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奇
2016年4月4日,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榮獲2016年國際安徒生獎,談及獲獎原因,他說:“我的作品是獨特的,只能發(fā)生在中國,但涉及的主題寓意全人類。”其實,不僅是作品文采飛揚,他平常說話同樣獨特,既出人意表,又啟人心智,誠可謂“軒”聲奪人。
講道理:我就走老路,不可以嗎
作為北大教授,曹文軒跟學生這樣剖析道理:“大家知道,道理是有多種解釋的可能性的。世界是有多解的,不只一個解。許多美好的道理都是剝立的,許多對立的道理都是有道理的。當年蘇格拉底與他的學生對話、辯論,就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在辯論過程當中把各種觀點充分地表露出來,這些觀點是非常對立的。然后,就是在這個對話過程中世界慢慢豐富了,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實??鬃右彩桥c他的學生通過對話說出許多道理來。就是這些對話,形成我的一個感覺:這個世界上的道理非常非常多。比如路,我就說可以走老路,為什么不能走?前人走過的路,我為什么就不能走呢?為什么每次都要走新路?前人走一條路總是有道理的。當大家都把老路放棄,都去走新路的時候,我就走老路,不可以嗎?”
蘇東坡有云:“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庇谑?,諸如“激流勇進”“急流勇退”之類的矛盾之說,都不無道理。為了讓學生明白“許多對立的道理都是有道理的”這個道理,曹教授在列舉蘇格拉底、孔子和學生對話后,再以更為通俗淺顯的“走路”為例,在強化自己觀點的同時,亦給人以辯證啟迪。如此這般,自讓人印象深刻。
說知識:知識未必就是力量
作為知識的傳授者,曹文軒對知識的理解堪稱獨到:“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前面必須有限定,否則,知識未必就是力量。因為知識分好壞兩種,壞知識是和好知識一起長大的。到今天,壞的知識系統(tǒng)和好的知識系統(tǒng)一樣發(fā)達,它有時會扼殺了我們的原創(chuàng)力。我舉一個例子,‘文革時,美術學院受過科班訓練的一些人,非常辛苦地創(chuàng)作出一幅油畫,可在我看來,狗屁也不值,因為想象力極其貧乏,創(chuàng)造性無從談起。但一次我去朋友家,看到他根本沒有學過美術的4歲女兒,憑著天性在涂鴉,但那些畫卻震撼著我,在打動我。我當時就跟朋友講,有一幅畫我要拿走,用它做我一部作品的封面。為什么接受了多年專業(yè)知識的人創(chuàng)作出來的畫,還不如一個從未接受過教育的小孩子?這就是壞知識對我們人類的傷害!”
對被很多人奉為圭臬的“知識就是力量”這句名言,曹文軒卻認為必須有所限定,其理由是:知識有好有壞,扼殺人們原創(chuàng)力的壞知識,不僅不是什么力量,反而還會傷害我們。這從接受過多年專業(yè)知識教育的畫家和從未接受過教育的孩子的畫作中,便能得到證明。由于這番話既理據充分,又獨特新穎,自給人以振聾發(fā)聵之感,確實值得我們謹記!
談寫作:可以有意義,更可以有意思
在回答一名語文教師“如何教學生寫作”之問時,曹文軒說:“寫作,可以有意義,更可以有意思,是我這些年到處宣揚的觀點。有意思在價值上絕不亞于有意義,因為有意思,比如有情趣的東西,其實是一種智慧。智慧跟思想比,絕不亞于思想的力量,寫有意思就是培養(yǎng)我們的智慧。世界上許多事情,你要說意義到底在哪里,說不清楚,它就屬于有意思。一個人不小心摔了個跟頭,他摔倒的樣子非??尚Γ隳懿荒軐?,能寫,雖然沒什么意義,但你可以寫得很有意思。大家對米老鼠唐老鴨非常喜歡,我也說不出它的意義在什么地方,但是我也非常喜歡看。所以我想,我們同學寫東西,有意義的,有意思的,兩種都可以寫,也可以結合在一起寫。但有些語文老師,卻把有意思這一路給忽略了,這是不合適的?!?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6/12/10/qkimageszrcszrcs201614zrcs20161426-2-l.jpg"/>
時下的中學生作文,無病呻吟乃至胡編亂造者可謂多矣,其原因即在于追求有意義。從這個意義上講,“可以有意義,更可以有意思”這個觀點,堪稱矯正時弊之良策。令人稱道的是,曹文軒不僅以辯證的態(tài)度坦誠說理,而且在以人們極為熟悉的生活瑣事予以印證后,還親自進行現(xiàn)身說法。這樣一來,人們自然就會因敬其人而信其說,進而身體力行了。
論幽默:真正的幽默是一種智慧
談及當下兒童文學中的幽默,曹文軒頗不以為然:“一些人知道小孩的需要,就以用快樂對抗教育制度的名義,瘋狂炮制所謂的幽默。幽默幾乎成了兒童文學的代名詞,于是本該正經的也一定要搞得不正經,油嘴滑舌、油腔滑調幾成風尚,這是幽默嗎?幽默就是笑嗎?笑就無質量高下之別嗎?街頭的最愛沖你笑了,可那是幽默嗎?關于幽默及其意義,用不著我再作闡釋,我要補充的是,真正的幽默是一種智慧,它主要不是表現(xiàn)在語言游戲上,更不是在一種特定語境中的語言游戲。我們有些作品別說翻譯成另一種語言,即使在同一文化背景下的臺灣,那些所謂的幽默就完全失效了。幽默應當在意思上,在故事里,這樣它才不會隨著語境的改變而消失,《吹牛大王歷險記》無論翻譯成何種語言都一樣幽默?!?/p>
由于不少寫作者把兒童文學當作財富的來源,于是便炮制所謂的幽默來投孩子所好。對此,一直主張并踐行幽默寫作的曹文軒,自然要撥亂反正:在簡述負面現(xiàn)象后,他先是連珠炮似的發(fā)問,繼而再結合典型作品進行正面闡釋。如此情理兼具,自讓人在明白什么是真正幽默的同時,也能認識到某些作家的別有用心。這種正本清源,無疑既利文又利民。
曹文軒在獲獎感言中說:“在中國,說一個人厲害,有力量有能力,會說他有背景,而我的背景是中國。我愿意一輩子站在這個背景下,一輩子做一個有背景的人!”毫無疑問,正是因為具有這樣的家國情懷,他才不從流俗,敢言善言,以廓清迷霧,還原真理。這奪人的“軒”聲,必然會引領我們將背景描繪得越來越美。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