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是像一種神秘的暗示,此刻,在鄉(xiāng)間,我與一朵花邂逅,開始了與它的對視。
我們的目光相互碰撞的一剎那,一種神秘的震顫襲擊了我,閃電般傳遍了我的全身。我不由得站住了,目不轉(zhuǎn)睛地凝望著它。
它是那樣的嬌小,但一點也不嬌弱。小巧玲瓏的身段,在清風(fēng)中搖曳出賞心悅目的舞姿,令人怦然心動,心醉神迷。它舞得那樣自然,那樣愜意,那樣瀟灑,無拘無束,毫無顧忌,不帶任何章法,完全是隨心所欲,但卻渾然天成,妙不可言。
世間竟有如此美妙的舞蹈,一如生命的激情在自然的懷抱中盡情宣泄。
我凝神癡望著,那一抹靈動的幻影,是一朵純潔的柔白,干凈的不染絲毫塵埃,雪花般融進(jìn)了我的心里,讓我神清氣爽,雜念全消。我終于體會到了心靈被一朵野花過濾之后的清純,這天賜的福分讓我熱淚盈眶。
她的花瓣是那樣嫩薄,仿佛吹彈可破,可每一瓣都是那樣舒展,將生命的精彩演繹的酣暢淋漓。原來,沒有受到禁錮的生命可以開的如此奔放,張揚。
還有那紫紅色的莖,纖細(xì)的仿佛隨時可以折斷,卻展示著驚人的堅韌。它并不是一昧向上生長的,而是微微傾斜,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想象得出,在這荒郊野外,它承受過多少風(fēng)吹雨打,但它不僅沒有屈服,反而視之為一次次命運的洗禮與挑戰(zhàn),每一段彎曲的弧線,都成為它拉滿的生命之弓,向命運,向天空,怒射出鏗鏘豪邁的誓言。終于,狂風(fēng)也被它征服,暴雨也為它傾倒,天空為它無限地敞開懷抱。命運的禮贊已經(jīng)奏響,莖端那一抹靈魂的潔白,就是它生命的加冕。
我家陽臺上也開滿了鮮花,每一株都被化肥滋潤的莖肥葉胖,卻是肥而無骨,胖而無神。它們的生命軌跡無一不是從溫室大棚至花卉市場再到我家的陽臺。沒有經(jīng)過風(fēng)吹雨打,每一步都得到精心伺候,它的養(yǎng)料全是花肥與養(yǎng)液,從未曾風(fēng)餐露宿,受饑挨餓。但,沒有一株,有眼前這如此遒勁而震撼人心的張力。就像許多被優(yōu)渥的物質(zhì)生活滋潤的油頭滿面,腦滿腸肥的城里人,多了些俗艷,少了些氣韻,風(fēng)骨,更少了些精神。
物質(zhì)的優(yōu)越與精神的峭拔往往呈反向走勢!
鄉(xiāng)間的花,你為何開得如此風(fēng)神俊朗,遒勁峭拔,鐵骨錚錚?
沿著紫紅的莖向下看,我想一探它的根,可根在土里,看不見。不過,探究本身不一定非作用眼睛,更多的時候,需要用心。
它所扎根的地方,是一方不起眼的黃泥巴土,我索性脫掉鞋子,以它的姿勢,與它站成一體。腳心接觸土地的那一刻,一股濕潤的靈氣涌泉似的向上沖,經(jīng)四肢形骸直抵大腦,汪洋浩沛,流轉(zhuǎn)不息。讓我心潮澎湃,靈魂飛揚。
我知道,與一朵野花的對視,我從此獲得新生。
那個在城市的喧鬧中掩耳逃竄的我,那個在尾氣彌漫的道路上步履匆匆的我,那個在無數(shù)的電線桿間迷失了方向的我,那個從小便被鎖在高高圍墻里的我,那個擠在無數(shù)人頭里的我,那個起得比太陽早卻看不見日出的我,那個在暖氣聲中緩緩入睡的我,那個不再欣賞樹葉的我,那個忘記了馬蹄聲的我,那個輕易流淚莫名哀傷的我。從此,脫胎換骨,向野而生,迎風(fēng)起舞,如花綻放。
鄉(xiāng)間,與一朵花的對視,一次樸素的照耀,一次生命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