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

摘 要：批評性話語分析方法近年來被廣泛應用于政治話語的解讀之中，其中以英美等國家的政治文本為主，如競選辯論、總統(tǒng)就職演講、新聞報道等。然而，關于國內(nèi)政治話語，尤其是事關兩岸關系的話語分析成果很少。因此，文章將批評性話語分析的理論和方法應用于有關海峽兩岸關系的政治話語的解析之中，以韓禮德的三大語言元功能為理論基礎，從詞匯選擇、人稱代詞、及物性、語用預設和修辭等角度對習馬會致辭進行解讀，以期使讀者更充分地理解其中所蘊含的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

關鍵詞：批評性話語分析 政治話語 習馬會致辭 兩岸關系

一、引言

2015年11月7日下午3時，兩岸領導人習近平和馬英九在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實現(xiàn)了自1949年以來兩岸領導人的首次直接會見。兩岸領導人長達70秒左右的握手開啟了兩岸關系發(fā)展的新篇章，具有偉大的歷史意義，必將載入史冊。從1993年“汪辜會談”到2005年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zhàn)訪問大陸，再到此次兩岸最高領導人的會面，充分表明兩岸和平發(fā)展的歷史大趨勢是不可阻擋的。習馬會的順利進行是見證兩岸關系發(fā)展的重要歷史時刻，它向世界表明：兩岸中國人完全有能力、有智慧解決好自己的問題。在這次會面中，兩岸領導人相互致辭，就兩岸關系的現(xiàn)狀和未來發(fā)展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這兩篇政治話語吸引了世界各國人民的普遍關注。

話語具有社會建構功能，是對相關意識形態(tài)的概括和反映。政治話語同樣具有這種特征。批評性話語分析是解讀政治語篇的一種重要方法，其地位和作用正逐漸引起語言學家的高度重視?？v觀國內(nèi)政治話語的批評性分析成果，絕大多數(shù)都集中在對英美等西方國家的政治語篇上。比如：張蕾用批評語篇分析解讀布什的演講，曾亞平從批評性話語分析角度解讀奧巴馬的總統(tǒng)選舉獲勝演講，等等。而將研究對象集中在兩岸關系政治話語的成果卻少之又少。因此，筆者以批評性話語分析的相關理論和方法為基礎，對標志著兩岸關系邁上新臺階的習馬會致辭進行系統(tǒng)分析，試圖對兩岸領導人話語中所蘊含的意識形態(tài)進行解讀，讓讀者能夠更深刻地體會到其政治內(nèi)涵。

二、批評性話語分析理論和方法

批評性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簡稱CDA）于1979年由英國著名語言學家Fowler等人在《語言與控制》一書中首次提出。它把語言形式在交際語境中的功能作為核心研究，以揭示語篇中不易被讀者感覺到的潛在的思想和信念，同時考察語言結構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意義，探究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復雜關系。Fairclough（2003）認為，語言不會單純地反映社會，作為一種社會實踐，它直接參與社會關系的構成。由此可見，語篇中不同層次的各種成分，如詞匯、短語、小句、句子等都暗含說話人的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辛斌（2005）指出，批評性話語旨在分析話語中所隱含的意識形態(tài)或權力關系，從而揭示意識形態(tài)對話語的影響。

