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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廣播公司（BBC）第三頻道《兩耳之間》欄目播出

獲2015年麥魯利奇獎（Prix Marulic）廣播特寫第三名

【風(fēng)聲、鳥叫聲、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

滑翔傘運動員：當(dāng)你剛開始鉆進(jìn)云里時，并沒有特別的感覺。但如果在里面待個幾分鐘，潮氣會讓運動服變濕，水沿著滑翔傘的繩索流下來。如果你越飛越高，就會感覺好像要被凍住了。你完全被包裹在灰色潮濕的云里，氣壓表嗶嗶叫起來，你被不斷地往上拽，這時你會想，“我的天，我要被拽得越來越高，一直往上飛”。

【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音樂

冥想錄音帶：請閉上眼睛，專注于自己，關(guān)注你的呼吸。

【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音樂

滑翔傘運動員：確實會感到緊張。你的腦子里不禁會想，“我到底能從這片云里出來嗎？”過一會兒當(dāng)你從云里蹦出來時，你大概距離云底以上1000或2000英尺（1英尺=30.48厘米），如同身處純白色的懸崖邊上。你從太陽照射的云頂出來時，瞬間閃耀的陽光迎面而來。我至少經(jīng)歷過五十或一百多次這樣的場景。但我認(rèn)為這仍然是這輩子最令我興奮的事。

【音樂

滑翔傘運動員：你看不到地面，你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所有東西都是藍(lán)色的，你被一小塊布和繩子吊在那兒。

【音樂、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

冥想錄音帶：感受它，感受你與陽光的接觸。每一次脈動都是一次親吻。擁抱它。

【音樂凱西（Cathy）：如果可以，你愿意住在那上面嗎？

滑翔傘運動員：（笑）我愿意住在那上面嗎？不，我覺得你需要平衡、需要對比，我想你總會需要降落下來的。

【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

【音樂結(jié)束。關(guān)門聲、遠(yuǎn)處說話聲、雨聲

囚犯：沉悶、寒冷，還在下著雨。這還真是有些太擠了，雙人牢房關(guān)了三個人，這里有一個小電視機，一個開水壺，雙人上下鋪在那，單人床在那，廁所在那，洗手盆在那，牢房窗戶正對著你。

往外能看到什么？呃，關(guān)鍵是你住在監(jiān)獄的哪一側(cè)。從我們這能看到放風(fēng)的場地，遠(yuǎn)處邊上的是一座塔樓。

凱西：所以基本是一樣的……

囚犯：（笑起來）不會有變化，除了天氣以外。

【鴿子叫聲、用爪子刨東西聲

凱西：窗子有多大，大概？

囚犯：不大。他們會時不時過來檢查鐵欄，確保你沒把它們切斷。（笑）看鳥是很好玩的事。沒錯，它們只不過是鴿子而已，不過看到它們可以飛來飛去——說明它們是自由的。我慢慢有了“想現(xiàn)在就出去”的想法。而我也喜歡它們看起來“這是我的地盤”的樣子（口哨聲），“你……停下來……這是我的地盤……這是屬于我的一片天空”。

【小鳥歌唱

凱西：1305年，位于帕多瓦（Padua）的阿雷那小禮拜堂（The Arena Chapel）。

喬托（Giotto）坐在梯子上，用他沾滿涂料的手指捏捏鼻子，又在他頭頂深藍(lán)色的天空抹上一筆藍(lán)色。在墻上飛舞的是身穿粉紅色衣服的小天使，他們仿佛正在眨著眼睛。

【音樂

凱西：大約600年以后，馬修·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來訪。墻上的壁畫顏色太藍(lán)了，他覺得好像外面的天空和他一樣，為了躲開太陽鉆進(jìn)小禮拜堂來喘口氣。

喬托筆下的飛翔天使畫得很逼真，好像真的就在那兒似的。他喜歡他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感覺。

【音樂

滑翔傘運動員：第一次滑翔離山腳下也就10英尺高吧。所以實際上雙腳離開地面只有兩三秒鐘而已，但確實感覺棒極了。我記得我和我太太一起學(xué)那會兒，她高興得尖叫起來。你只要跳起來或者雙腳離開山崗，就再也不會落下來了。

