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
1月8日深夜,新中國新聞教育和研究的奠基者、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家甘惜分,走完了他百年人生中的最后一程,永別了他所熱愛的新聞事業(yè)。
甘惜分曾給賀龍部隊高級干部開課,是廖漢生、余秋里等人的馬列主義“啟蒙老師”。1943年他不幸被日軍俘虜,受嚴刑拷打未吐露任何信息,越獄死里逃生卻受到組織懷疑失去黨籍。
鬼子來了 ?他沒有槍 ?趕緊把隨身文件埋起來
1943年,甘惜分受晉綏軍區(qū)政治部指示,去綏蒙軍區(qū)做調(diào)研,同綏蒙軍區(qū)政治委員高克林整夜長談。甘惜分認為只在司令部還不夠,要了解情況就得上前線,于是他去了綏蒙軍區(qū)步兵二營。
到前線才三四天,1943年5月14日,所有人都在平魯縣東港村午睡,聽見山上放哨的“啪”打了一槍,日本鬼子來了,大家翻起身來就上山。甘惜分是文職人員沒有槍,馬也跑得不見蹤影,敵人眼看就追來了。他隨身背著一個布包,里面是他和高克林的談話記錄,都是軍事機密,甘惜分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趕緊把布包埋在土里,剛埋好敵人就抓住了他,他們抓住甘惜分時他身上什么都沒有,連刻著名字的圖章都埋起來了。
被俘后,甘惜分被漢奸用皮鞭抽,逼問甘惜分的身份。甘惜分在被抓進敵營的路上就想好了說法,他說他叫康有成,是個教書先生,在部隊里教當兵的認字,剛來部隊,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被刀砍死甘惜分也要回部隊
1943年9月,日寇掃蕩晉察冀邊區(qū),甘惜分被押到大同,又到廣靈縣,終于找到了逃跑的機會。9月24日,天剛蒙蒙亮,幾個漢奸逛窯子回來,睡得像死豬似的,甘惜分拿了個西紅柿就朝著山上奔去。跑到山腰,太陽出來了,山下敲鑼放槍,是敵人發(fā)現(xiàn)他跑了正在到處搜捕,當時甘惜分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再被抓到就和他們拼了,哪怕被刀砍死也值得,無論如何甘惜分要回到部隊。
甘惜分一直跑到山頂,那里有個小村子,他問老鄉(xiāng),這里有八路軍嗎,老鄉(xiāng)說這里就是八路軍游擊區(qū)。甘惜分當時發(fā)瘋似的大笑,“我可算逃出來了!”
審查有結(jié)論時才能恢復黨籍
一天晚上,當?shù)攸h的區(qū)政府的人來了,甘惜分講了他的經(jīng)歷。游擊支隊長問他晉綏部隊政治部主任是誰,司令員是誰,他答對后,支隊長說:“好吧,把你送到軍區(qū),你這個問題只能到軍區(qū)才能解決。”
第二年5月甘惜分被送回晉綏軍區(qū)。甘惜分脫黨一年,黨籍沒有了,組織上跟他講:“你剛回來,你的經(jīng)過,組織一點不了解,黨籍問題談不上了。你照常工作,安安心心地在這兒接受審查吧,審查有結(jié)論的時候再恢復你的黨籍?!备氏Х直环奥裨谕晾锏牟及划?shù)剞r(nóng)民在種地時發(fā)現(xiàn),送到晉綏軍區(qū)政治部,他打開一看,東西一件不少,甘惜分說,“這就是證明啊!我在最危急的時候保存了黨的機密!”但是黨組織不這么看。他到底怎么跑出來的?是不是當了叛徒?沒有人能夠替他證明。
令甘惜分沒想到的是,考驗長達40年,此后甘惜分到任何部門,擔任任何職務,都要接受審查,但一直得不出結(jié)論,因為組織上一直沒有派人到當?shù)厝嵉卣{(diào)查。這樣的日子很難過。
1949年11月30日重慶解放,當時的晉綏總分社十幾個人前往接管“中央社”總社,掛起了新華社西南總分社的牌子,甘惜分擔任采編部主任。1950年,西南局批示甘惜分重新入黨,盡管甘惜分心里堅持要恢復原來的黨籍,但為了工作他只好同意重新入黨。
造反派為打倒甘惜分,竟查清“叛變”真相
文革期間甘惜分被“打倒”,妻離子散。可喜又可笑的是,甘惜分在抗戰(zhàn)時的“叛變”問題終于在文革期間查清了,造反派學生去了山西廣靈,也就是當年甘惜分逃出的地方,向當?shù)厝苏{(diào)查,那時監(jiān)管甘惜分的漢奸已經(jīng)被押到新疆勞改,他們又到新疆調(diào)查。這樣費力氣的調(diào)查,目的本來是想加重甘惜分的罪名。
真相查明后,甘惜分的黨籍仍然沒有恢復,直到1983年,中國人民大學奉上級的命令,把甘惜分的問題全部解決了,恢復1938年的黨籍。宣布恢復他等待40年的黨籍時,甘惜分的級別待遇還停留在解放初期,但他也不在乎那些。
他一直很自信,堅持著,終于盼到了勝利的一天。他視黨籍為他的生命,他為它從四川投奔延安,在全國奔走,為它日夜奔忙。他的學生和朋友都說:我們根本不知道甘老師沒有黨籍,因為他從言到行都是標準的共產(chǎn)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