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 劉釗

半夜響起的電話聲，總是意味著不好的消息。果然，叔輩的啞巴大爺去世，這消息來得實在突然。

雖是啞巴，但大爺身體一向健碩，突發(fā)腦溢血，就這么沒了。等弄清楚誘因，心里唏噓不已，原來大爺執(zhí)意要用積攢了一輩子的積蓄，蓋一套新房。

大爺一輩子單身，勤勤懇懇從泥土地里刨食，辛辛苦苦才攢下20萬，沒有子嗣。大家都勸他不必折騰，他卻堅持要按自己的想法來，雖沒法表達(dá)，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想給兩個侄輩的孩子留下點家業(yè)。新房子蓋起來，入住了15天，啞巴大爺撒手人寰，也許是蓋房過程中操勞過度，也許是心愿已了再無牽掛。嶄新的大磚房兀自站著，在這片啞巴大爺奮斗了一輩子的土地。

最后一次見大爺?shù)挠洃洏O深，以至于聽到他離世的消息傷心難抑。

見了我們，他比比劃劃一直在跟我們“交談”，熱情地指給我們看他承包的山林，指給孩子看那些野雞，然后在我們離開之前，不知何時裝了兩麻袋剝好的栗子，一定要我們帶著。攤開的手掌心，滿是硬硬的繭子，那是剝栗子殼時，一次一次受傷的見證。這樣辛苦得來的果實，我們根本無法坦然接受，他便焦慮地打著各種手勢。于是，我們便在離去時，帶走他淳樸的熱情、真摯的心意。

想到這些，也便可以理解，他在70歲高齡時，辛苦為哪般。只是出于淳樸的情感，能為自家人做點什么便是他的價值所在，便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意義。

中國人，特別地重感情。大家族血脈相親，關(guān)心愛護(hù)照顧都融入到血液里，只要活著，便奔騰不息地一直流淌。

以前過慣了苦日子的老輩們，喜歡把好吃的留起來給小朋友們吃，有時候東西留到過期變質(zhì)，仍然舍不得吃。所謂的好東西，也許是我們司空見慣的，于他們，卻可能從未見過嘗過。日子好了，也還會有這種質(zhì)樸的表達(dá)。每次去大爺家，從來都不會空著手回來，有時候是包的大包子，有時候是自己腌制的咸菜，有時候是隨手摘的大南瓜。沒有什么值錢的物什，但必須把你的兩手塞得滿滿的再也拿不下，不然老人家就會很失落。

在鄉(xiāng)村，在老家，在名利場之外，有那么一群人，他可能不會與你坐而論道，可能不會給你帶來什么實惠的東西。但是，在那里，他們替你存著一顆真心，是你每次想起就可以觸摸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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