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年到1991年長達8年時間內(nèi),
湖北省武漢市連續(xù)出現(xiàn)了幾十起惡性持槍殺人案,前后共造成21人死亡,10人受傷。根據(jù)刑偵技術(shù)的鑒定,這些案件都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所為。這就是號稱湖北第一案的張明高持槍殺人案。
1991年的大年三十夜里,武漢市發(fā)生了一起震驚世人的兇殺案——武漢橡膠廠的四名值班經(jīng)警全部被人殺死在值班室。令人震驚的是,除了一人是中槍斃命外,其余三人都是被利刃活活砍去了腦袋。案件駭人聽聞,瞬間傳遍武漢三鎮(zhèn),一時間人心惶惶。
由于案件的性質(zhì)極為惡劣,公安部下令限期破案。武漢市公安局會同北京、上海等地的刑偵專家破案,結(jié)合武漢近幾年的數(shù)起殺人搶劫積案,經(jīng)過了大半年的努力,終于將殺人兇手張明高緝拿歸案。
張明高犯罪團伙主要成員有:張明高、熊宗壁、彭毅、宋建廉。他們還成立了一個所謂的“支部”,每星期聚會一次,進行統(tǒng)一犯罪思想、擬定行動計劃、策劃搶劫目標(biāo)、進行犯罪技術(shù)培訓(xùn)等活動。
經(jīng)審訊,張明高交代,他們踩點搞目標(biāo)的對象及策略:家庭地址,周圍環(huán)境,獨門獨進,夫妻二人。如何判斷目標(biāo)人物有錢:場面、東西、價格。另外,他們作案以安全為第一,踩點優(yōu)先考慮的是能不能快速逃離現(xiàn)場。
張明高幼時家貧,生活條件極為困難。張明高的父親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與人合伙開了一個小機器作坊,因而被劃為資產(chǎn)階級分子。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因為家庭困難,偷做私活兒,被判定為走資本主義道路,進學(xué)習(xí)班學(xué)了幾年。期間,他的父親飽受斗爭之苦,被毆打游街,他們作為家屬也連帶倒霉。
父親在學(xué)習(xí)期間,完全沒有工資,母親一人在民辦工廠工作,工資不高,艱難養(yǎng)活幾個孩子。恰好此時,母親又患嚴重疾病,要錢治療,所以全家吃的菜都是在菜場撿的垃圾。就這樣,在張明高撿菜時還經(jīng)常挨打。窮苦屈辱的童年,對張明高一生有著巨大的影響。
在張明高10歲時,生病多年的母親不幸去世,好在當(dāng)時父親已經(jīng)被釋放,隨后進了工廠,結(jié)果將設(shè)備搞壞了。本來設(shè)備是幾個人合伙搞壞的,結(jié)果那些所謂的朋友紛紛金蟬脫殼,讓他父親一個人承擔(dān)。其父講義氣,就一個人承擔(dān)下來了,但也沒錢還賬,只能慢慢還。但還沒來得及還清債務(wù),他的父親就因病去世。本來人死賬銷,沒想到從1980年到1985年,工廠的人依然大罵他的父親。
張明高的父親去世后,父親的朋友在談到其父時,大談父親是如何如何好,但后來張明高得知,父親之所以在文革中倒霉,就是因為那些所謂的朋友的揭發(fā)材料,而且有很多不是事實,都是他們編造的。這些人一半是人臉,一半是鬼臉,典型的變色龍,讓張明高幼小的心靈初嘗人情的涼薄。
由于父母早亡,還是少年的張明高只得挑起家里的重擔(dān),負責(zé)兄妹五人的生活,因此輟了學(xué)。半年后,年僅15歲的他就不得不出來工作。
因為他還太小,找工作也不容易,沒有辦法,只好求助父親的單位。剛開始,單位根本不理睬,最后,他要求頂職,單位因其年齡不夠,拒絕了要求。后經(jīng)過再三努力, 廠里答應(yīng)讓他做臨時工,做了11個月的臨時工才轉(zhuǎn)為正式工。在轉(zhuǎn)為正式工的過程中,一切手續(xù)都是他自己跑,在此過程中處處受到刁難。因此,年少時的張明高漸漸產(chǎn)生了仇恨的心理。
工作單位如此,鄰居也不怎么樣。由于當(dāng)時張家父母雙亡,鄰居也都來欺負他們。當(dāng)時的張明高只是一個少年,不敢和他們發(fā)生沖突,只得忍氣吞聲,他從此對人沒有了感情。
張明高慢慢產(chǎn)生厭世情緒,他打算先殺一些人,來鍛煉自己的心理素質(zhì),用這些人的生命為其所走的“道路”做鋪路石。他準(zhǔn)備籌集所需資金到外地殺一個人,將自己的身份證放在死者身上,掩人耳目,造成一種他已經(jīng)死了的假象,最后找一個鄉(xiāng)村,辦一個養(yǎng)雞場。然后,他再偷偷潛回武漢,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這就是他的宏偉計劃!
