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黃的燈光下,看到老婦面前盛錢抽屜里那花花綠綠的票子,平平心里“咯噔”一下子,一個大膽的想法像種子爆開了芽,那葉蔓迅速瘋長。
因與同學打架,平平和凡凡小哥倆被長期喝酒的爺爺趕出了家門。平平和凡凡的媽媽早已病故,爸爸出外打工,因拿不到工錢,一氣之下綁架了老板,被判刑蹲了大獄。撫養(yǎng)他們的重擔就落在了爺爺一個人的肩上。爺爺七十歲了,靠種幾畝薄地維持生計,年邁衰老的肩膀有些撐不住家庭的重擔,常借酒消愁。上學接送,作業(yè)輔導,家長會,爺爺都騰不出時間來顧及。缺乏母愛的平平和凡凡,像旱地里的弱草,在烈日的曝曬下煎熬掙扎著,留守兒童成了他們的代名詞。穿著破舊的小哥倆常被同學戳著腦門奚落,或是拳腳相對,含著眼淚、滿心委屈地進了家門,本想和爺爺訴訴苦,但看到爺爺那滿頭的白發(fā)、疲憊的身軀,又怕他生氣擔心,只好把委屈咽進肚里。有回一個大個子男生找碴兒欺負凡凡,平平抱著他大腿央求,那男生不但不聽,反而一腳把他踹到一旁,更加發(fā)狠地打起凡凡來。平平一下急了眼,抓起路旁的石板,照著他的后背拍去,那家伙疼得媽呀一聲,連頭都沒敢回,撒丫子就跑。平平和凡凡似乎悟到了什么,從此兩顆柔弱的心像被燒紅錘打后放在涼水中的黑鐵,堅硬了起來。從此他倆擰在一起,在學校操場,在放學路上,在村頭巷尾,常見他倆與人撕打的身影,即使被人打得嘴角滴答血,也玩命地往前沖。平平和凡凡打架不要命,在附近十里八屯出了名。今兒個老師找到家里,明兒個同學家長告上門,氣得爺爺胡須亂顫。爺爺火了,塞給小哥倆一百塊錢,讓他們出外打工,然后“咣當”一下就關上了家門。
平平和凡凡倆人走了好幾家礦廠,平平十六,凡凡十四,均因名聲不好又未成年,無人敢用。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怕,咱去遠處。平平把丟掉的煙頭用腳尖碾碎后恨恨地說。
此時天已黑透。兩人在鎮(zhèn)上小旅店租好住處,就到街邊的小賣部買吃食,平平手里只剩下三十多塊錢了,除去明兒個的打車票錢,盤算下來,今兒個連吃飯的錢都沒著落呢,平平犯了愁。
嘩啦!看到小賣部的老婦拉開了盛錢的抽屜,里面全是花花綠綠的票子,他心頭一喜。錢,這么多,現(xiàn)成的,何不拿來一用。平平的眼睛亮了,他碰了下凡凡,比劃了一個動作,凡凡驚得張開了嘴巴,但到底還是沒發(fā)出聲來。等幾個買東西的人走盡,趁老婦轉身到貨架上為他們拿東西之際,平平一個箭步竄進柜臺里,把手伸進抽屜去抓錢。“砰”的一下,碰倒了柜臺前的凳子,驚動了老婦。小兔崽子,不學好,想偷錢,我替你家大人教育教育你。老婦揚著手猛熊般撲了過來。平平躲閃不及,頭上重重挨了兩巴掌,腦袋嗡嗡地響,兩眼直冒金星。你再打,我可要還手了。你還敢還手,小兔崽子,今個兒我非送你去派出所吃幾天窩頭不可!說著老婦又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平平急了,一頭朝老婦撞了過去。老婦站立不穩(wěn),后腦勺一下磕在貨架的棱角上,“噗咚”一聲,婦人像條盛滿糧食的口袋倒在地上。血!我闖禍了,我闖禍了。平平驚呆了,剛才他光顧招架了,壓根兒就沒想咋地老婦人。顧不了這么多了,平平催凡凡快拿抽屜里的錢。
“哇”的一聲嬰兒啼哭,嚇得哥兒倆一哆嗦。循聲看去,在柜臺里邊的一張簡易床上睡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想必是外面的響聲驚醒了他,他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凡凡急了,拎著凳子正要沖進去,平平一把攔住。慢!他探頭朝柜臺里仔細地看了看,確定屋里再無旁人,便從貨架上拿了一個面包、一瓶酸奶走進了里屋。凡凡似乎明白了什么,拿起一個可愛的布娃娃也跟進去。很快,屋里就恢復了平靜,男孩睡著了,稚嫩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懷里緊緊地抱著布娃娃。娃娃的旁邊放著一堆錢。
平平和凡凡匆忙拿了一些香煙和吃的,關了燈,掩上門,一頭扎進黑沉沉的夜幕中。
作者簡介:陳利,男,漢族 ,天津薊縣人,現(xiàn)供職中國人壽保險天津市薊縣公司,系天津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已發(fā)表文學作品200多篇;《闖關》《車道峪的平伙飯》《殺年豬》等多篇作品在《中國鄉(xiāng)土文學》上發(fā)表,其中有作品參加“人民網(wǎng)”等舉辦的全國性文學征文大賽,并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