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子

母親個子不高，卻把我養(yǎng)成了174厘米的大高個。在我心中，母親就像一只勇猛的大刺猬，而我則像有點害羞又時常扎人的小刺猬，動不動就與她斗嘴。

18歲之前，我對母親有許多排斥和無奈。幾次激烈的爭吵后，我摔門離家出走，每次都是父親把我找回來的。在生活中，她對我和妹妹的照顧無微不至，可我渴望的是她能理解我，哪怕吃不飽穿不暖也心甘情愿。我能感到母親內(nèi)心的失望，她說：“這個女兒學習用功，但跟我一點都不親?！痹谖业挠∠笾?，母親從沒抱過我，但她說有，還拿出一張照片作證，那照片上的我大約三歲。

工作后，我竭盡所能地對母親好，比如給她買禮物，帶她去各種餐廳吃飯，琢磨著帶她出國旅游。母親操勞了一輩子，現(xiàn)在該享福了，尤其是享“我給她的福”，可這些行為和想法的背后是責任，沒有多少親密。當母親的想法與我不同時，我們還是會爭吵，仿佛兩只需要溫暖卻不敢上前擁抱的刺猬。

我開始反思：我的行為和想法背后有愛嗎？我確信有，但若只以自己的標準去愛母親，那么這種愛是“剛性的愛”，缺乏尊重和寬容。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母親也一直按著她的標準盡力愛我：我上學時每天都能吃到她做的花樣早餐，她還經(jīng)常騎20分鐘車趕回家給我做飯；我懷孕后，母親來北京照顧我，接著又照顧我的女兒三四年；我家的窗簾和被子都是她做的……愛其實一直流淌在我們心里，只是我們的表達方式迥異。

我慢慢地做出改變，嘗試著用她喜歡的方式來關愛她。

回老家看望母親時，我靜靜地坐著，聽她“轉播”報紙和電視上的新聞，聽她絮叨家長里短。我偶爾也陪母親一起發(fā)發(fā)牢騷，由衷地表揚她：“喲！這些我都不知道，您的記憶力真好！”

母親的生日快到了，除了郵寄一些食品，我還會寫一些溫暖的祝福，并附上十幾張女兒的照片，隨后打電話問候：“最近如何呀？有啥開心事兒？”母親通常會跟我分享許多養(yǎng)生知識，這些都是她最近學的。

現(xiàn)在母親變得開心多了，她常說：“我覺得自己不老，還能記住很多東西。你們忙，我就主動打電話給你們，電話費我還是掏得起的?！本瓦@樣，我慢慢把“剛性的愛”變成了“溫柔的愛”。

以前母親和我都把自認為最好的愛送給對方，希望對方高興和感恩，而現(xiàn)在我們傾聽對方愛的語言，也告訴對方“這才是我需要的愛”。

（摘自《綻放》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 圖/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