殺人不能赤手空拳,必須找武器。作為一個車工,張明高有手藝,可以做一些土制火槍。
1980年夏天,張明高利用上班的機會,先后加工了三支土銃。為了檢驗土銃的威力,進行了一系列試驗,沒有子彈的時候他用菱形螺釘稍加改造,加工成螺釘子彈。首先對樹射擊,樹沒有反應(yīng),又以動物為試驗,結(jié)果效果非常好。
槍有了,張明高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訓(xùn)練自己的素質(zhì):一是身體素質(zhì);二是意志素質(zhì),也就是要克服用槍殺人的恐懼心理。
于是,張明高開始了所謂殺人練膽試槍的計劃!
1983年12月30日,張明高趁夜深人靜時,騎了一輛自行車在外尋找目標(biāo)。突然,張明高發(fā)現(xiàn)了一名中年人正與其走的方向一致,于是騎車靠近了他,對著他的后腦就是一槍,那人當(dāng)場倒地。這是張明高殺人犯罪生涯的開端,后經(jīng)查明,王某當(dāng)場死亡。這起案件因為受害者和兇手素不相識,根本無法破獲,成為長達8年的一個疑案。
由于此次殺人還是比較慌亂,更重要的是對土槍的殺傷力沒有很好的了解,張明高決定繼續(xù)試槍。他于1984年2月22日,1987年4月22日、4月25日、12月26日,1988年8月26日凌晨,連續(xù)5次持自制土銃朝行人萬某、楊某、潘某的頭部射擊,致三人死亡;擊中行人徐某面部、曾某頭部、左某面部,致三人重傷;擊中清潔女工劉某頸部,致其輕傷。
在一系列的殺人練膽后,張明高覺得自己已經(jīng)克服了恐懼的心理,更搞清楚了土槍的威力。
為了實現(xiàn)他殺光所有仇人的計劃,他認為必須搞點錢,沒錢辦不了大事!于是,張明高在1987年6月1日凌晨5時許,他竄至漢正街土產(chǎn)日雜商店,持鐵叉朝值班員李某頭、頸、胸部猛戳。李某因為全身聯(lián)合性損傷而死亡!他因此劫得人民幣600余元,而后澆上汽油縱火,以圖毀滅罪證。
殺了一個人,搶到的錢卻并不多,張明高決心繼續(xù)作案!但因為這兩年殺人太多,武漢警方一定會比較重視,他決定暫時以盜竊為主,不再殺人,避一避風(fēng)聲!
