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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匠的三道菜

        2016-07-21 17:58:59小指
        故事大王 2016年6期
        關(guān)鍵詞:扒皮狗子員外

        小指

        林員外家貼出了一張告示,要招一個會泥瓦活的長工。

        告示前擠滿了人,可看熱鬧的多,想去的人卻少。林員外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雁過拔毛”。村里不少人都吃過虧,說好了工錢,干了一年的活兒,卻讓林員外以各種借口辭退,分文不給。這次自然沒人愿意去。

        連著好幾天,都沒人登門,林員外不禁有些著急。府里好些地方都急需修繕,一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他就得提心吊膽,生怕哪里讓風雨給弄塌了!可自己聲名在外,這一帶只要認得他的,誰愿意上門干白活兒?

        好不容易,告示貼出來的第七天,終于有人登門了。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泥瓦匠,姓陳,帶著一個叫“二狗子”的小學(xué)徒。兩人從外鄉(xiāng)來到此地無處落腳,便打算接了林府的活計。

        一見有人進來,林員外忙迎了上去。陳師傅說了來意,接著又當場示范了泥瓦匠的活兒,他技藝超群,把林員外看得樂壞了。

        安頓下來后,第二天,陳師傅就帶著二狗子開工了。

        照例,早餐一般就是稀粥和饅頭;中午,則吃幾個窩窩頭填飽肚子。到了晚上,主人家就得準備點飯菜,犒勞長工,以感謝其一天來的辛勞。所以,開工的當天,到了晚上,陳師傅帶著二狗子坐下后,林員外就派人送來了飯菜。

        除了米飯,還有一魚一肉一菜。但二狗子看了一眼,有些失望。那盤炒肉,全是肥的,一點瘦肉也沒有。至于魚,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但剛伸出筷子,嘗了一小口,二狗子就直皺眉。接著,喝了好幾口清湯,這才感覺好了點。

        陳師傅見狀,問道:“不能吃?”

        二狗子皺著眉頭說:“別說吃了,就是舌頭碰一下,都快咸得麻木了?!?/p>

        陳師傅啞然失笑,想到了什么,接著說:“嗯,這倒讓我想到了一件事。年輕時,聽同行提過,有些主人家對下工特別苛刻,為人又吝嗇。但照規(guī)矩,泥瓦匠的活兒累,每天的晚飯都得湊夠一魚一肉一素三道菜。所以,吝嗇的主人家就將魚腌得特別咸,根本下不了口。這么一來,每天原封不動地將魚收回去,下一頓再原封不動搬出來。這么一來,就可以省下魚這道菜了?!?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1/21/gsdw201606gsdw20160619-2-l.jpg" style="">

        二狗子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么咸!原來是存心不讓人吃的!把魚腌得特別咸,這么一來,每頓都可以少準備一盤。而且,咸魚保存?zhèn)€三年五載的,都不會變質(zhì)??磥硌?,咱們在這人家里,什么魚呀肉呀的,是想都別想了?!?/p>

        果然應(yīng)了二狗子所說的。從那以后,每晚的三道菜里,肉一定是肥得不見瘦的,魚則每頓都是那同一盤魚??磥硌剑謫T外的吝嗇,果然名不虛傳。

        干了幾天的活兒,二狗子發(fā)現(xiàn)了一件怪事兒。照林員外所言,府里需要修繕的地方,大多是年久失修。可二狗子發(fā)現(xiàn),很多地方卻是人為的。看起來,好像是想找什么,掘地三尺,后來才又讓人來修繕的。

        直至一段時間后,二狗子和府里的小廝混熟了,無意中提起這事兒,小廝一臉不在乎地說:“這事兒,府里上下人等都知道。林扒皮祖?zhèn)饔蓄w夜明珠,價值連城??珊髞頌榱硕惚鼙?,祖上將這顆珠子藏進了墻壁中,又用磚頭封住,接著再用水泥糊上。這是林家世代相傳的秘密。前陣子,林扒皮的老爹過世,臨終前才將這秘密傳給林扒皮。從那以后,林扒皮就掘地三尺,發(fā)誓要將這珠子找出來。可哪有那么容易?”

        二狗子心里一動,問道:“真有珠子?”

        小廝嗤笑一聲,道:“這你也信?林府就這么點大,這么多代人了,每一代都拆了墻又補,補了又拆。要真有,還能到現(xiàn)在都找不著?也只有林扒皮這等財迷心竅的人才會把這事兒當真。其實呀,大伙兒都知道,但都當笑話看呢!”

        干活時,二狗子就將這事兒告訴了陳師傅。陳師傅沉吟片刻后,說道:“也是,就這么幾面墻,要真有,早就發(fā)現(xiàn)了。看來,要么根本就子虛烏有,要么就是讓人捷足先登,搶先一步偷走了?!?/p>

        一年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這一年中,陳師傅帶著二狗子,悶頭干活兒。林員外對二人的活兒,頗為滿意,但就是不提工錢的事兒。每次二狗子一問起,林員外就顧左右而言他。二狗子性急,有些耐不住。倒是陳師傅,卻似乎毫不在意。

        這一晚,見端上來的又是那三碟菜,二狗子把筷子一摔,憤憤道:“師傅,你看看,這算什么?不給工錢,連吃的都這么差,還讓不讓人活了?”

        陳師傅笑道:“年紀輕輕,脾氣就這么躁,這可不好。咱們干好分內(nèi)的事兒,至于工錢,那是主人家的事兒,咱們不用摻和。想給多少,就給多少,隨意吧!”

        這話,把二狗子說得愣住了。隨意?萬一不給,咋辦?可看看師傅的臉色,二狗子一肚子的怨言,卻怎么也吐不出來。這師傅,怎么就這么淡定呢?

