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文忠

紅色特工陳修良的傳奇人生

文/汪文忠

1937年，陳修良和丈夫沙文漢在上海

提起陳修良，上了年紀的革命老同志無不知道她的大名。陳修良是中共最著名的紅色特工之一，她長期潛伏在南京這個被蔣介石稱為“鐵桶一樣的城市”。在南京解放前夕，陳修良擔任南京市委書記的重任，她領導地下黨同志在白色恐怖的殘酷環(huán)境下，與國民黨進行了你死我活的斗爭，為解放南京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臨危不懼，陳修良機智獲取軍事密碼本

陳修良1901年出生于寧波一個資本家家庭，她是一個極具叛逆性的孩子。雖然生在富裕之家，但陳修良卻是個生活節(jié)儉，讀書用功又能吃苦的人。1925年，24歲的陳修良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于浙江省立女子中學。在這期間，陳修良受《向?qū)А贰ⅰ吨袊嗄辍返冗M步書刊的影響走向了革命。之后，陳修良還擔任過《少年先鋒》的編輯，擔任過向警予的秘書，在向警予的介紹下加入了共產(chǎn)黨。1945年10月，抗戰(zhàn)勝利后，陳修良被中央派遣前往南京組建中共南京市委，陳修良擔任南京市委書記，開展秘密工作。

陳修良是我黨歷史上的第一位大城市的女市委書記，而南京又是當時的首府。解放前夕，這個只有96萬人口的城市，國民黨的軍政人員就達11萬多，在冊的警察有9700多人。蔣介石把南京稱為“鐵桶一樣的城市”?？上攵?，要在南京開展地下黨工作是多么困難。為了嚴防地下黨的滲入，蔣介石對地下黨的政策是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從1927年國民黨第一次“清黨”以后，中共南京地下黨連續(xù)遭受了8次毀滅性打擊，到1937年11月南京被日軍攻陷后，整個南京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我黨的地下組織。

在陳修良之前，國民黨已經(jīng)殺害了8位南京市主要領導。面對如此殘酷的環(huán)境，陳修良并不害怕，因為她早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1946年春天，陳修良決定秘密召開一次地下黨的重組會議。當時的南京市委只有5人：陳修良任書記，劉峰任副書記，朱啟鸞、方休、王明遠為委員。經(jīng)過再三思考，會址選在了磨盤街45號。這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主人是地下黨員張杰的父親，這個小院很隱蔽，是個可靠的會議場所。那是春雨綿綿的一個下午，從南京各處聚集在此的地下黨人，聚精會神地聆聽陳修良書記的會議發(fā)言。陳修良傳達了毛澤東、朱德“重建南京地下黨組織”的重要指示。

隨著抗日戰(zhàn)爭的結束，中國的解放戰(zhàn)爭悄然拉開了帷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情報的準確與靈通不但是現(xiàn)代戰(zhàn)爭勝利的重要因素，也是減少軍民傷亡的重要條件。1946年5月，陳修良就專門設立了南京情報系統(tǒng)，并任命盧伯明為南京情報系統(tǒng)負責人。1948年，在南京情報系統(tǒng)的基礎上，陳修良又設立了南京地下策反系統(tǒng)， 任命沙廣威為負責人。這兩個絕密系統(tǒng)都是陳修良單獨聯(lián)絡，然后由陳修良向上海中共情報局報告。

南京是蔣介石的老巢，到處都是國民黨的便衣特務，在那里做地下工作的危險是可想而知的。一天下午，陳修良戴著一副墨鏡去方休家里有事。方休是南京市委委員，他的公開身份是小學老師。剛一見面，方休就小聲告訴陳修良，他的妻弟剛從重慶來南京辦事，妻弟是國民黨高級特務，這次回南京要住一段時間。方休示意談話小心一點。陳修良聽了這個情況，馬上向方休了解了他妻弟的一些基本情況，在得知了方休妻弟是國民黨特務電臺機要人員時，一個大膽的設想便在陳修良的腦中形成了。陳修良非但沒有減少去方休家的次數(shù)，而是三番五次地去方休家里作客。有一天，當陳修良來到方休家里，方休悄悄告訴陳修良，他妻弟今天出差了，留下了一個手提包，經(jīng)他檢查一看，里面有一本軍事密碼本。陳修良聽了興奮極了，她果斷地說：“馬上把軍事密碼本交給我。”方休把軍事密碼本給了陳修良后，陳修良著急地說：“我要馬上拿回去讓情報部門的同志抄下來?！标愋蘖寄弥艽a本回去找了兩個情報人員爭分奪秒地抄寫密碼本，用了整整3個小時才把密碼本抄完。抄完后，陳修良又急匆匆地把密碼本交還給了方休，方休又把密碼本悄悄放進了妻弟的手提包中。在陳修良交還密碼本的同時，她又派盧伯明親自把密碼本送到上海中共情報局。這是一本極其重要軍事情報，黨中央對陳修良獲取這份機密情報給予了贊揚。