于是,張明高伙同陳濟賢開始單純的盜竊。兩人分別竄至武漢市煙草公司、武漢長虹襪廠財會室、武漢包裝印刷聯(lián)合公司財會室,盜得人民幣3800余元,國庫券1100余元,保值公債400元,國庫券39300元及價值8300余元的香煙。這樣一來,錢大體搞到了。
不過,經(jīng)過這一系列的測試,張明高認為土銃效果差,主要是換子彈麻煩。他認為如果要實現(xiàn)他殺死所有仇人的計劃,就必須有更好的武器,最好是制式手槍。他把目光盯到了公安派出所的警用槍支。
1989年12月10日凌晨3時許和1990年1月9日凌晨3時許,張明高分別翻窗竄入武漢市公安局鮑家巷派出所和漢中街派出所,盜得五四式手槍兩把、六四式手槍一把,子彈160余發(fā),電警棍四根,人民幣12200余元。
在得到三把手槍以后,張明高大喜過望,又開始殘忍的試槍。
1989年12月12日6時許,突然,一聲低沉而清晰的槍響后,湖北省新華印刷廠27歲的工人張克利倒在了血泊之中。一顆子彈從后面射穿了他的胸膛。他來不及回頭看一眼兇手的模樣,便倒地身亡。此時,離這兒不遠的舞臺巷,小販譚鎖正在忙進忙出賣早點。又是一聲低啞的槍響,他一頭栽倒在渣滓桶上,再也沒能站起來。
有了三把警用手槍,并且測試了手槍的威力,張明高更加肆無忌憚地作案,繼續(xù)搞錢!
1990年4月19日晚9時許,張明高向拿著貨款的鐘某、陳某射擊,將2人打死,劫得密碼箱1個;1990年5月11日晚9時許,張明高將黃某兄弟二人射殺,劫得密碼箱1個。
兩次劫得的密碼箱內(nèi)共有人民幣9500余元及香煙、衣服等物。
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張明高,深感自己單槍匹馬,干不成什么大事,于是,他開始尋找“志同道合”的同黨。
第一個進入他視線的是宋建廉。宋建廉原本和張明高同廠,由于不務(wù)正業(yè),1988年被單位除名,賦閑在家,外加妻子臨產(chǎn),正缺錢用。張明高乘機激將:“靠老婆養(yǎng),活得不像個男子漢。只要你有雄心,一切都好辦。”宋建廉當(dāng)即拍胸表示:“如果生個兒子,一定和你大干一番事業(yè)?!?/p>
熊宗壁是張明高的小學(xué)同學(xué), 1990年初,他因生意虧本,深陷愁城。張明高不失時機地刺激他:“沒有錢,不要緊,有條捷徑。只要你有膽子跟我干,保你財源滾滾?!毙茏诒谝ба?,一拍胸脯:“沒問題,上山下海一句話?!?/p>
張明高在漢口楊汊湖的租住地成了他們的議事廳。談?wù)摰闹黝}是:唯有搶劫才是致富的捷徑。接著談?wù)摼唧w的“搞法”,算來算去覺得缺一個了解情況的,熊宗壁極力推薦彭毅入伙。當(dāng)熊宗壁找到彭毅時,兩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1990年8月,4人再次在楊汊湖聚會,規(guī)定了“紀律”,制定了在漢正街、揚子街等地跟蹤、踩點的搶劫計劃。具體分工為張明高、宋建廉、熊宗壁動手搶劫,彭毅搞后勤,當(dāng)參謀,摸“資料”。
這期間,漢口揚子街、漢正街、清芬路的個體戶石某、嚴某、伍某等先后受到張明高這伙手持槍支的暴徒的洗劫,劫走金銀首飾等財物價值10余萬元。鬧得個體戶們?nèi)诵幕袒?,人人自?!?/p>
雖然連續(xù)殺人搶劫,但張明高的目的并不是為錢,而是為他偉大的復(fù)仇計劃做著準(zhǔn)備。
1991年2月15日(農(nóng)歷大年初一)凌晨1時許,新年的鐘聲剛剛敲響。位于漢口蔡家田的武漢橡膠廠4名值班經(jīng)警也點燃了一掛鞭炮歡慶新年的到來。但讓他們想不到的是,他們迎來的不光是新年的到來,還有死神的到來。
“伙計,搞什么呢?”外出閑逛的張明高認為鞭炮炸到了他,開口就罵。經(jīng)警見他罵人,也反唇相譏,話不投機,隨后雙方廝打起來。張明高寡不敵眾,轉(zhuǎn)身逃跑。其實他哪肯罷休,臨走甩下一句狠話:“我要讓你們舒服舒服的!”