【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

滑翔傘運動員：剛開始飛時主要在山邊轉(zhuǎn)悠，你需要觀察小鳥的姿態(tài)，如果它們在那擺動翅膀，那么情況就不太妙了，因為這表示那邊沒有上升氣流。如果它們沒擺動翅膀，可以轉(zhuǎn)著圈滑翔，你就知道這個地方有上升氣流，這時你就會想，“嗯，我能飛到鳥那邊去嗎？” 如果你上升得比較快，攜帶的氣壓表開始發(fā)出嗶嗶聲，就像這樣“嗶，嗶，嗶，嗶”。最初聽到氣壓計發(fā)出的聲音時，你會覺得這聲音太煩人了，簡直破壞了清凈的氛圍以及飛行所帶來的震撼。但很快，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你覺得它很動聽，因為這意味著你正在往上飛。

【音樂

滑翔傘運動員：趕上天氣最好的那幾天，也就是最容易飛行的那幾天，天空就像鋪滿一片片蓬松白云的棋盤，你能從這個云朵飛到那個云朵，這些云朵就像天空上的踏腳石一般。

【氣壓表發(fā)出的嗶嗶聲、風(fēng)聲、輕柔的海浪聲

冥想錄音帶：請讓你的思想消散，感受生命的脈動。你的皮膚和外界接觸產(chǎn)生了刺痛感。你可以享受它，但你無法描述它。當(dāng)你感覺它是一種形態(tài)時，它又變成了另一種。

【雨聲

囚犯：早上起來時，當(dāng)他們叫你……你往外看，如果正在下雨，你會知道你甚至不會出去放風(fēng)，因為那些家伙（看守人員）壓根就不想被淋濕。其實我們會不會被淋濕，并沒太大關(guān)系。我還愿意被淋濕，因為我想出去。這就是為什么我原來經(jīng)常去……首先，在周日早上我是一位羅馬天主教徒，然后我成了救世軍成員，我又去了英國國教教堂。唱幾首歌，見不一樣的人。所以當(dāng)你往外看時，你會想，我們今天不用去放風(fēng)了。你望著窗外發(fā)現(xiàn)天氣不錯，如果是藍(lán)天，你會想，你要去走走。

【歌曲：伊塞·恩尼斯 Ethel Ennis演唱的《誰來買？》

“誰會來買這個美妙的早晨？

你從未見過這樣一片天空。

誰來為它系上絲帶

放在一個盒子里送給我。

這樣我有空時就能看看它

不論事情變得有多糟

我都會把它當(dāng)作珍寶

用我一生去陪伴。

誰會來買這種美妙的感覺？

我是如此的開心，我發(fā)誓我可以飛翔。

我的乖乖，我可不愿意失去它，

那我該如何保護(hù)它，

讓這片天空一直湛藍(lán)？

一定會有人來買，

誰來買！”

囚犯：飛機從頭頂飛過。我們站在那里想：這些飛機飛往什么地方？很多人都是從牙買加來的。“我想這是飛往牙買加的飛機。沒錯，我很確定就是……”（笑）。沒幾架飛機是去蘇格蘭的。

【山區(qū)背景音響

【風(fēng)聲

滑翔傘運動員：我也常在印度飛行。在那里，和我們一起共同飛翔的還有許多身形巨大的喜馬拉雅格里芬禿鷲。我的一個朋友把它們形容為“長著翅膀的拉布拉多犬”。它們會靠得很近，要么在你旁邊，要么正好飛在你后面。我覺得它們稍微借了一下力，有點像在公共汽車后面騎自行車，借用了一下氣流。

在山區(qū)飛行和在英格蘭平原地區(qū)飛行是很不一樣的，因為當(dāng)時你好像來到了飛行世界一般，你從一座山起飛，在周圍飛上幾個小時，飛越了許多地方，因為你知道，天氣好的時候，你會飛上個一百公里甚至更遠(yuǎn)，這樣一天的行程就結(jié)束了，大約到了下午三四點鐘、四五點鐘的時候，你開始尋找合適著陸的高地，這樣你才能在第二天順利起飛，同時你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地方露營。所以你需要在背包里放上足夠的東西，背上帳篷、睡袋以及食物。然后你在某地著陸，晚上露營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一、二點左右，隨著第一次上升氣流起飛。當(dāng)?shù)谝蝗壶B開始四處飛翔時，就可以起飛并重新上路了。

【音樂

冥想錄音帶：請不要進(jìn)行任何想象。世界已經(jīng)足夠廣闊了，無需想象。

【歌曲：艾拉·菲茨杰拉德（ Ella Fitzgerald）演唱的《藍(lán)天》

“藍(lán)色天空，對我笑，

只有藍(lán)天?！壁は脘浺魩В焊杏X像一朵白云。

【歌曲：艾拉·菲茨杰拉德演唱的《藍(lán)天》

“藍(lán)色的鳥在唱一首歌，

只有藍(lán)色的鳥整天在那歌唱。”