策反系統(tǒng)，秘密策動國民黨空、海軍起義

1947年后，隨著解放軍在戰(zhàn)場上的節(jié)節(jié)勝利，為了減少軍民傷亡以及保護城市的需要，中央領導把我黨地下情報工作的重點，放在了策動國民黨軍政人員起義的戰(zhàn)略目標上。南京是聞名中外的歷史古城，如果硬碰硬地與國民黨武力作戰(zhàn)，對南京古城的破壞將是毀滅性的。只要能夠策動國民黨軍政人員起義，不但保護了古城，也是減少軍民傷亡的最好辦法。1948年9月，中共上海情報局再次要求南京市委積極進行策反工作。為了盡快開展南京市的策反工作，中共上海情報局的李克農(nóng)親自指派沙文威與陳修良聯(lián)系。沙文威是我黨地下情報人員中的一名梟將，他先后在上海、南京、漢口、重慶從事情報工作，他曾參加蔣介石親自主持的“廬山軍官講習團”，是蔣介石信賴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按照中央的要求，凡是能夠爭取國民黨軍政人員起義的，都要一個不漏地列入策反系統(tǒng)名單中。南京市策反系統(tǒng)直接由南京市委領導。在這場策反工作中，第一個被我黨策反的國民黨軍政人員就是愈渤。

愈渤是廣西人，桂林失陷前后，愈渤親眼目睹日本飛機對桂林的轟炸，讓他發(fā)誓長大后也要駕駛飛機打擊日本鬼子。愈渤讀書很用功，中學還沒有畢業(yè)，他就因家庭經(jīng)濟困難而輟學。輟學在家的愈渤無意中得知重慶招收飛行員的消息，他便向親朋好友借了幾塊大洋就去了重慶。愈渤以優(yōu)異成績考取了國民黨空軍，后來，愈渤還作為優(yōu)秀學員去美國進行飛行訓練?；貒?，愈渤擔任了國民黨轟炸機第八大隊的飛行員。飛行員是國民黨軍中的天之驕子，蔣介石對空軍向來視為珍寶。如果能夠策反國民黨的轟炸機大隊飛行員起義，那對國民黨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意義非同一般。

愈渤是抱著報國之心考取國民黨空軍的，他成為飛行員后，非但沒有參與轟炸日本鬼子，卻被蔣介石派遣多次轟炸解放軍。這讓愈渤感到了無比的失望。愈渤低落的情緒很快引起了林誠的注意。林誠是一名潛伏在國民黨內(nèi)部的我黨特工，他的公開身份是國民黨空軍醫(yī)院的軍醫(yī)官。由于工作的需要，林誠經(jīng)常為飛行員進行醫(yī)療保健服務，與飛行員聊天了解飛行員的心理狀況，也是林誠的工作之一。經(jīng)過多次接觸，林誠覺得愈渤是理想的策反對象。經(jīng)過幾次試探性談話，愈渤表示愿意加入策反系統(tǒng)。 愈渤告訴林誠，他這個轟炸機組共有5人，其他4人與他的關系友好，也是一樣抱著報國無門而對國民黨失去信心的飛行員，他完全有把握把另外4人也一起拉入策反系統(tǒng)。經(jīng)過秘密策反，愈渤帶領郝桂橋、周作舟、陳九英、張祖禮等人一起，駕駛著當時最先進的B24轟炸機飛往河北解放區(qū)。

愈渤等人的駕機起義，在國民黨內(nèi)部引起了極大轟動。就在蔣介石惱羞成怒的時候，南京市委的策反系統(tǒng)又將目標瞄準了國民黨的海軍部隊。沙文威向陳修良透露了一個重要情報，“重慶號巡洋艦”艦長鄧兆祥為人正派，民族自尊心很強，是個可以爭取的策反對象。而“重慶號巡洋艦”是當時國民黨最先進的軍艦。鄧兆祥對國民黨內(nèi)的腐敗無能早就產(chǎn)生了反感，他早就看到了共產(chǎn)黨一統(tǒng)天下的趨勢，也認定只有共產(chǎn)黨才能救中國。當陳修良有意安排南京地下黨骨干畢重遠，進入國民黨軍艦士兵訓練班。1948 年8月，經(jīng)過畢重遠的多次秘密交談，鄧兆祥表示愿意為解放中國效力。經(jīng)過多番磨難，鄧兆祥于1949年2 月25日凌晨駕駛軍艦順利駛向了解放區(qū)。

