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冰津

摘要：本文通過重讀費孝通先生的《生育制度》，對現(xiàn)代社會中的繼替過程進行了觀察和反思。改革以來由于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對人口的控制和重男輕女思想的減弱，費孝通時代“以多繼少”下的“單系偏重”的矛盾正在逐漸消失。社會繼替表現(xiàn)為從以多繼少到以少繼多的轉變，與之對應的社會繼替方式由單系偏重到雙系并重。

關鍵詞：單系偏重；雙系并重；生育制度

一、重溫“單系偏重”

費孝通在《生育制度》中提出，20世紀30、40年代的中國家庭中，父母對子女的養(yǎng)育表現(xiàn)為“雙系撫育”，而子女的繼替表現(xiàn)為“單系偏重”。即父母雙方在撫養(yǎng)兒子和女兒上都付出相同的感情，與子女之間建立的感情也相同，但是到了子女繼承家產的時候，財產只能由兒子繼承，女兒不能繼承財產。費先生認為這種特殊繼替方式的好處是簡單有效。根據(jù)馬克思韋伯的社會分層理論指導，可以被繼承的資源不僅是財富，還有身份地位和權力。如果家庭中不是獨生子女，大多是農村家庭也正是如此，父輩需要將財產分割成好幾份，平均分給兒子和女兒。財產好分割，但身份地位和權力不能分割，財產當中的不動產也會因為被瓜分的零零碎碎以致無法使用。

在“單系偏重”下，家庭財產由兒子繼承，一般采取獨子繼承，多一個兄弟來分一杯羹就會造成每個小家庭都不會得到太多的財富。費孝通先生對解決多個兒子中分割財產問題的方法概括為“長幼行序”，即在社會繼替過程中，采取獨子繼承，包括長子繼承和幼子繼承。在普通的農村家庭中，兄弟之間若采取公平原則來分割財產，也得遵循權力與義務的平衡，如父母會將大部分財產分給在勞作和增加家庭經濟收入上功勞大或盡了贍養(yǎng)老人義務的那個人，沒有定式，按各個家庭情況的不同有不同的分法。

在“長幼行序”的機制下，伴隨而來的是“同胞沖突”，即沒有繼承權的兄弟，在利益上不免產生損失，在心理上不免感到一種歧視。在這場財產分割下出現(xiàn)的家庭矛盾中，一個關鍵的因素就是娶進門的媳婦。兒媳婦在娘家沒有繼承財產，到了夫家希望多爭一畝地、一棟宅，而且他們對公婆不存在撫育的情感紐帶，在爭奪財產時只重視經濟利益。

二、以多繼少到以少繼多的轉變

《生育制度》中那種以多繼少的社會繼替現(xiàn)實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改革開放前，中國城市化水平不高，經濟發(fā)展水平落后。當時的農村家庭中，能參與到繼替過程中的只有宅子、農田和家畜等財產，每家每戶都是多子多孫，必然就出現(xiàn)了在繼替時要采取單系偏重的情況，財產只由兒子繼承且是獨子繼承，以保證家族的綿延與發(fā)展。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社會經濟發(fā)展，城市化、工業(yè)化水平提高，人們過上了小康生活，存款、城市中的樓房、汽車以及股票債券等都是參與到繼替過程中的財產。同時，伴隨計劃生育政策實施，農村和城市呈現(xiàn)少子化趨勢，社會繼替表現(xiàn)為以少繼多的社會現(xiàn)實，同時也體現(xiàn)出不論兒子或女兒都能參與繼替的雙系并重趨勢。

筆者認為社會繼替從以多繼少到以少繼多轉變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一是家庭財富的增長。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大多數(shù)家庭所掌握的物質生活資料比改革前有明顯增加。二是人口控制思想的提出。費孝通先生在《生育制度》中提出“適度人口”。人口過少，社會效率就會下降，而人口過多，社會結構就會不完整，因為當子代不斷增加的時候，他們不能得到足夠的生活資料，社會必然會不安定，所以“最優(yōu)人口”是社會結構的完整和效率的配合。三是隨著社會發(fā)展水平的提高和獨生子女政策的實施，社會更加開放，重男輕女思想慢慢減退。