滑翔傘運動員；我們飛的最多的季節(jié)是秋天，那會兒牧羊人從高原上開始往下走，他們準(zhǔn)備回到平原上過冬。這也通常是我尋找的目標(biāo)，當(dāng)我在天上飛翔的時候我會想：“今晚我們住在哪里好呢？”如果看到牧羊人的帳篷那就太開心啦！因為牧羊人不但是很好的伙伴，會給我們講好多他們在山里生活的動人故事，還會給我們的茶里加奶。羊奶，味道好極啦！

凱西：他們喜歡你這樣從天而降的陌生鳥人嗎？

滑翔傘運動員；他們很好客，喜歡找人聊天，因為他們前半年實在太寂寞了。

【監(jiān)獄大門聲

凱西：1897年4月1日，雷丁監(jiān)獄。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坐在牢房里。希臘和羅馬詩人讓他頭疼欲裂，但有了但丁（Dante）的陪伴，他開始寫起信來。往外看，他注意到監(jiān)獄圍墻外的黑色樹影分叉出綠得刺眼的新芽。牢房的墻傳來一句回聲，“蠢貨”。他想笑，可這是不允許的。

囚犯：你看過他牢房的照片嗎？

凱西：沒有，給我看看。

囚犯：他看到了什么？

凱西：奧斯卡·王爾德看到的嗎？

囚犯：是啊，我有個復(fù)印件，他們拍得確實不大好。因為他們想要拆毀雷丁監(jiān)獄。

凱西：是嗎？

囚犯：是的。監(jiān)獄就這樣倒下來了。

凱西：你能讀幾句嗎？

囚犯：他身穿一身破舊的灰色衣服來到審訊人中間。

他頭戴板球帽，步伐看起來如此輕盈歡快。

而我從未看見有誰像他那天一樣充滿渴望。

我從未看見有誰像他的目光那樣充滿渴望。

囚犯頭上的藍(lán)色篷頂被稱為天空。

每一片飄過的云上都有一桅銀色的帆。

我痛苦地與另一群靈魂同行

心想那人犯什么事了，有多大的罪過。

一個聲音低沉地身后傳來，“那個家伙將會被絞死”。

【歌曲：《我的雙人飛機》

“在我的雙人飛機上，

有你和我一起飛行。

不要浪費再多的時間，

快快結(jié)婚我們一起走。

在我的雙人飛機上，

我們一起飛過山山水水。

感覺太美妙了，

好一個空中蜜月旅行！”

【困住的蜜蜂發(fā)出的嗡嗡聲、鳥叫聲

囚犯：在生命中的特定時期，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因為我一天三頓都有人管，我只要按照指示做就行，雖然不太確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凱西：我覺得有點像針尖上的蝴蝶，你停止……囚犯：停止擺動，是的。會更加痛。是的。

【寂靜。寒冷的背景音響

凱西：你有過飛翔的夢想嗎？

囚犯：沒有。我的夢都和失去我妻子、找不到她有關(guān)。沒有一個人來幫我，（自言自語般）沒有一個人來幫我，都他媽不來幫我?；斓埃廊?。

冥想錄音帶：意識越來越深，自我體驗就會越來越深。

滑翔傘運動員：我二十來歲的時候，花了許多時間在印度徒步或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旅行，去過許多寺廟和瑜伽修煉洞穴，我的博士論文研究的是梵文記載的一種非常怪異的瑜伽技術(shù)，需要修煉者伸直舌頭，放松舌根，然后將舌尖上卷伸向上腭。那么，你可能會在想，這和飛行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凱西：我在試著做，但做不了。

滑翔傘運動員：（笑）（音樂）據(jù)說這會給你提供飛行的能量。這個練習(xí)的名字叫“可卡里”，意思是……“可卡里”就是上空、太空，或者是天空，意思是“移動的她（因為這是女性的瑜伽技術(shù)）”“在太空或天空移動的她”。同樣這個表示太空的詞也有空洞、空虛的意思，所以舌頭要進(jìn)入你上腭的空間里。在早期密宗的文字里也能找到相同的詞，“可卡里”在密宗里意思是意識的最高境界，你的思想能穿越空間自由移動。如果讓你的思想達(dá)到這層境界，那么你就會直接得到啟示。將你的思想完全延展的方法是，讓它依附在一個可以完全延展、巨幅延展的東西上，那就是空間。

