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禮

汽車離開皇城草原后，一路朝北行進。我的思緒似乎還滯留在花海子那片波光瀲滟，禽鳥游弋的濕地湖光山色中。剛才，那只近在咫尺的蒼鷹，為何對我們的臨近如此不屑一顧呢？還有那些難得一見的粉色喇叭花，在岌岌草叢中開得那般燦然，那般喧囂，似乎在向來這里的每一個人注解著什么。是什么呢？是那份難覓的淡泊心境，還是一份釋懷的生活真諦？也許是，也許不是。大自然賦予這方水土讓人心動的自然神韻，并非因我們的到來而作的特意安排，它只是我們行途中一次短暫的親密接觸罷了。那么，令我如此眷戀的情愫又緣于何因呢？

“喂，快看，快拍下來…”就在我盡情沉湎于那份幽思之際，坐在身旁的同事小蔡突然拽著我的胳膊驚奇叫起來。我順著她手指向前望去，只見車窗外匆匆閃現(xiàn)而過的是一大片邊麻草甸原野。我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么呀”！小蔡似乎卻很在意，她深情地望著窗外的草地說“你看，這深綠的色彩，還有那些金黃的小花，掩映在藍天白云下，多美啊，快拍下來啊”！經不住她再三催促，我只好端起相機按動快門，將閃爍而過的窗外風景定格了下來。

行車經過兩次拐彎后，將視線中那片濃郁的草甸草原已遠遠地拋在了后面。隨著一陣汽笛聲，車窗外左前方出現(xiàn)了一條舒緩的小河，在寬廣深邃、水草豐美的原野間，小河猶如一條輕柔舞動的銀絲帶，從雋秀逶迤的山巒碧野間奔流而來，泛著耀眼的光暈，激起一串晶瑩的浪珠后，又汩汩咚咚地向前奔涌而去。此時我們的行車速度卻不得不減慢下來，因為由此步入了一段顛簸難行的砂石路，車內不知幾時傳來一陣優(yōu)揚的歌符：“我走過青草地，漫步在小河堤，讓陽光擁著我，讓風兒把我吻…”。凝思遐想之間，眼前忽而閃過一座寺院的蹤影，我迫不及待地推開車窗向身后望去，北面不遠處山崗上一座古樸的藏傳佛教寺院依山而立，有些頹廢的破舊木建筑物舍外，不見一名僧侶，只有那高高聳起的木樁上五彩經幡撲撲嗒嗒地隨風抖動。

想不到此番前來，正趕上祁連草原一年一度的旅游盛會。路旁遼闊廣袤的草原上扎滿了色彩繽紛的蒙古包，別看這些蒙古包大小不一，卻錯落有致。不遠處一塊醒目的木匾上赫然寫著“中國最美的草原—祁連”幾個紅色大字。我們順著柵欄入口信步走進會場，一眼便看到草地中央有幾頭健壯的牦牛在悠閑地啃著鮮美的肥草，在它們身旁還有兩頭額上白花斑的小牦牛。也許我們的到來，叨擾了它們原有的那份寧靜，紛紛抬起頭，瞪圓眼睛，“哞哞”地低喝著，似在警告我們不要走過去。幾位女同事見此情形，驚慌失措地轉身向外面跑去?？吹疥笈円桓辈皇軞g迎的樣子，我們幾位男人也只好悻悻悵然離開，向兩側的蒙古包走去。

說是蒙古包，其實不僅僅是專供來這里參加草原盛會的游客們的休憩場所，大多數(shù)成了牧民們做生意的鋪面攤位。尤其這里的商品可謂琳瑯滿目，就連城市孩童們情有獨鐘的奧特曼玩具也能在這里的攤位上出其不意地看到。

我們選擇了一家賣酸奶的蒙古包坐了下來。正當主人熱情地為我們端上黃澄澄的油皮酸奶之時，蒙古包外傳來一陣喝彩聲。我們循聲望去，不知何時門前草地上有兩個雄壯的蒙古漢子輾轉騰挪，在人們此起彼伏的吶喊助威聲中摔起跤來。這是我們頭一次在草原上實地觀看牧民們摔跤比賽，大家顯得非常激動，一個個不由自主地走出帳篷前去觀看。在矯健勇猛的對搏身影中，我有些忘情地將視線移向翠色欲流的曠野草原。八月的祁連草原的確一碧千里，柔情萬千，風光無限。遠山如黛，雪峰巍峨。連綿起伏的草原上，綠草豐褥，山花爛漫，清流淺唱著迂回其間。

