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涂鴉的鴉
喜歡就會放肆,愛卻是克制
★文/涂鴉的鴉
1
2011年11月11日,我趕上了單身者的盛世狂歡。那天,我在網(wǎng)上瘋狂購物,把銀行卡上本來不多的存款刷得所剩無幾,最后1000元,買了一張從廣州到北京的機票。
那一場穿越大半個中國的告別,最后以對方的避而不見告終。
身無分文的我,只能天天喝白粥,半個月狂瘦十斤。
知道我分手了,家里人從未有過地恐慌起來。恐慌后,他們成立了相親動員小分隊,一三五、二四六,每個時間段都有分工。
我很忙,工作日上班,周末上課,一三五還得去學跳舞。我對我媽說:我不相親,相親的都是奇葩。于是,我媽那一晚抱著被子哭了一宿。
我爹說,不相親等著打一輩子光棍。我不去。
我爺爺說,不相親就不要再回來。我不去。
我奶奶說,不相親,以后清蒸鯽魚五花肉香辣蝦紅燒排骨都沒有。
于是,我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爬起來,摸出塵封已久的化妝箱,扒拉出壓柜底的小禮服。
于是我去見了叔叔他大姨的同學的哥哥的兒子——厚眼鏡,小肚腩,讀完研讀博,專業(yè)專注動植物配對領域,結(jié)果把自己給落下了。
他在飯桌上滔滔不絕地給我普及了一下北極帝企鵝配對經(jīng)歷,然后決定帶我去看一場他心儀已久的電影,我卻不爭氣地在電影院睡著了。
回程,櫻花樹下,月光皎潔。博士還想浪漫抒情,我迫不及待地和他道別。
然后就沒有了然后。
我媽說,博士有什么不好,你一個三流大學的畢業(yè)生。
我爹說,博士有什么不好,你一個120斤的胖子。
我爺爺說,博士有什么不好,有錢又有前途。
我奶奶說,博士有什么不好,魚香肉絲榴蓮煲雞啤酒鴨醬黃瓜你都不要吃了。
我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起來,想了想,其實沒什么不好,但是我只鐘愛和人討論今晚是吃小龍蝦還是香辣蟹,我不喜歡帝企鵝配對。
后來,我以屢戰(zhàn)屢敗的狀態(tài),漸漸在相親圈里“臭名昭著”。
2
就在破罐子破摔的時候,我認識了夏成久。
他遲到了半個小時,穿著球衣,揮汗如雨地跑過來,像一陣風。食客紛紛側(cè)目。他媽臉都綠了,狠狠地在桌子下踹他。
我穿著小碎花的連衣裙,低頭慢慢喝飲料,憋著笑。后來的對白就變成了家長的各種介紹。雙方都恨不得打印成簡歷,人手一份。
反正也算認識了,互相加了QQ。每次對話內(nèi)容也很簡單明了,在?在。哦。???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但是也算聊過天。
我翻了翻他的空間,半夜看球賽的,海邊度假的,去騎行的,爬山的……他被曬成麥子色,笑得陽光燦爛。我終于不排斥相親了。
直到半個月后,夏成久終于給我發(fā)了一條超過十個字的短信:黎小艾嗎?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街上喝一杯?
我正下班回家,就約在十字路口見。他點了薄荷檸檬,我點了芒果冰。他愁眉苦臉,喝到最后,他說:“你喜歡相親嗎?”我好笑地看著他:“不喜歡。”他舒了口氣,原來他媽讓他在繼續(xù)相親和好好戀愛之間做個了斷。他選擇了讓我做他的擋箭牌。
他喜歡上了個女孩,叫沈靜瑜。街舞跳得好,抽煙喝酒樣樣都會,正是被他媽拉入兒媳人選黑名單的那一類。
“為什么覺得我會同意呢?”“因為你面善啊,因為你也不喜歡相親啊?!?/p>
這個理由也無可厚非。
我們的約會大多在周末,在街頭碰個頭,然后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我會去街角的圖書館待上一下午。
叫沈靜瑜的姑娘我見過一次,她辮著無數(shù)條小麻花辮,畫著綠色眼影,眼神明亮桀驁。他們在街道的拐角,姑娘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他突然蹲下來,為她系好散掉的鞋帶。
3
那是夏成久第一次約我吃飯。他把飯館里最貴的幾個菜都點了,感謝我這段時間助他耳根清凈。他說:“謝謝你小艾,我還是想,找個時間,把靜瑜正式介紹給我媽?!薄昂玫模材??!蔽乙圆璐啤?/p>
周末的下午,我照舊會去書店待著。
再見到夏成久是在一年以后。當時我正窩在書店看書,有人從書架旁探出個頭:“你果然在啊?!蔽覈樍艘淮筇?,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聲音在安靜的書店里顯得尤其大。我拉他去一旁的咖啡館。
“以前有幾次我和你走了相同的方向,發(fā)現(xiàn)你都會到這家書店來。今天剛好經(jīng)過,進來看看,你果然在?!毕某删眯χK┲P挺的西裝,和初見時一身球衣的毛頭小伙兒大不相同。
我們像熟識的朋友一樣,喝著咖啡聊著天。然后在黃昏里告別。
夏成久喜歡過的那個姑娘,后來愛上了狂放不羈愛自由的大叔。她和大叔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后來他也辭了職,循著沈靜瑜走過的路線去旅行,算是一場告別儀式。我和夏成久偶爾聯(lián)絡,漸漸熟絡起來。這些,也是在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拼湊出來的情節(jié)。那個女孩,是他長久喜歡過的人,但最后他只能放棄。
4
轉(zhuǎn)眼到2013年的11月11日,加班到晚上10點。我在空間里寫:10點了,王子還沒出現(xiàn),誰來陪灰姑娘跳支舞?
“黎小艾,去喝一杯嗎?”是夏成久的信息,我心里竟有點小雀躍。
他點了薄荷檸檬,我點了芒果冰。到零點,街上還有人提著蔫蔫的玫瑰花經(jīng)過。他跑過去,又跑回來,理直氣壯地說:“忘帶錢了,快借我20元錢?!?/p>
于是這個光棍節(jié),夏成久借我20元錢買了兩支蔫掉的玫瑰送我,又借我50元錢去埋單?;厝サ穆飞?,我聞聞手里的玫瑰,忍不住嘴角上揚。走到十字路口,他說:“黎小艾,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我說:“好?!?/p>
是不是都會這樣,對于不喜歡的人古怪冰冷半天不回應,對于喜歡的人,什么都想迫不及待地說好?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爽快,夏成久愣了一下,然后笑著摸摸我的頭。
父母歡天喜地,有一種滯銷產(chǎn)品終于脫手的雀躍。我們在同一座城市,雙方家境相當,戀愛很順利。我喜歡這樣的小日子——可以第一時間與他分享我做的甜點,可以有人牽手去看電影,可以有人說晚安,冬天的時候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手塞到他的脖子下。有一天去看電影,在明暗的光影間,我問:“你喜歡我什么呢?”夏成久想了想:“啊,我也不知道,也許就是你溫和安靜,是適合走到老的人?!?/p>
此時,電影正放到袁泉倚在門邊,幽幽地說出:喜歡就會放肆,愛卻是克制。我已經(jīng)過了45度角仰望天空唉聲嘆氣的年紀,但那一刻,淚流滿面。
(摘自《小故事大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