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星馳的電影《功夫》歷來被看作其電影創(chuàng)作的高峰。這部電影在敘事上通過夢的結(jié)構(gòu)來展示小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郁郁不得志的落差,但是同樣通過小人物成為武學大家的奇遇告訴人們,權(quán)勢、金錢、武力對于人的一生來講是虛幻而短暫的,唯有愛人的心才是永恒且無敵的,以此宣揚精神世界的偉大和充足對一個人的生命質(zhì)量起到的重要作用。這或許是一個俗套甚至充滿說教意味的命題,但是周星馳在詮釋這一主題時,在電影語言上表現(xiàn)出令人雀躍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如對于琴魔和獅吼功這樣抽象的武功的形象化塑造十分耐人尋味。除此之外,影片在人物塑造和環(huán)境塑造方面也體現(xiàn)出了相當深厚的功力。本文主要從視聽語言的角度入手,試圖分析影片在電影語言上的奪目之處。
【關(guān)鍵詞】:《功夫》;淺層主題;深層主題;長鏡頭;形象化
電影《功夫》講述了小人物阿星“英雄救美”反遭人欺辱,決心棄善從惡,加入黑幫以暴制暴狐假虎威,卻在正邪對陣的關(guān)鍵抉擇中,選擇站在以“神雕俠侶”為代表的正義一方,表明本片的主人公阿星根深蒂固的人生態(tài)度,并用自己的蓋世神功徹底征服火云邪神所象征的黑暗勢力,影片行至此處可以說走向高潮,但是卻有行至另一個主題的拐點,即阿星在天下無敵之后悟透了善良與愛才是終極大招的命題,最終自己回歸到平凡的生活,將影片的主題又升華到了一個哲學命題的高度。
因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影片表達的淺層主題,“仁者無敵”是這一影片內(nèi)在的深層哲思。
淺層主題的表達主要通過影片中的幾位群像式的高手來體現(xiàn),五段高手對決的武打戲架構(gòu)起了這一主題。本片的基本脈絡(luò)為:惡勢力的代表斧頭幫的二當家喪命豬籠寨,斧頭幫頭目琛哥欲通過殺死豬籠寨的一對無辜母女來逼出殺害二當家的兇手,由這場戲引出了潛藏于豬籠寨的三位隱士高手,沒占到便宜的斧頭幫請出殺手榜第一位——“琴魔”出山屠殺三大高手,三位隱士高手或死或傷,再后又引出技高一籌的包租公包租婆對抗琴魔,琴魔技不如人,最終引出終極殺人狂魔火云邪神,至此,打怪模式已經(jīng)到最頂層,在心狠手毒的終極殺人狂橫掃千軍萬馬無人可破之際,阿星的橫空出現(xiàn)又一次顛覆了所謂“終極”,完成了強中還有強中手的命題。
對于“仁者無敵”這一主題主要通過阿星自身的悟道奇遇來表現(xiàn)。他本是一個有拯救蒼生的俠義精神的少年,在赤誠的童心之中有一個俠肝義膽的種子,因為他愿意相信老乞丐所說的“如來神掌”確有其事并為之傾其所有。然而理想的火苗卻被一群少年惡霸的尿澆滅,在“棒棒糖事件”之后,他很努力的想要變成一個惡人,適應(yīng)現(xiàn)實的生存法則,因其明白自身性格的懦弱和能力的不足,所以試圖想要找到一個像斧頭幫一樣惡名在外的靠山,以滿足自己狐假虎威的欲望?;鹪菩吧衽c神雕俠侶大戰(zhàn)中,阿星心中的道義理想未泯,使其毅然倒向正義。影片中阿星被打通任督二脈的說法,與其說是表現(xiàn)在他武術(shù)戰(zhàn)斗力的提升,不如說是他思想上的大徹大悟:高手是層出不窮的,真正無敵的人是能征服人心,而這是武力所不能及的。另外,影片中的混混阿星對于偷拐搶騙一事所顯示出的懦弱也不單純是懦弱而已,因為在全片作為一個夢境結(jié)構(gòu)的前提之下來看,或許這點懦弱是阿星心中深埋的善良火種,也是他永遠無法真正融入斧頭幫這樣組織的決定性條件,這一點點懦弱給阿星注入了在緊要關(guān)頭導向正義的基因。
火云邪神所持的暗器是片中的重要道具。他滿足于自己的武功修為,吹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武學理念,但是兩次高手對決他都勝之不武,所謂“唯快不破”主要體現(xiàn)于他在對手毫不防備的情況下施放暗器的速度,陰毒的手段體現(xiàn)出火云邪神內(nèi)心對勝利的畸形追求,致使其人性喪失。周星馳最后將他的暗器當中的針芯拔掉,其實針芯如人心,將人心當中的苦毒摘除,世界才能如這段蓮花一樣還原其純真和美善。