由于我們應邀在下午前必須趕到祁連縣城，正午時分，大家只好帶著幾分依戀之情，不得不驅車踏上去祁連縣的路程。又是一番顛簸的行程之后，汽車將我們載進了一條兩側高聳，河水激流的峽谷。此時我明白，不用多問，眼前這個峽谷便是人們提及的祁連大峽谷。窺望著兩側的巉巖峭壁，聆聽著響徹河谷的波濤澎湃聲，不由使人心生幾分畏懼之感。但我分明察覺到，同行的每一個人此時跟我的心情一樣，欣然是激動和興奮的。

汽車駛進祁連縣城的那一瞬間，似乎誰都沒有在意，就在那鏤刻有“八寶鎮(zhèn)”三字大門的北側，有一片虬枝旁逸的原始森林?；氖徆之惖牧窒?，從外面看來本就枝葉稀少的軀干，似真實地告訴行人，這曾經是一片浩瀚繁茂的原始森林。也就在匆匆經過它的那一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突然占據(jù)我整個心頭：我依稀看見，在這片茂密的森林深處有一條蜿蜒的小徑。小徑上有一對著裝很時髦的俊男靚女手牽著手，臉上寫滿了無盡的幸福與甜蜜，步履輕盈地從小徑上緩緩走過。那位靚麗的女孩依偎著男孩纖長的手臂，眉目間充盈著陽光般的醉人微笑。偶爾間，只見她揚起纖纖手指，輕捋一下黑瀑般的秀發(fā)后，抬起秀麗的玉容，仰望著頭頂枝葉婆娑的蒼勁虬枝，指著枝葉間一縷閃耀的光暈，似在忘情地訴說著什么。驀然間，我心頭突然蕩起一種莫名的神傷之感：時光飛逝，自己曾有過的青春年華悄無聲息溜走了，我已不再年輕，青春可貴?。?/p>

在祁連縣城我們匆匆吃過午飯后，祁連縣旅游部門的一位女同仁帶著我們登上了有名的卓爾山。卓爾山面南背北，沿著新鋪的木棧道徑直走至觀景臺，整個祁連縣城一覽無余，盡收眼底了。對面是高峻挺拔的牛心山，山中良田萬傾，阡陌縱橫，山下新建的祁連縣城樓房鱗次櫛比，新穎別致。綠茵婆娑的廣場上噴泉吐霧，生機盎然。一條淙淙奔涌的河流穿過縣城，向北奔涌而去。此時帶我們前來的祁連縣旅游局的那位女同仁已經當起了導游。她的講解十分細致，頗受人聽，她說導游詞是她自己寫的。在介紹牛心山時，她更是娓娓道來，一段段充滿神奇色彩的傳說引來了不少聆聽的游人。我問她，剛進縣城時，大門口右側那片原始森林有多少年代了？她微笑著說：“看來你真是個有心之人，確實它是我們祁連八寶中的一寶，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面積非常大，原來整個祁連縣城跟它是連在一塊的，后來由于人們搬遷居住就慢慢地縮小了。由于這樣的古森林在青藏高原屈指可數(shù)，所以我們把它看作是祁連的一大珍寶呢！”聽著她的解說，我又不由地陷入了覓思之中：這片蒼夷而虬枝繁茂的原始森林里可否真有一條蜿蜒狹長的小道呢？那里是否曾經有一對俊美戀人攜手徜徉其間？幾次，我想試問這位女同仁，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可笑，只好悄然作罷。

從祁連歸來之后的不少日子里，我一直沉湎于草原那份嫻靜恬淡的牧場生活情趣中，時常感覺到自己身處廣袤無垠的草原間，手拘一束盛開的格?；ǎ虿菰钐庯w奔而去。也曾無數(shù)次想起在那片古老而蒼郁的森林里，一條灑滿夕暉的小道上，一對情意綿綿的俊美情侶輕輕走過，身后橘紅色夕陽將他們的倩影映照得很溫馨，很浪漫?；仨?，自己仿佛感覺到心中期盼已久的約定，就在那一刻，會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