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雁勇
風把書上最后一枚閃光的葉片吹走,寒冷的天氣里,我們都坐在往事的壁爐邊取暖。我在北方,靜靜地聽時光說話。
靜安先生曾著《人間詞話》做文藝評論,在詩詞中體得詩人之悲苦。翻開《人間詞話》,好像人間的真善美、假惡丑在耳邊一一奏響。
寫詩,源于詩人內(nèi)心的坦然,似乎是看破了塵世的真假,用一顆赤誠的心去吶喊。卑微的人總寫廉價的詩,而真正的詩人隱逸在繁華卻荒蕪的世界里對月吹簫,他們活在自己心中的田園里。
蘇軾留下“一蓑煙雨任平生”,我愛這樣的從容不迫,豁達樂觀。一雙草編的鞋輕快勝過駿馬,雨水映著斜陽的余暉,蓑笠抖下的水珠,浸潤布滿青苔的小路。一生好短又好長,長到發(fā)愁苦嘆,又短到害怕焦慮。
貶謫后的詩人往往都出大作。歐陽修曾寫“野芳發(fā)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蘇東坡曾云“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樣的真實,令一向無情的時光也為之動容。
望著窗外寒風吹著光禿禿的樹枝,又看著火爐里的柴火不斷跳動燃燒,忽然心生寂寥,想起風流無比的南唐后主李煜。也許他看不到這樣突兀的風景,而是獨自一人坐在亭中寫:“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像一口氣吹干凈劍上飄落的花瓣,彈指間,林花謝了。
那些夢一般的詞人,夢一般的詩詞,在時光中飄飄搖搖,由時光傳誦給每一個有情之人。我想著那些人,那些事,好像離我很遠??勺x在嘴邊,卻淚痕重重,猶有不甘。我喜晏殊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我愛黃庭堅的“未到江南先一笑”,我愛柳永的“雨過月華生”?;蛟S我更愛他們的歷史,那種在時光中沉淀的感覺。
一代又一代人在時光中留下自己的痕跡,但能被時光訴說的不多。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提起“后之視今,亦尤今之視昔”。不知我們又能被后人記住什么。
周國平說:“在市聲塵囂之中,生命的聲音已經(jīng)久被遮蔽,無人理會。讓我們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向自己身體和心靈的內(nèi)部傾聽,聽一聽自己的生命在說什么,想一想自己的生命究竟需要什么?!睍r光還在流淌,窗外的風依舊凜冽,北方的寒冷依舊,不過我已得到無盡的溫暖,那是聽時光說話的感覺。
時光如默片,一幀幀畫卷放在我的余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