本片在還原黑幫當?shù)?、人人自危的社會氛圍有相當?shù)匿侁悺J紫葘Ω^幫控制范圍的黑暗和血腥,部分通過色彩來表達這一現(xiàn)實。他們身著黑色的西服,如僵尸一般搖搖晃晃聚集成一片罪惡的場域。每當他們走來,原本明亮的天空,烏云也步步逼近。在他們殺人火并的時候,天空猩紅一片。但是影片中的他們似乎只能待在象征著墮落與罪惡的黑暗之中,無法見得光明。最后一場周星馳與火云邪神的終極對決,周星馳一席白衣置于火云邪神帶領(lǐng)的斧頭幫之中,實際上是正邪勢力的形象化表達。盡管兩股力量實力懸殊,但是黑色的勢力如紙老虎一般脆弱,最終潰散而去。
除色彩之外,兩個長鏡頭的對比凸顯了黑幫當?shù)郎`涂炭的現(xiàn)實社會與世外桃源般的豬籠城寨。第一個長鏡頭用在開篇的鱷魚幫到警察局砸場子這一場戲。首先,畫外傳來聲音,我們從畫面中無法得知聲源位置,但是隨著畫面中人物的視線方向,我們隨著長鏡頭慢慢向右移動,本來即將要看到隱藏信息的廬山真面目,這時鏡頭反向一轉(zhuǎn)搖到“罪惡克星”的牌匾上,在2秒鐘的安靜時間內(nèi),突然一聲巨響一個警察被甩在牌匾上,牌匾被砸爛。這一欲揚先抑的長鏡頭除了在設(shè)置懸念上發(fā)揮了作用之外,更加凸顯了諷刺現(xiàn)實的意味。警察被冠以“罪惡克星”的名號,他們本來應(yīng)當是懲奸除惡弘揚正氣的衛(wèi)士,但是卻被黑社會玩弄于鼓掌之間,甚至攀附黑社會做起了中飽私囊的勾當,社會風氣敗壞至此,老百姓生靈涂炭自不言喻。
另外一個巧妙的長鏡頭出現(xiàn)在豬籠城寨,在琴魔夜晚來找三勇士決斗之前的一個橋段。這時暮色已沉,隨著長鏡頭的移動,我們看到了包租婆與包租公翩翩起舞繼而發(fā)生夫妻間的吵鬧,隨著他們悠然自得的舞曲聲,鏡頭繼續(xù)向右搖動,隔壁鄰居在研究炒菜的火候,鏡頭下移,樓下的母親在管教小孩,醬爆蹲在一邊拉屎看熱鬧,鏡頭繼續(xù)移動,有人在下棋,有人在屋子里拍蒼蠅。這個極為生活化的場面,體現(xiàn)出了豬籠寨平凡生活中的一份超凡的閑適,一群物質(zhì)生活貧瘠卻能享受人間安樂的小人物,它與豬籠城外看似霓虹繁華,燈紅酒綠卻暗藏罪惡的情狀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隨后琴魔的到來,這種短暫的安寧也存在著某種不安,暗示著黑暗勢力的魔爪即將伸向這片安詳?shù)奶幣?,攪擾這份安詳?shù)纳罟?jié)奏,帶來了這里原本不存在的恐懼和死亡。
在類型上,本片當被界定為功夫喜劇,對于中國傳統(tǒng)功夫的高深莫測,周星馳做出了大膽的嘗試,一改往日功夫片近身肉搏的風格。他將玄妙的內(nèi)力——即“氣”的對抗極具想象力的轉(zhuǎn)換為視聽元素,體現(xiàn)在琴魔身上尤甚。在琴魔殺苦力強這一橋段中,琴魔的琴鋒斬斷了竹子,將房頂?shù)耐吖抟慌鼉砂?,最精彩的是一只小貓從房頂躍下,影子中的它已身首異處,血濺白墻。通過參照物的比照,讓人感知何謂“殺人于無形”。而苦力強在慢鏡頭中毫無察覺的前進,他身后早已危機四伏,這種時間凝固的處理導致一種具有張力的窒息感,配以琴魔蒼勁的琴聲,這一段顯得格外肅殺,并且將打斗戲碼的血腥味消除,提升了武術(shù)的意境美感。
阿星在片中的初次亮相,是搶奪少年的足球,靈活的顛球,少年崇拜的說“叔叔,你教我們踢球吧?!苯Y(jié)果阿星語氣輕蔑的說“還踢球!”然后一腳把球踩扁,少年傷心的哭泣。但是在破繭成蝶厚的阿星與火云邪神對戰(zhàn)的最終回合時,火云邪神問“這是什么掌法?”阿星答親切的答:“想學啊,我教你啊?!边@句話答完,出現(xiàn)了一個火云邪神的主觀鏡頭,鏡頭中的阿星逆光而立,頭頂光環(huán),這時的阿星就像是慈悲佛祖的化身,火云邪神最終臣服于阿星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博大胸懷。所以,周星馳的《功夫》不過是一個習武不如修身的頓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