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弘陽

坐著動車去泰國，這一美好愿景可能要推遲實現(xiàn)了。中泰雙方在鐵路合作的細節(jié)方面，尚未完全達成一致。但兩國的合作，并不會因此而停止。

坐著動車，從昆明出發(fā)，只需花費700元，就能一路南行到泰國。這是2015年年底人們對未來旅游出行的美好憧憬。當年12月19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與泰國總理巴育互致賀信，祝賀中泰鐵路合作項目正式啟動。

按原計劃，中泰鐵路合作項目全長近900公里。呈人字形的鐵路線分為曼谷—坎桂—呵叻段、瑪塔卜—羅勇段和呵叻—廊開段，共經過泰國10個府，在泰國東北部的廊開與已經奠基開工的中老鐵路對接，經老撾磨丁和中國磨憨抵達昆明。在資金方面，項目將采取兩國合資的形式合作運營。資金來源包括泰國財政撥款、泰國國內貸款和中方貸款。中泰雙方原定今年5月就項目投資形式、建設成本和貸款利率作最終決定，爾后正式動工。

然而，泰國政府近日突然提出，泰國決定自籌資金投資中泰鐵路項目，不再向中方貸款，且將線路縮短三分之二以上，不建出境段線路。

泰方稱，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是雙方在巨額建設費的分擔以及中國對泰國融資條件上未能達成妥協(xié)。

實際上，中泰鐵路合作已經經歷了一波三折。

2013年10月，李克強在泰國訪問期間親自推銷中國高鐵，之后，中方與時任泰國總理英拉簽署了被稱為“高鐵換大米”的協(xié)議。之后因為泰國政局變動，英拉政府下臺，中泰高鐵項目也被擱置。直到2015年初，泰國軍政府又重新開始考慮中泰鐵路合作，但合作項目由高鐵變成普通鐵路。

2015年雙方開啟談判進程后，政府層面已經召開了九輪協(xié)商會議，曾前后4次傳出“即將開工”、某天“將舉行開工典禮”等消息，但實際上開工日期卻一再推遲。盡管中泰高層一直在積極推動，但雙方在項目融資問題上一直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在2016年的3月24日博鰲論壇上，國家發(fā)改委副主任寧吉喆表示“昨天與泰國總理會談時談到中泰鐵路爭取5月正式開工”。事實上，中泰鐵路是中國倡導的泛亞鐵路網的重要一部分。雙方協(xié)商之時，之所以把鐵路最北端確定在廊開，而不是泰國北方第二大城市清邁，就是為了使這條鐵路能夠從廊開出境，經老撾最終連通中國的昆明。

據了解，目前泰國鐵路均采用米軌，列車時速僅為50公里。中泰鐵路將是泰國首條標準軌鐵路，設計時速180公里，預留時速250公里的提速條件，將全部使用中國技術、標準和裝備。

中鐵建東南亞公司總經理朱錫均在去年表示，中泰鐵路建成運營之后，每年或將為泰國增加200萬中國游客，泰國的農產品出口將更加便利，泰國作為東盟交通樞紐的地位也會得到進一步鞏固。

豈料，3月25日，泰方就突然宣布，選擇自己為該項目籌措資金，不再謀求中國的資金支持，開工日期可能會推遲到年底。

據了解，本次雙方分歧的核心在于該項目的融資利率及總投資成本分擔，中泰雙方意見難以統(tǒng)一。

在貸款利率上，泰國對中方提議的2.5%利率并不滿意，希望中國給予的優(yōu)惠利率能低至2%。

泰國追求的是貸款利率和項目成本的“友情價”。泰國交通部長阿空表示，中泰鐵路合作項目是連接該地區(qū)的一個重要政府間項目，也是為了紀念中泰兩國建交40周年?！斑@正是我們?yōu)楹螌χ蟹秸f，這是一個友誼項目，所以不要賺取任何利潤?！?/p>

雙方對于成本的估算也有不同版本。中方預估的造價超過5000億泰銖（約合142億美元），泰方給出的數字是4000億泰銖（約合113.6億美元）。

分歧還體現(xiàn)在泰方提議的合資企業(yè)股份結構。根據此前的談判，項目將采取工程總承包（EPC）的形式，但后來討論的方案也包括成立一個特殊目的載體（SPV）。泰國參與的緬甸土瓦經濟特區(qū)開發(fā)項目也采用了這一形式。

