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恬,在字典上的本義是放下一切事情,安心地感受滋味的甜美。與靜站在一起,渾然天成,讓人心豁地柔軟適宜起來。古書上也說,恬靜養(yǎng)神,弗役於物。
曾國藩家訓里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簡單的幾個字:養(yǎng)得胸中一種恬靜。
據(jù)說,曾國藩年輕時是一個舉止輕浮、作風浮夸、滿身缺點、荒唐無度的浪蕩公子哥。他的父親看不過去了,告誡他要節(jié)勞節(jié)食節(jié)欲。此后,他痛下決心,立誓塑造一個全新的自我。
他首先拜了兩位老師:唐鑒和倭仁。倭仁教他寫日記,直面自己的缺點錯誤,反省自己,改正自己。唐鑒送給了他一個字:靜。并對他說:“若不靜,省身也不密,都是浮的,總是要靜,最是靜字工夫要緊。”
從1839年開始寫日記,曾國藩堅持了三十多年,直至去世。那是他最真實的內(nèi)心世界,涵括了點點滴滴的成長。那些頓悟的修身養(yǎng)性、待人處事、為官之道,是最有營養(yǎng)的養(yǎng)料,滋養(yǎng)出一位恬靜安然的大儒、理學宗師。
最重要的一點,曾國藩按照唐鑒的教誨,養(yǎng)成了靜坐的習慣。不管多忙,多累,他都要抽出一定的時間放空自己,靜坐養(yǎng)心。
后來曾國藩多次在日記和家書里提到“靜”字,告誡子孫要在胸中養(yǎng)得一懷恬靜。他說,能甘淡泊,便有幾分真學問。這其實也是一種恬靜。
蘇東坡有詩說,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一生坎坷不順的他,屢遭貶謫,背井離鄉(xiāng),卻極喜歡這種平和安然的靜坐,于逆境之中泰然自樂。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靜是一種難得的境界。
作家汪曾祺也有靜坐的習慣。每天早上,泡上一杯茶,點上一支煙,坐在舊沙發(fā)里,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他說,我的一些小說散文,常得之于清晨靜坐之中。一些故人往事、一些聲音、一些顏色、一些語言、一些細節(jié),會逐漸在我的眼前清晰起來、生動起來。靜坐不僅給他帶來了靈感,還讓他的文字間流溢著一股恬靜之氣??此奈?,總覺得親切。
《三國演義》里的周瑜卻沒有曾國藩的好運氣,懸崖勒馬。想當年,三國周郎,雄姿英發(fā),英雄少年,“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但心氣高傲,守不住內(nèi)心一方安靜,“三氣”之下,敗給了諸葛亮,成了讓人嘆惋的英魂。
而諸葛孔明就不一樣了,寫下了千古名言: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的確,就像靜水流深一樣,唯有靜,方能深,方能遠。
《徒然草》里說,如果心中有主,則萬事不入我心了。恬靜的人當是心中有主的人,外界的是非恩怨、塵世煩惱纏繞不住恬靜的心懷。
紛紜世間,變幻莫測,養(yǎng)容顏,養(yǎng)聰明,養(yǎng)人脈……養(yǎng)什么都不如養(yǎng)一懷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