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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塢

        2016-08-23 21:08:10郁達(dá)夫
        讀者 2016年18期

        郁達(dá)夫

        我第一次去花塢是在松木場放馬山背后養(yǎng)病的時(shí)候。

        從竹葉和雜樹中間露出來的半角屋檐被女墻一圍,顯得異常整潔、清麗。我用手指著那些散布在林間的小小的茅庵,回過頭來問車夫:“我們可以進(jìn)去嗎?”車夫說:“當(dāng)然可以?!庇谑俏覀兙偷搅藟﹂T之外。

        車夫使勁敲了幾下門,庵里的木魚聲停了,接著門里就響起一個(gè)女人的聲音,問外面是誰在敲門。車夫說明了來意,鐵門閂一響,半邊門開了,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位白發(fā)盈頭、皺紋很少的老婆婆。

        那位帶發(fā)修行的老比丘尼去為我們燒茶煮水的時(shí)候,我遠(yuǎn)遠(yuǎn)聽見了幾聲從谷底傳來的鵲噪聲。大約天時(shí)向暮,烏鵲歸巢了,谷里的靜反而因這幾聲急噪加深了一層。

        我們靜坐著,喝完了兩壺極清、極釅的茶后該回去了。遲疑了一會(huì)兒,我拿出一張紙幣當(dāng)作茶錢,那一位老比丘尼卻笑了起來,并且慢慢地說:“先生,這是不必的,我們是清修的庵,茶水是不用錢買的?!?/p>

        推讓了半天,她不得已將這一元紙幣交給了車夫,說:“這給你做個(gè)外快罷!”

        這位老比丘尼的風(fēng)度和這一次逛花塢的情趣讓我在十余年后還感到津津有味,所以,當(dāng)朋友問我“到哪里去玩”時(shí),我立刻就提出去花塢。

        十余年后,花塢里的房屋明顯增多了,居住在花塢的人變成了狡猾的商人,庵里的尼媼和退院的老僧也不像從前那么恬淡了,建筑物和器具之類的還受到了歐洲下劣趣味的影響。同去的幾位朋友覺得非常滿意,以為九溪十八澗、云棲沒有這樣清幽深邃,但我心里卻想起了一位素樸、天真、淡泊的女子。

        (笑 如摘自長江文藝出版社《走,回民國住兩天》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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