基于不同的視角，不同的語言學家對批評性話語分析的具體方法具有不同的側重點。Fowler（1979）認為，在對語篇進行批評性分析時要特別注意考察及物性、分類、轉換、情態(tài)等蘊含的意識形態(tài)觀念。但是，在分析具體的政治話語時，由于相關的社會語境不同，只需突出其明顯的特點。Fairclough（1992）提出，話語是由三個維度構成的整體，即文本、話語實踐和社會實踐。在此基礎上，他提出批評性話語分析的三個步驟，即描寫、闡釋和解釋。Halliday（1994）指出，語言同時具有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描述、概括客觀世界和內(nèi)心世界中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人際功能（構建、維持社會身份和關系）；語篇功能（連接話語組成整體并關聯(lián)相關語境）。對政治話語的解析實際上就是解讀語言的這三種功能。黃國文（2001）認為，在進行語篇分析時，完全可以利用韓禮德的系統(tǒng)功能理論進行指導。因此，由于依據(jù)的理論不同，批評性話語分析的框架也不同。本文將以韓禮德的語言元功能為基本理論框架，從詞匯選擇、人稱代詞、及物性、語用預設和修辭等方面，對習馬會致辭這一政治話語進行批評性分析，以揭示其隱含的思想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

三、習馬會致辭的批評性話語分析

（一）詞匯選擇

詞匯具有人際功能。對詞匯的選擇建立在說話人的意識形態(tài)基礎之上，往往最能反映說話人對現(xiàn)實世界的看法。政治話語中，發(fā)言人精心選擇恰當?shù)脑~匯來表達其相關政策以及對重大問題的主張。綜觀兩岸領導人在此次會面中的致辭，我們發(fā)現(xiàn)以下詞匯出現(xiàn)頻率很高：

由表1，我們可以看出，兩岸領導人的發(fā)言積極地傳達出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維護海峽兩岸和平的意識形態(tài)，兩岸雙方同屬中華民族，是不可分離的同胞，同時表明，此次會談在中華民族歷史發(fā)展中意義重大。

（二）人稱代詞

人稱代詞的使用是實現(xiàn)語言人際功能的又一重要手段。通過有目的地選用人稱代詞，說話人能夠更清楚地表達出對雙方關系的態(tài)度和看法。兩岸領導人在致辭中所使用的人稱代詞如下：

從表2可以看出，大陸領導人習近平主要使用了第一人稱單數(shù)“我”（3次）和第一人稱復數(shù)“我們”（8次）。這充分傳遞出其作為領導人對兩岸雙方關系的看法，“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胞兄弟，是血濃于水的一家人”，以及對為推動兩岸關系和平發(fā)展做出貢獻的朋友的感謝。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馬英九不但使用第一人稱單復數(shù)傳達出維護兩岸永續(xù)和平的意識形態(tài)，而且使用了第三人稱復數(shù)“他們”，目的是通過描述其親眼看到的兩岸學生友好交流的感人畫面，讓聽眾產(chǎn)生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更深刻地體會到和平對兩岸的重要性，間接表明臺灣地區(qū)維護和平的決心。這和大陸的主張不謀而合。

（三）及物性

語言的概念功能主要是通過及物性體現(xiàn)出來的，用于描述人們在客觀現(xiàn)實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感，分為六大過程：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和存在過程。兩岸領導人的致辭中主要運用了物質過程、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

兩岸領導人的致辭話語通過物質過程回顧了兩岸關系的歷史發(fā)展進程和取得的豐碩成果，表明兩岸的和平發(fā)展來之不易，需要共同維護，同時提出今后發(fā)展兩岸的相關政策。例如：

（1）“2008年以來，兩岸關系走上了和平發(fā)展的道路。過去7年，臺海局勢安定祥和，兩岸關系發(fā)展成果豐碩，兩岸雙方和廣大同胞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保暯剑?/p>

（2）“7年多來，兩岸簽訂了23項協(xié)議，創(chuàng)造了4萬多學生交流、每年800萬旅客往來與1700多億美元貿(mào)易的空前榮景。”（馬英九）

（3）“兩岸雙方應該在兩岸關系發(fā)展歷程中得到啟迪，以對民族負責、對歷史負責的擔當，做出經(jīng)得起歷史檢驗的正確選擇?！保暯剑?/p>

（4）“為了兩岸人民，讓我們一起努力、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為中華民族開創(chuàng)更加和平燦爛的未來?！保R英九）