綜上所述，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和城市化水平的提高，使得能參與繼替的資源增加，同時子女數(shù)量的減少使得財產繼承發(fā)生從“以多繼少”向“以少繼多”的轉變。伴隨這一轉變的是繼替方式的轉變，由“以多繼少”對應的“單系偏重”到“以少繼多”對應的“雙系并重”。

三、現(xiàn)代城市家庭的“雙系并重”

“雙系并重”下的社會繼替表現(xiàn)為一個家庭中不論兒子或女兒都能參與繼承家庭的財產，包括存款、股票債券、房子、汽車、傳家寶（貴金屬）等。通過筆者對城市家庭的調研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父輩在分割財產的時候男女并重，父母雙方的財產由所有的子女來繼承，只是在具體分割財產時考慮的因素有所不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因素：一是子女的經濟狀況。繼承者的經濟狀況不好時就能分到較多的財產。二是子女對其的贍養(yǎng)情況。對父輩盡了更多贍養(yǎng)義務的繼承者可能分到更多的財產。三是子女的排行。父輩會比較疼愛幼子或幼女，對他們更加關愛，所以他們所分到的財產會更多。有很多父母會把房子留給長子，因為他肩負著將家產世世代代流傳下去的責任。有的家庭中長子和幼子得到的最多，排行中間的兄弟姐妹得到的次之，這說明有的家庭是長子幼子并重的，既疼愛幼子或幼女也器重長子。但需要注意的是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并不明顯，父輩在分割家產是相對公平，他們最關心的一個問題是子女對其的贍養(yǎng)，對父母的贍養(yǎng)狀況是一個分割家產的關鍵因素。

進一步而言，家庭掌握的不只是物質財富還有社會資源。但是身份地位和權力這些無形的資源是怎么被子代繼承的呢？是不是也表現(xiàn)為“雙系并重”呢？陸學藝老師分析了三種具有中國特色的資源，經濟資源即財富、文化技術資源即證書和文憑以及組織資源即動用體制內的人和物的能力大小。首先，好的家庭背景能讓子代擁有更好的教育資源，無論是金錢還是文化的供給都是足夠的。其次，父代的身份地位和權力可以為子代創(chuàng)造更多的社會資本，即一種關系網(wǎng)絡，如親屬網(wǎng)絡、鄰里網(wǎng)絡、同學網(wǎng)絡、同事網(wǎng)絡、朋友網(wǎng)絡?！安钚蚋窬帧毕碌闹袊鐣侨饲樯鐣兔孀由鐣?。父代通過自己的社會關系網(wǎng)絡為子代溝通人情，建立互惠長久的關系網(wǎng)絡。在社交場合和社會互動中，父母將子女帶入自己社會關系網(wǎng)絡，擴大這個關系網(wǎng)絡范圍，以此來囊括一切有用的社會資本，具體的社交方式有拜訪、餐飲和文娛活動等形式。女兒可能更需要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兒子可能更喜歡自己創(chuàng)業(yè)，不論是就業(yè)還是創(chuàng)業(yè)，父代都能通過自己的社會資本為其提供更有效的就業(yè)信息，前途更廣闊的就業(yè)機會，為其提供客戶群、疏通關系、擴大融資渠道等。社會資本這項無形的財產能為子女創(chuàng)造比有形財產更廣的利益，在現(xiàn)代社會被人們所重視。

四、結語

隨著社會經濟水平不斷地提高、對人口的控制和重男輕女思想的逐漸減少，費孝通先生在《生育制度》中提到的以多繼少的社會繼替矛盾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少繼多的社會繼替方式?；谝陨倮^多的社會繼替，父輩在分割財產的時候越來越注重公平，重男輕女思想有所減弱，實現(xiàn)了單系偏重到雙系并重的轉變。影響財產分割的因素包括子女的經濟狀況、子女負擔了多少對父母的贍養(yǎng)義務以及子女的排行。同時在現(xiàn)代社會，子女繼承的不僅是父輩的所有經濟資源，通過拜訪、餐飲等一些社交方式繼承其父輩的社會資本。（作者單位：云南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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