凌晨3時許,張明高攜帶六四式手槍、繩索等作案工具,翻墻進入武漢橡膠廠值班室。
此刻,因辭舊迎新興奮了大半夜的值班經(jīng)警們,已經(jīng)極度疲勞。
張明高躡手躡腳地潛了進來,踢醒了值班經(jīng)警程某,用槍指著他說:“不許動,把自己的腳捆起來?!苯又?,另兩位值班經(jīng)警也被同樣的方法縛住了手腳。當(dāng)張明高捆綁第四名值班經(jīng)警程四清時,遭到了極力反抗。一聲槍響過后,程四清被擊穿頭部,倒地身亡。
隨后,張明高又向奮力掙扎的其余3位值班經(jīng)警舉起了屠刀。瞬間,程某、吳某、廖某3位經(jīng)警身首異處。張明高用“斬首”這種最殘忍且痛苦的手法,報復(fù)了與他有一絲摩擦的4名經(jīng)警。
殺死4名經(jīng)警后,張明高也知道犯了大事,暫時沒有作案。在隱藏了大半年以后,他再次出山了。
1991年11月1日晚6時許,武昌徐家棚個體戶劉民福、樓桂林攜帶7萬余元煙款回家,行至家門口時,突然一聲槍響,背著裝錢提包的劉民福飲彈身亡。張明高撈起提包就跑,樓桂林奮力追趕,也倒在槍口之下(送醫(yī)后死亡)。
由于附近就是居民區(qū),槍聲引起大量群眾圍觀,一些群眾尾隨追擊,張明高瘋狂地舉起槍,大聲咆哮:“不要追,讓開?!?/p>
在憤怒和正義感的驅(qū)使下,居民們?nèi)匀黄疵汾s,張明高朝群眾開了一槍,勇敢的青年吳斌被張明高罪惡的子彈擊中身亡。追擊的群眾見歹徒開槍,紛紛躲避逃開了,他趁機劫得一輛自行車倉皇逃離。
歹徒敢在大街上開槍殺死2人,又面對群眾開槍,當(dāng)場打死1人。如此大案,絕對是湖北省第一案,甚至震動了全國!
為了查明嫌犯的身份,武漢市的刑警們?nèi)济β灯饋?。他們將獲得的線索逐一匯聚,勾勒出了嫌犯的體貌特征:嫌犯男,年齡25至30歲,未婚,獨居,身高1.67至1.70米,單眼皮,武漢口音,穿綠色“啄木鳥”牌夾克衫,著白色“迪愛多納”牌旅游鞋。
1991年11月21日晚,漢陽公安分局永豐鄉(xiāng)派出所會議室里坐滿了民警,五里墩村管段民警余良穩(wěn)匯報:轄區(qū)唐家灣7號新來了一個租住戶,情況可疑。租住戶名叫張明高,1963年出生,身高1.70米左右,家住硚口區(qū)漢正街,其床底下有一雙白色“迪愛多納”牌旅游鞋和一只棕色密碼箱。
情況迅速傳到市公安局槍案指揮部。經(jīng)仔細分析,張明高被列為重大嫌疑對象,指揮部決定立即行動。當(dāng)晚9時許,房東在余良穩(wěn)的安排下,設(shè)計將房門敲開。就在房門打開瞬間,余良穩(wěn)和12名民警一擁而上,撲向正欲掏槍的張明高,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根據(jù)張明高的供述,當(dāng)晚,公安人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擒獲張明高犯罪集團的其他3名主犯宋建廉、熊宗壁、彭毅。隨后,陳濟賢等8名窩藏、銷贓、包庇犯也一一落網(wǎng)。
由于被捕,張明高還沒有來得及實現(xiàn)所謂殺光所有仇人的計劃。他的那些仇人們,不知道會怎么想!做人要留有一點余地,把別人逼得太緊,最終不會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