凱西：那我該怎么做呢？

滑翔傘運動員：（笑）我不知道。我覺得玩滑翔傘比較容易。

凱西：好像沒有做什么舌頭訓(xùn)練。（笑聲）實際上你做過嗎？你在讀博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試過舌頭和上腭的什么練習(xí)？

滑翔傘運動員：做過，是的。我現(xiàn)在還在做。

凱西：有可能做到嗎？

滑翔傘運動員：是啊，當(dāng)然是可能的。我能做。這是完全可能做到的。我享受讀博，是因為在這期間我可以去印度，拜訪那些瑜伽修行者。我碰到一位很特別的修行者，他沒說自己可以像個滑翔傘運動員一樣到處飛來飛去，我的意思是，他沒辦法從德里飛到加爾各答什么的，但他確實提到，當(dāng)他使用這個技術(shù)進(jìn)入冥想狀態(tài)時，有時睡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房間的另一邊。他冥想結(jié)束時，認(rèn)為自己從房間這頭飛到了那頭，他特別說到，沒錯，我必須把電風(fēng)扇從房間里挪開，因為飛向房間另一頭時，我的長發(fā)才不會被風(fēng)扇卷進(jìn)去。（笑）

【管弦樂

凱西：1960年，巴黎。

管弦樂隊開始演奏伊夫·克萊因（Yven Klein）的單音調(diào)交響樂。觀眾們身著晚禮服，緊張得有些坐立不安。上一次他的畫廊開業(yè)時，伊夫·克萊因在雞尾酒里摻了一些化學(xué)藥劑，喝完過后好幾天他們的小便還是藍(lán)的。三個裸女拎了幾桶藍(lán)色油漆走了進(jìn)來。伊夫·克萊因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jìn)桶里，好讓他純白色的禮服襯衫袖口別被染上色。他用藍(lán)色的油漆涂滿了她們的胸部、肚子和大腿。涂好后，模特將身體印在巨大的白色帆布上。這些胴體的藍(lán)色印跡仿佛在太空中漂浮。

人類開始飛起來了。

囚犯：我知道我會出去的。我記得第一天走出門的時候在想，“你知道嗎？我能右轉(zhuǎn)，或者左轉(zhuǎn)，或者一直走”。這是以前根本就沒有的選擇。

凱西：你抬頭仰望了嗎？

囚犯：噢，是的。有啊。因為卡蘇爾頓海灘的景色還是很美的。

【熱帶雨林背景音樂、鳥叫聲

滑翔傘運動員：（清噪子，誦讀梵文，后譯成英文）“思想能夠在空中穿行，是因為舌頭可以在口腔移動。因此，所有的修行者都崇拜這種‘空動身印”。

凱西：現(xiàn)在我們明白了。（笑）我剛走神了，在想花園里有一棵樹很適合攀爬。

【鳥叫聲

囚犯：你在等著他們過來。早上起來，從窗簾往外望，然后走開，我會又回到床上。然后有一天，你往外看，看見陽光燦爛，天空湛藍(lán)，而且（口哨聲），畫眉鳥在啼叫。

凱西：你在天藍(lán)的日子里都做什么？

囚犯：我做些園藝活。雖然我不是很好的園丁，我的妻子是，她是個非常棒的園丁。我只是試著干些活，搞搞清潔什么的。然后坐在那里，把臉迎向太陽……

凱西：你的腳放在雛菊叢里。

囚犯：嗯，你會覺得這沒什么。我能理解。但當(dāng)你說“藍(lán)天”時其實很有趣，會聯(lián)想到（開始唱）“藍(lán)天在向我笑。從今以后都是藍(lán)天”。不，我不會再唱了（笑）。

【音樂

冥想錄音帶：我是身體的奴隸嗎？我被這個軀體限制住，關(guān)在里面了嗎？不。我現(xiàn)在無處不在。就像藍(lán)天一樣。

【歌曲：阿特·隆德演唱《藍(lán)天》

“藍(lán)天在對我笑，

我只看到了藍(lán)天。

藍(lán)色的鳥兒都在唱歌，

從今以后只有藍(lán)色的鳥兒。”

【歌聲漸隱

出品人：凱西·菲茨杰拉德（Cathy FitzGerald）

制作人：凱西·菲茨杰拉德Cathy FitzGerald

馬特·湯普森（Matt Thompson）

原創(chuàng)音樂及音效設(shè)計：喬·?？松↗oe Acheson）

翻譯：魏凡

收聽音頻請點擊：www.cnr.cn/gbzz

（本欄目與中央電臺廣播學(xué)會合辦

欄目主持：李宏 欄目編輯：莫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