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
我的心越來越柔軟,或者說我對家越來越依戀。
以前,家對我而言就是住的地方。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跟老公都處于分居狀態(tài),我上網(wǎng),他打游戲,我們之間基本沒什么交流。
我沒有提出離婚的勇氣,有時希望他有一天冷冰冰地對我說:“我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比缓笪揖驮谛睦锿禈分?,爽快地跟他分手。因為是他的過失,我會替他收拾一個很小的包裹,里面有他穿舊的衣服和用過的被子,讓他打個車到別的女人那里去,從此房子、存款等都是我的了。
然而就在去年,公婆來拜訪時占據(jù)了老公睡覺的臥室,老公只能擠到我的床上。
我相信孩子是房子緊張的產(chǎn)物,家里的房子越小生育越頻繁,因為空間越狹窄,人與人的距離越近,無處可逃。
兒子的到來使我發(fā)現(xiàn)老公其實也會打掃衛(wèi)生、做飯,他還喜歡摸著我的肚子講故事。以前也許是我太賢惠了,沒給他表現(xiàn)的機會。我安然地享受著他端來的茶水,而他也自然而然地照顧我的起居,包括為我洗內(nèi)褲。
我開始覺得其實我蠻愛這個男人的。
我生孩子的時候哭著喊痛,一點都不勇敢。我曾以為自己堅強到跟革命烈士一樣,后來發(fā)現(xiàn)只要被人寵著,我就變得不能吃苦。
我生完孩子后不能起身,老公很坦然地替我換衛(wèi)生巾。我臉都紅了,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彼α耍f:“你說什么呢?難道要別人來看你的肥肚子?我一個人知道就好,家丑不可外揚?!?/p>
我不能笑,一笑肚子上的刀口就痛。
孩子滿月那天,我對著鏡子嘆了一口氣,說:“我都不想看見自己了。”他說:“當(dāng)媽的人都是這樣的,否則就是妖女了。”他那天主動獻身,以極大的熱情鼓勵我,讓我相信自己還很美麗。我勉為其難地應(yīng)付,因為我總覺得他是在安慰我——至少他愿意安慰我。
他每天打個電話回來,問:“兒子拉屎了嗎?兒子喝奶了嗎?兒子睡覺了嗎?兒子……”最后他會問一句:“你呢?”
于是我說:“我拉屎了,沒喝奶,我打算睡覺了,你還想知道什么?”
他在電話那頭笑。
兒子特別喜歡他。我就不明白了,我懷胎十月,累得要死要活的,痛到不能呼吸,怎么生出來的孩子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孩子要冠他的姓、用他取的名兒,還更跟他親近,這哪有我什么事兒???
一天夜里,我們一起在月光下散步,他說中午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正在跟女上司吃飯,所以很快掛電話了。
我不說話,然后就開始難過。
他問:“怎么啦?”
我說:“你不會每次都在我愛上你的時候就離開吧?”
他笑了,說:“不會的,我現(xiàn)在還能去哪兒呀?”
我說:“如果你愛上了別人,請你不要告訴我,我可以假裝不知道?!比缓笪揖涂蘖?。
他嚇了一跳,說:“我就跟人吃頓飯,吃的還是豬大腸,這樣都不行?”
我說:“沒有你,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多可憐?。俊?/p>
他說:“胡說什么呢!我們孩子都有了,誰肯要我這個拖兩個油瓶的?”
于是我跟他勾小指頭,說:“不離不棄?!彼f:“好!”才過一年,我就成了個軟骨頭,或者說沒骨頭。想起去年一月的時候,在懷孕前,我還獰笑著跟他說:“哪天你要敢跟別人茍且,我會把你打到腳筋斷裂、半身不遂,然后將你光著屁股丟出去!”那時的我多豪邁呀!
我們之間只是多了一個兒子而已,我就完全換了一種姿態(tài)。(摘自《仙蒂瑞拉的主婦生涯》中國婦女出版社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