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聽過北京話,可能會覺得,它和普通話沒什么區(qū)別?。”本┰捙c普通話確實很像,但這兩者可不是孿生關系,它們的語音和詞匯都有許多不同。
北京話,俗稱“京片子”,它就像是北京的風土人情和歷史文化這棵樹上結出的果子,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在每一個日子里品嘗著它的酸甜滋味。在外地的游子若是聽見幾句純正的京腔,一定會心頭一陣熱乎,引起思鄉(xiāng)的惆悵與甜蜜。
北京話有什么特點呢?一大特色便在于說話時那獨特的腔調,給人以光滑、明亮的感覺,詞句是一串一串地吐出,有著玻璃珠般的質感;它好像一個中氣十足的北方大漢,做起事情來爽快利落,與溫婉呢喃的江南吳語有著鮮明的對比。
許多作家也贊美過北京話的腔調。例如:林語堂在《京華煙云》中寫女主人公木蘭,從日常說話中不知不覺學會了“北京話平靜自然舒服悅耳的腔調兒”。鄧友梅在《“四海居”軼話》中,用“一口嘣響溜脆的北京話”“一口京片子甜亮脆生”形容北京腔。
從小在北京胡同里長大的老舍,對北京話更有極深厚的感情。在他的以北京為背景的小說中,常常會寫到北京話的特色。《四世同堂》中提到韻梅:“小順兒的媽的北平話,遇到理直氣壯振振有詞的時候,是詞匯豐富,而語調清脆,像清夜的小梆子似的?!薄扒逡沟男“鹱印?,簡直是一種充滿愛意和自豪的贊美,不說也知道老舍聽著這“京片子”心里該有多舒坦。
《正紅旗下》寫那個完美到近乎理想的漂亮人物福海,也不忘強調他的“說的藝術”,說的藝術幾乎成為“漂亮人物”的必備條件?!爸劣诒本┰捬剑f的是那么漂亮,以至別人認為他是這種高貴語言的創(chuàng)造者。即使這與歷史不大相合,至少他也應該分享‘京腔’創(chuàng)作者的一份兒榮譽?!?/p>
其實,在文學作品里再現(xiàn)京腔神韻的老舍,該是最有資格分享這一榮譽的人了。他不單單用文字形容這種腔調的韻味,更會在寫作人物時,通過人物的語言將其直接表現(xiàn)出來。在老舍的《離婚》中,房東馬老太太對剛搬入的老李一家的叮囑,便將北京老人說話的聲口表現(xiàn)得極傳神:
“孩子們可真不淘氣,多么乖呀!大的幾歲了?別叫他們自己出去,街上車馬是多的;汽車可霸道,撞葬哪,連我都眼暈,不用說孩子們!還沒生火哪?多給他們穿上點,剛入冬,天氣賊滑的呢,忽冷忽熱,多穿點保險!有厚棉襖???有做不過來的活計,拿來,我給他們做!戴上鏡子,粗枝大葉的,我還能縫幾針呢;反正孩子們也穿不出好來。明天見。上茅房留點神,磚頭瓦塊的別絆倒;拿個亮兒。明天見?!?/p>
不難看出老太太的話底氣十足,又透著股韌勁,多用感嘆句,一股腦兒地將所有意思都利落地表達出來。讀著讀著,仿佛是站在北京的胡同口,親耳聽見這番嘮叨,那份老北京人的熱情,鄰里間的關心,都透著紙面?zhèn)鬟f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