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
紅與黑,冷和熱,頭發(fā)的顏色、鞋的顏色,反差強烈的色塊,構成張力。闖進眼簾的不是街頭雜耍的藝術含量,是差異明顯的對比度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她和她,仿佛斷裂的兩個世界,陰陽魚,同體合一。
這是愛丁堡國際藝術節(jié)的一個鏡頭,我走過的瞬間按下快門。大街上遍布五花八門的表演,熙熙攘攘,迷花亂眼。歡樂的熱浪中,我耳邊響起了音樂劇《悲慘世界》風靡全球的那支歌:“你是否聽見了人民的歌唱”。
如同上與下兩個表演者服裝搭配的沖撞,只有從英格蘭來到蘇格蘭,才發(fā)現(xiàn)這兩種文化有著如此不同的鮮明色彩。英格蘭是貴族的,等級的,秩序的。之前兩天參加劍橋大學國王學院徐志摩詩歌藝術節(jié),有幸在院士花園朗誦,這花園尋常時日只對院士開放,其他人不得入內(nèi)。北島、楊煉、歐陽江河和我四個詩人第一次到來,授給我們國王學院的圍巾,而已來過的幾個中國書畫藝術家,“升格”授予劍橋大學的圍巾。威斯敏斯特教堂是皇家興建的,長眠著國王、貴胄和科學文藝巨匠。蘇格蘭相反,是民眾的,平等的,自由的。作家司各特紀念塔,1836年由社會各界集資興建,用了16154英鎊,相當于今天的4450萬英鎊。羅琳,愛丁堡大學學生,單親媽媽,開不起暖氣,每天只能到大象咖啡館寫作,寫出了《哈利·波特》七部曲的前三部。兩種價值觀的尖銳沖突,難怪蘇格蘭英格蘭近年為分分合合吵個不休。放眼盡處,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愛在哪兒表演就在哪兒占地。不同國籍的白皮膚黑皮膚麥色皮膚表演者比比皆是,可惜黃膚色的難得一現(xiàn)。
一個蘇格蘭朋友跟我說,玩雜技,中國人才是一流,每屆藝術節(jié)中國都派團來,在頂級劇院演出。
當然值得自豪,猶如競技體育奪冠。然而全民狂歡中沒有中國人的身影,難免讓人慨嘆。我曾正式提案,廣東的大街完全沒必要這么干凈整潔,這未免太冰冷,在非交通要道和寬闊廣場,有些地攤,反而更親切,更人性,更有活力。像過去北京天橋那樣隨便讓藝人們表演,藝術不就活在大眾中了嗎?
是的,在愛丁堡,我再次聽到了人民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