激戰(zhàn)前夕，百萬雄師順利過長江

解放軍與國民黨幾番決戰(zhàn)以后，解放軍勢如破竹地打到了長江邊。蔣介石一方面在南京布置重兵，試圖憑借長江天險來阻擋解放軍，另一方面又做好了撤退臺灣的兩手準備。1949年4月21日，毛澤東和朱德總司令向解放軍發(fā)布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

國民黨軍的節(jié)節(jié)敗退讓蔣介石惱羞成怒，但是蔣介石自認為南京可以憑借長江天險與解放軍抗爭到底。蔣介石自有他的如意算盤，如果解放軍不能攻克南京，他就可以與共產(chǎn)黨隔江而治平分江山。于是，蔣介石頻頻召開軍事會議，制定了一系列的南京布防措施。蔣介石還下了密令，如果南京失守，在國民黨撤軍前必須炸毀港口、火車站、機場和重要倉庫，決不能把南京城拱手送給解放軍。

面對長江對岸的百萬解放軍，敵特人員開始了瘋狂的破壞活動。1949年4月22日，為了阻止解放軍的進攻，敵工兵營長親自出馬想炸毀下關火車站。我地下黨組織得知了這一情報后，立即與敵人展開生死斗爭。在我地下黨組織的領導下，敵人試圖炸毀下關火車站沒有得逞，但還是被敵人炸毀了一部分基礎設施。緊接著，敵人又去破壞老江口火車輪渡棧橋。這個輪渡棧橋可是南北交通的咽喉，一旦被敵人炸毀，對解放軍進攻南京造成運輸上的極大困難。一定要保護好火車輪渡棧橋。在這緊急關頭，輪渡棧橋上的工人冒著生命危險挺身而出。敵人一邊向工人開槍，一邊指揮實施炸毀行動。聽到敵人的槍聲，相隔不遠的水上警察局的地下黨員潘逸舟立即上崗樓查看原因。當看到工人冒死保護輪渡棧橋后，潘逸舟一邊喊話示警，一邊用機槍掃射敵人。其他警員也紛紛拿槍參加了戰(zhàn)斗。負責保護棧橋的中共黨支部委員林大宗帶領起義的警察趕來支援，最終把敵人打跑了。

為了嚴防長江對岸的解放軍渡江作戰(zhàn)，國民黨從3月份就開始了封江，他們把長江上的大小船只全部趕進了內(nèi)河。解放軍的百萬雄師就這樣被滾滾江水阻擋在了長江岸邊。面對這一嚴峻形勢，陳修良緊急召開了重要會議，陳修良要求各級地下黨組織，要想盡一切辦法給解放軍渡江提供船只。4月23日，南京下關電廠、下關機務段輪渡工人在地下黨的策動下，紛紛起義，駕駛著“京電號”“凌平號”輪船過江接應解放軍。24日中午，被策反的水上警察局也開著巡邏艇到了解放軍所在的長江浦口。緊接著，成千上萬的漁民冒著生命危險，把停靠在內(nèi)河的漁船拼死搶出，開向長江對岸，接應解放軍過江。

蔣介石想憑借長江天險來阻止解放軍過江的陰謀徹底失敗，24日凌晨到中午，駐扎在長江浦口一帶的解放軍35軍全部渡過長江。經(jīng)過激烈戰(zhàn)斗，解放軍一舉攻占了南京總統(tǒng)府，南京勝利解放了。就在解放軍攻占總統(tǒng)府后不久，一輛吉普車停在了總統(tǒng)府門前，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告訴哨兵，她要面見解放軍第35軍政委何克希同志。哨兵不知道這位婦女是什么身份，可是，當何政委聽到了陳修良的大名時，馬上跑了出來。何政委緊緊握著陳修良的手，激動地說：“陳修良同志，我們正在找你！南京解放了，我們勝利了！”

建國后，陳修良擔任了上海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浙江省委宣傳部長、全國婦聯(lián)華東區(qū)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全國婦聯(lián)第二屆執(zhí)委等職務。1998年11月6日，91歲高齡的陳修良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