        果然,到了年底,林員外將兩人叫到跟前,一臉歉意地說:“二位,實在抱歉。經(jīng)過這一年來的試用,盡管二位的活兒不差,但離我們府里的要求,還是有一段差距。二位還是請自便吧,預(yù)祝二位前程似錦?!?/p>

        二狗子一聽,差點跳起來,怒聲道:“這府里的活兒都差不多完了,你才說不合適?工錢呢,怎么算?”

        林員外沉聲道:“二位,我這府里可沒強留你們。若是覺得不合適,早就可離去。二位留到至今,都還是在試用期間。既然如此,何來工錢之說?”

        二狗子還想說什么,但陳師傅擺了擺手,接著對林員外說:“員外爺既然這么說,我二人也沒什么好說的,明早就離開。只是,住了這么久,也有點舍不得。今晚,就請員外爺賞頓飯,也當是一個留念。”

        林員外站起身來,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都吃了多少頓了,連這最后一頓也不放過。知道了,待會兒讓下人給你們送去。”

        林員外走后,二狗子大聲說:“師傅,咱們就缺這頓飯嗎?這種地方,多留片刻都覺得惡心。咱們還是走吧,以后少和這種人有瓜葛?!?/p>

        哪知,林師傅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門外,嘆了口氣。

        這頓晚飯,照舊是肥肉、素菜和咸魚。二狗子道:“真服了這林扒皮,克扣了我們一年的工錢,連臨走時的這頓飯,都還是這么摳!”

        陳師傅倒也沒說話,而是將那盤咸魚放在一張厚紙上,包了起來。二狗子見狀,滿臉疑惑。陳師傅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隔天一早,林師傅帶著二狗子,向林員外辭行。林師傅道:“員外爺,有件事兒,還請見諒。敝人有個習慣,每到一處,干完活兒,總要留點小東西,做個紀念。昨晚兒,就將那條咸魚私自留下,帶走做個紀念,望員外爺不要見怪?!?/p>

        林員外盡管有點驚訝,但兩人白干了一年的活兒,如今連一分工錢都不用付,撿了這么大的便宜,他心情正好,自然也不在意那條咸魚。于是,林員外也沒說什么,點了點頭,讓下人送二人出去。

        一直到了遠離林府的地方,對著一臉不解的二狗子,林師傅才笑著拿出那個紙包,打開后,掰開合著的魚嘴,從魚嘴里掏出一顆珠子。那珠子一掏出來,四周光亮頓生。本是昏暗的叢林,一下子變得如艷陽當頭。

        二狗子愣住了,指著珠子道:“師傅,這、這是什么?”

        陳師傅道:“這珠子,就是林員外一直苦尋無果的家傳夜明珠?!?/p>

        二狗子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問道:“那怎么會在魚嘴里?師傅,你又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陳師傅笑道:“什么發(fā)現(xiàn),這珠子根本就是師傅放進去的?!?/p>

        這下,二狗子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陳師傅嘆了一口氣,接著說:“說來話長。我的師傅本是個江洋大盜,飛檐走壁,偷金竊寶,無所不能。而我?guī)煾档膸熥?,當時得知林府有這顆珠子后,想盡辦法,終于搶先一步將這珠子偷到手,接著一代代傳給徒弟。后來,我的師傅到了晚年后,百病纏身,也深悔年輕時作孽太多,決心悔改。他本是個巧手,后來自學(xué)了泥瓦匠的活兒,自然得心應(yīng)手,很快就成了這一行的佼佼者。早年偷來的珠寶,大多被完璧歸趙。唯有這顆珠子,一來我的師傅對此愛不釋手,二來林府的先人本有惡名,為富不仁。所以,師傅一直到臨終前才將這事兒告訴我,又吩咐我,若是林府的后人改過向善,可將珠子奉還;否則,就將其留下,或者用來接濟窮人?!?/p>

        二狗子恍然大悟:“所以,師傅你一直都在試探林員外?”

        陳師傅點頭道:“師傅帶著你,到林府干活兒,就是為了觀察林員外。得知他為富不仁,但這珠子畢竟是林家之物,所以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師傅偷偷將這珠子藏進魚嘴里,就是為了考驗林員外。他若是還有點良心,打算給咱倆一頓好吃的,自然會將那魚處理掉。魚一動,嘴一張,里頭的珠子就顯出光亮,自然也不難發(fā)現(xiàn)了。哪料到,這林員外一年來,咸魚怎么端進去的,就怎么端出來,連動都絲毫未動?!?/p>

        二狗子道:“怪不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就在魚嘴里。報應(yīng),報應(yīng)?!?/p>

        陳師傅道:“這珠子,是師傅傳給我的。我孤身一人,且年事已高,決定回鄉(xiāng)養(yǎng)老,師傅這一生,也有點積蓄,老家也置了田產(chǎn)和宅子,這珠子也用不著。反倒是你,無父無母,這顆珠子就留給你吧?!?/p>

        二狗子一驚,嚇得連連擺手,道:“這怎么行?”

        陳師傅道:“你也不用謙讓。你生性善良,自然能好好利用這珠子。一來,你的技藝早已青出于藍,可以自立門戶,獨自闖蕩,不用再依賴我;二來,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也需要有點錢財傍身。而且,若是遇到困苦之人,你不妨幫人一把,也算是了了師傅的心愿。這么一來,一舉多得,倒也是好事一樁?!?/p>

        說完,陳師傅將珠子塞進二狗子的手中,轉(zhuǎn)身離去。

        二狗子愣在原地,百感交集。人心復(fù)雜,世道莫測,但看著手中的珠子,他仿佛感受到了肩上重擔的分量,點了點頭,大步朝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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