天津以外，其他四個省市都做了一些拍賣，這也成為調節(jié)市場價格和引導市場的措施。

“從2013年底開始交易的曲線看，總體上是前高后低的趨勢，目前已趨于平穩(wěn)?！眳伪緫c強調。

“用一句話來形容，這是‘大勢所趨’，誰也阻擋不住。碳排放交易體系，如果企業(yè)能用好，就是機遇，能帶來利益。如果不能很好地運用，就是風險和挑戰(zhàn)。政府無論是以排放總量還是以排放強度作為約束性指標，對石油和化工企業(yè)的生產都會產生根本性的影響。石油化工業(yè)內有一句行話，‘玩的是設備，拼的是能耗’，以后可能還要加上‘拼的是碳排放’。”中石油天津排放權交易所核證合規(guī)部經理呂本慶強調說。

呂本慶提醒說，從目前試點的情況看，被納入試點的企業(yè)對碳交易的認識存在幾方面的問題。

一是不了解交易的價值。

限額目標給出來之后，企業(yè)如果減少排放，就能給自己帶來收益，若超排，就得認罰或到市場上去購買額度。因此這種買賣可以被做為減排做得好的企業(yè)的經營性收益，變成一種有價值的資產。但過去人們總認為這個資產沒有價值，因此各試點市場上都存在流動性不足的問題，不管是以交易量還是以交易額度來衡量的，都是如此。

二是不去進行登錄。

“我們交易所目前負責天津市碳交易登記簿的托管。但我從登記簿中看到企業(yè)里一個普遍存在的現象，就是不登錄。在納入控排的企業(yè)中，有將近60%的企業(yè)帳戶的管理人員從來沒有登錄過登記簿，也不去查看企業(yè)的狀態(tài)，沒有將核發(fā)的配額去做登記系統(tǒng)轉移等操作?！眳伪緫c說。

第三，也是更為重要的是，大多數企業(yè)根本沒有參與交易。

據了解，目前有85%的企業(yè)沒有過真正的交易。只有少部分企業(yè)參與了市場交易，有的只是做了集團內部企業(yè)之間的交易。

“國家有規(guī)定，所有的碳交易都要進廠完成，這是為了防范風險和虛假交易。而大部分企業(yè)只把大量的碳排放配額結余到下一年，沒有真正地把這部分資產當作錢來經營和運用。例如在天津市場，有的企業(yè)可以拿到數百萬噸甚至近千萬噸的配額，但沒有去交易。其實你如果按照天津市20元/噸的市價去折一下，也相當于幾億元的資產呢。因此我鄭重地提醒企業(yè)，一定要真正參與碳市場交易的相關活動，把碳資產的價值體現出來。政府給了你一個信用額度，你卻把好幾億元的資產白白放在那里不用，而去銀行借貸籌款。這不是一個企業(yè)對待資產的明智態(tài)度?！眳伪緫c強調說。

碳交易要怎么做準備？

中創(chuàng)碳投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郭偉表示，對于石化行業(yè)來說，我們只有一年的時間了，碳交易就要來了，應該怎么來積極地準備呢？我想給大家三個建議。

一要摸清家底。企業(yè)要知道自己在未來的市場中處于什么樣的地位，了解現在排放的水平如何，一個集團的排放總量如何？在細分版塊如何以及每個廠的排放情況如何。只有清楚地了解自己所處的位置，才能在明年市場真正啟動起來以后，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現在國家已經把分配指標的任務下放到各個省市區(qū)，各省今年都要上報歷史數據。今年下半年，一些做得好的省已經先行上報數據了。國家的碳排放指標由省市自治區(qū)發(fā)改委來分配，但你如果連自己的數據都不掌握，怎么去跟當地政府主管部門對話呢？”郭偉談到。

二要搞好兩類統(tǒng)籌。一是要搞清楚企業(yè)的碳排放水平；二是了解你的碳資產數量。過去國家為了完成節(jié)能減排指標，會采取拉閘限電的措施。但未來國家不拉閘限電了，還讓你生產，只是給你排放指標，指標就是資產。資產只有讓他流動才能活起來。

第三是要做好制度、人才和信息三個保障。

企業(yè)參與碳排放交易，不但制度要先行，人才也要跟上，要有人來負責這項工作。否則未來地方政府在分配指標的時候，企業(yè)爭取和不爭取的差異會很大。

信息保障也非常重要。

信息包括兩個部分，一是你獲取的市場情況、政策信息。二是與碳排放相關的大量數據的收集。那么多的數據如何去管理，未來還要去交易，并與市場掛鉤。這其中有多少是你要用的資產，有多少你需要對沖風險？還有多少是可以去賣的？光靠人工的統(tǒng)計，可能無法滿足。未來肯定需要一套信息管理系統(tǒng)，如在現有的ERP系統(tǒng)中加一個模塊。這一點非常重要。

呂本慶談到，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碳交易市場啟動，石油和化工企業(yè)的碳排放管控體系也亟待建立。碳排放管理不能簡單地等同于節(jié)能或環(huán)保，或者節(jié)能加環(huán)保。因為這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但核心是節(jié)能、減量化，實旨內容還涉及到質量、經營和法律。所以企業(yè)取得合理的配額非常重要。這是從試點市場的經驗得出來的。