兩岸領導人的發(fā)言通過心理過程真誠地傳達出兩岸雙方加強合作、維護臺海和平發(fā)展的迫切愿望。例如：

（5）“我希望兩岸雙方共同努力，兩岸同胞攜手，奮斗堅持九二共識，鞏固共同政治基礎，堅持走和平發(fā)展道路，保持兩岸和平發(fā)展正確方向?！保暯剑?/p>

（6）“今天，我愿提出維系兩岸和平繁榮現(xiàn)狀的五點主張。”（馬英九）

關系過程充分表明兩岸領導人對兩岸關系的定位和看法，暗含雙方關系的正確走向。例如：

（7）“沒有力量能把我們分開，因為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胞兄弟，是血濃于水的一家人。（習近平）

（8）“習先生，當前的兩岸關系，已經(jīng)是1949年以來最為和平穩(wěn)定的階段?！保R英九）

（四）語用預設

語用預設是指對語境敏感的，與說話人的態(tài)度、信念、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有關的前提。對政治話語中語用預設的分析可以幫助我們領悟說話人所表達的深層含義的先決條件。例如：

（9）習近平：我們應該以行動向世人表明，兩岸中國人完全有能力、有智慧解決好自己的問題，并共同為世界及地區(qū)與和平穩(wěn)定、發(fā)展繁榮做出更大貢獻。

大陸領導人習近平的講話中隱含著重要的一個前提：臺灣問題是中國的內(nèi)政，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這是對臺獨勢力和意欲干涉中國內(nèi)政的國家的警告。

（10）馬英九：此時此刻，海峽兩岸正大聲向全世界宣示鞏固臺海和平的決心，以及促進區(qū)域和平的信息。

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馬英九的發(fā)言建立在這樣的預設下：兩岸和平是主流，任何威脅兩岸和平的行為都是不得人心的。

（五）修辭

修辭是語言所具有的語篇功能中的重要銜接手段之一。對修辭手法的運用能夠使語篇成為一個強有力的整體，對意識形態(tài)的展現(xiàn)具有很強的說服力。兩岸領導人的致辭中，習近平主要運用了比喻和排比。例如：

（11）“我們今天坐在一起，是為了讓歷史悲劇不再重演，讓兩岸關系和平成果不得而復失，讓兩岸同胞繼續(xù)開創(chuàng)和平安寧的生活，讓我們子孫后代共享美好未來?！?/p>

通過排比手法，習近平鏗鏘有力地傳達出雙方應倍加珍惜兩岸和平成果以及為子孫后代的美好未來加強合作的思想意識。

馬英九主要運用了排比和轉述。例如：

（12）“歷史為兩岸留下了錯綜復雜的世代課題，這正是《尚書》所說的‘非知之艱，行之惟艱?！?/p>

（13）“北宋大儒張橫渠主張‘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通過引用中華文化中的經(jīng)典名句，馬英九抒發(fā)了兩岸都是中華民族，都是炎黃子孫的民族自豪感，同時暗示：兩岸雙方應該一起努力、真誠合作，解決各種復雜問題，共同致力振興中華。

四、結語

批評性話語分析是分析政治話語的一個重要框架。借此，我們可以理解語言結構和內(nèi)容中所蘊含的思想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本文從詞匯選擇、人稱代詞、及物性、語用預設和修辭等5個方面批評性地分析了習馬會中大陸和臺灣地區(qū)領導人的致辭，從中總結出兩岸領導人話語背后隱含的意識形態(tài)：兩岸同屬中華民族，是同胞兄弟；堅持“九二共識”和“一個中國”原則；共同維護臺海和平，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些構成了鞏固和發(fā)展兩岸關系的基本條件。由此可見，批評性話語分析有助于我們更準確、更深刻地解讀說話人的立場、主張和價值觀念，從而進一步剖析其背后隱藏的意識形態(tài)。批評性話語分析理論和方法能夠為理解政治場合以及其它語境中的話語提供科學的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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