對于SPV的出資比例，雙方就中方出資60%或者70%的不同方案進行了談判。在泰方看來，這一項目作為中國“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中方應該承擔絕大部分的投資。

但在要求中方承擔更大投資額的同時，泰國又不愿意出讓沿線的開發(fā)權。阿空坦言，泰國選擇成為獨立投資者是因為它無法向中方提供其他優(yōu)惠條件，包括沿線開發(fā)的權利。

對于2%的優(yōu)惠利率，泰國的參照是中國參與建設的印尼從雅加達至萬隆的高鐵項目。“泰國與印尼雅萬高鐵相比，后者包括了土地經營開發(fā)權，在這方面泰國并沒有給予。”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許利平表示。在雅萬高鐵項目中，中方提供了2%的貸款利率，但兩國企業(yè)聯(lián)合體也得到了高鐵沿線的土地開發(fā)權。

不再謀求中國的資金支持之后，泰國將通過借款來籌措資金。“泰國有借款余地。”阿空說。泰國駐華大使醍樂·倪勇表示，在融資來源方面，泰國對所有人持開放態(tài)度。他說，如果中方的出價足夠吸引人，泰國還是會向中方借錢。

對于此次中泰鐵路的變故，一些外國媒體宣稱這是“中泰鐵路合作大幅倒退”，甚至借機唱衰中泰關系乃至“一帶一路”的發(fā)展前景。

對此，多位專家指出，中泰鐵路項目本質上具有互利共贏的商業(yè)屬性，而波折與反復在商業(yè)項目的實施中是很常見的。在“一帶一路”理念廣受認可及沿線各國巨大的共同利益之下，暫時的分歧和曲折終究只是互利共贏道路上的插曲。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經濟研究部副研究員劉向東表示，中泰鐵路作為涉及兩國跨區(qū)域重要的公共基礎設施，兩國官方均有積極推動的意愿，同時由于具體實施過程中要牽涉到很多市場主體，因此該項目本質上亦具有很強的商業(yè)屬性，不能簡單地視作中國單方面的政府行為。

“在鐵路建設領域，中國企業(yè)有很多的海外競爭者，這本身就意味著相關商業(yè)項目會有不確定性。與此同時，一些媒體將互利共贏的商業(yè)項目與中國無償對外援助相混淆，也影響到了相關國家民眾的期待與判斷。所以，大家應該綜合、理性地看待項目本身及其推進過程中所產生的波折?！眲⑾驏|說。

在中國與全球化智庫研究員儲殷看來，中泰鐵路出現(xiàn)波折的背后是雙方非常清晰的經濟考量。儲殷分析，對于中方而言，盡管中泰鐵路很重要，但這并不意味著中方對于該項目就會采取不計成本、只求政績的運作模式?？紤]到大型建設耗費資金大、周期長、風險高、回本慢，中方難以滿足泰方降低利息的全部要求。對于泰方來說，其要求也基本上是出于自身的經濟承受能力。“雙方價碼存在一定的差距，一些原先的意向自然就難以即刻達成。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正常的結果，在任何商業(yè)談判中都可能出現(xiàn)?！眱σ蠓Q。

作為鐵路走出去中方“牽頭人”的中國鐵路總公司日前表示，這是“泰國單方面的意思”，未來中泰雙方應該還有再協(xié)商的余地。

4月22日，外交部發(fā)言人在回應中泰鐵路變故時表示：中泰是親密友好鄰邦，雙方一直本著互惠互利、合作共贏的原則，致力于推進各領域務實合作。鐵路合作是中泰務實合作的重點合作項目。泰國境內鐵路建成后，將有利于帶動泰國經濟社會發(fā)展，并有望將泰國打造成地區(qū)互聯(lián)互通中心，有利于促進整個中南半島乃至東盟地區(qū)的發(fā)展。我們希望雙方繼續(xù)保持溝通，共同努力，爭取項目早日落地，給兩國人民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

事實上，不少泰國民間商界人士都呼吁政府要堅持建設中泰鐵路，并表達了積極參與的意愿。泰國盤谷銀行（中國）有限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素瓦猜撰文指出，中泰鐵路將給泰國經濟帶來多層面利益，如提升基礎設施水平、拉動建工行業(yè)發(fā)展、帶動旅游業(yè)、降低物流成本、促進農業(yè)和手工業(yè)區(qū)域發(fā)展、優(yōu)化區(qū)域供需結構等，泰國應當搶占先機。

編輯/韓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