“作為石油和化工企業(yè)，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就是質量。大家都知道，生產國V和國Ⅳ四標準的汽油，對于企業(yè)的能耗要求是不一樣的。對于石油煉化企業(yè)而言，來料是劣質油、高含硫原油，和來料是低硫油和輕質油的加工能耗就完全不同。所以這就需要企業(yè)去跟制訂碳排放配額政策的地方政府部門積極爭取?！眳伪緫c強調。

另外，碳排放配額在試點中的發(fā)放是偏松的，也失于偏松。這與碳價下行不無關系。目前國家已經充分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因此，在今后的碳交易市場相關政策制訂上“可能要從嚴”。但并不是鞭打快牛，可能會根據一個合理的碳效給一個配額。你的能效高、碳排放效率高，就占便宜，你就能獲得更多的資產價值。否則你就要償付。

國家發(fā)改委氣候司副司長蔣兆理指出，2017年我們將啟動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涉及包括石化、化工、建材等8個主要行業(yè)，年耗能1萬噸標準煤以上的企業(yè)，約7000～1萬家，總排放占全國化石能源燃燒碳排放總量的50%左右，2020年再根據市場運行的情況逐步擴大規(guī)模。

“碳市場就是給參與碳交易的企業(yè)設定排放上限，有的企業(yè)可能在排放上限以內，通過節(jié)能減排產生富余的配額；而對另一些企業(yè)來說，由于他產銷兩旺，可能會難以減排。這時候，有富余配額的企業(yè)可以拿到市場上出售，超額排放的企業(yè)可以購買配額，這樣就大幅度降低了企業(yè)的減排成本。另一方面，隨著碳市場的建立，碳價信號發(fā)出，會鼓勵一些如綠色低碳、節(jié)能減排相關產業(yè)的較快發(fā)展?！笔Y兆理強調。

碳交易市場明年啟動，“無價無市”狀況即將打破。

蔣兆理談到：“目前，我們一方面在全國31個省，組織符合條件的企業(yè)進行歷史碳排放的盤查，下一步要對這些企業(yè)按照全國統(tǒng)一的方法進行配額分配；另外，我們正在配合國務院法制辦起草全國碳排放權交易的管理條例，我們相信明年這個條例出臺會對碳交易市場的建立發(fā)揮基礎性作用。同時，我們正在籌備碳排放權注冊登記系統(tǒng)建設，明年在三個方面工作基本就緒的情況下，全國碳交易市場就可以啟動了?！?/p>

（附）碳排放交易的前世今生

“全球碳交易的實踐，來自于石化行業(yè)的BP公司，他們很多年前就很重視此事，并率先推動英國以及歐盟建立了碳交易體系，最終向全球推廣?！敝袆?chuàng)碳投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郭偉告訴記者。

為什么這樣一家以石油開采和煉化為主的企業(yè)會如此重視碳排放交易？這還要追溯到1997年。當時有一件大事，即《京都議定書》的簽署，該《議定書》于2005年生效。其時歐洲是想采用碳稅的方式向石油和化工企業(yè)征稅，但是遭到了一些石油化工公司的反對，包括西方一些大的石油公司，都不承認全球氣候變暖與化石能源的過度使用有關。

但在1997年BP公司第一個站出來，公開承認化石能源活動引起的溫室氣體排放導致全球變暖，并提出了自己的減排目標，即2010年相比1990年減少碳排放10%。

據郭偉介紹，BP從1998年就開始嘗試對集團內部實行碳交易體制（BPETS），該交易體制于1998年開始示范，2000年所有下屬機構都參與進來，到2001年以達到減排目標而結束。

BP實施這次內部碳交易制度的主要目的還是為將來加入EUETS（全稱）進行實戰(zhàn)演習。所以牽涉到的交易為模擬交易，沒有資金的往來。

實驗階段的減排目標是一刀切地每年相對于1990年排放量降低1%的排放。但第一年（2000年）的結果由于目標過低，效果不是很理想，平均交易價格為7.6美元/噸，成交量為270萬噸，占總配額的3.5%。

第二年，他們吸取上年教訓，把減排目標直接提到了10%，并且由按年分配配額改成按季度分配配額，使得交易量和交易價格大大上升，2001年交易量為450萬噸，交易價格為40美元/噸。

通過內部碳交易體系的實施與推動，BP提前7年達到了減排10%的目標，公司具體的措施包括減少天然氣燃燒和空排、提高生產過程中的能源使用效率等。通過這些手段，BP創(chuàng)造了6.5億美元驚人收益，并由此嘗到了甜頭。

“BP的成功證明環(huán)保生產和企業(yè)盈利并不沖突，兩者完全可以并行不悖，而市場化的手段能有效推動環(huán)境目標的實現?！惫鶄ケ硎?。

其實，BP在1998年于公司內部開始實施碳交易體系試點的同時，就開始積極游說英國政府開展類似工作。經過四年游說，英國政府終于在2002年推出全國的碳交易體系，BP也被納入，其集團內部的碳交易體系由此正式結束。

此外，BP還聯合能源行業(yè)的其他一些大企業(yè)，在英國進行推動的同時，積極游說英國政府推動歐盟層面開展碳交易體系設計；歷經三年的持續(xù)努力，2005年，歐盟碳交易試點體系正式推出。

2008年以后，歐盟碳交易體系向全球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