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英
去年年末一時風頭無兩的跨太平洋關系協議(TPP)在美國大選年似乎備受冷落,共和黨參選人特朗普以及民主黨兩位參選人希拉里和桑德斯均表示不支持TPP,特朗普在一次演講中甚至直接認為應該把TPP“廢棄”。輿論普遍認為TPP將在美國國內遭遇挫折,甚至有可能夭折。
綜合美國國內政治形勢和國際形勢,大選可能給TPP帶來“兩變”、“三不變”。首先,TPP在美國國內“過關”的時間將推遲。奧巴馬的計劃是爭取在11月總統選舉之后的“跛腳鴨國會”期間,通過聯合共和黨的支持派,快速獲得國會批準。不過,由于總統選舉加深了各黨派之間的矛盾,共和黨的國會領袖表示,“審議或將等到2017年以后”,暗示有可能推遲審批至下一屆政權。
其次,TPP條款本身可能存在一定的變數。目前,希拉里和特朗普都對TPP不滿意。TPP曾是希拉里在國務卿任內力主推動并奉為“黃金法則”的香饃饃。但如今面對國內爭議,希拉里趕忙撇清稱“TPP水平很低”,沒有達到她當時的預期,希拉里陣營中有意見認為應就TPP重新談判。新總統上臺后,TPP部分條款可能面臨修改。
但是,不應該認為TPP存在變數,就可能面臨夭折。不管大選最終結果如何,TPP都有“三不變”:美國“重返亞太”的國家戰(zhàn)略不會變;TPP作為美國“重返亞太”的戰(zhàn)略核心地位不會變;TPP針對中國的方向不會變。
希拉里在國務卿任內力推TPP,如果她競選成功,上臺后完全改變TPP方向的可能性很小,只是國會通過時間會有所推遲而已。如果是特朗普最終獲勝,共和黨在原則上也不會反對自由市場、國際合作以及“重返亞太”。美國國內政治精英普遍意識到,一個日漸強大起來的中國已經是美國主要的競爭對手。
坦率地說,TPP也是一項多難的協議,從起始的4個倡議國到8國、11國再到12國,一路走來,已經獲得各成員國政府的同意,美國大選將是TPP面臨的關鍵一道坎。但從另一方面看,TPP協議涉及30項重大條款,談判事無巨細。通過協議,美國已經把21世紀上半葉可估計的所有貿易競爭因素全部包含在內,今后30年,沒有一國可以以強大的“國家資本主義”形態(tài)與美國正面競爭。不管通過時間如何推遲,美國遲早要利用TPP這種方式,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將全球秩序置于它的掌控之下,強制亞洲重新組合,倒逼中國對美國做出讓步,進一步與中國展開雙邊投資協議(BIT)談判。大選有大選語言,參選人的大選語言跟執(zhí)政方式畢竟不一樣,TPP涉及美國全球戰(zhàn)略利益和國家利益,不會因為一次大選而改變。
但是,中國可以很好地利用美國大選這段活動空間。BIT正在談判階段,中國可以在美國大選時間做一些相應的工作,促進BIT部分條款與TPP條款的融合,推動美國減少負面清單。
同時,TPP的波折也為中國提供了機會。去年11月,中國在東亞峰會期間推動各國發(fā)表《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領導人聯合聲明》,但12國草簽TPP協議讓我們處于不利和尷尬的位置,一些國家在已參與TPP的情況下,對達成RCEP熱情降低,甚至對RCEP的必要性提出質疑。半年過去,如今亞洲形勢正在發(fā)生逆轉,美國大選參選人對TPP的指責甚至反對增加了其他國家的懷疑:美國新一屆總統會不會為了本國利益,重新修改TPP協議?
這些國家清楚地看到,美國的政治、社會生態(tài)正在發(fā)生變化,跟它談合作不再像過去那樣容易了。美國不再說話算數、一言九鼎,也可以出爾反爾。另外,亞投行的成功已經證明,中國辦事說話算數,有協商妥協的空間,不會把國內爭議拿到國際上來當砝碼。
今年美國大選不管誰最終獲勝,新總統上臺第一年多是以國內政策為主,第二年才將注意力轉向外交。這是留給中國安排亞洲合作的好時機。我們不必等待大選勝者上臺前后態(tài)度會有什么轉變,而應充分立足于大選給美國外交政策帶來的變數。目前,中國在亞洲事務中的主動性、親和力在上升,亞洲國家認真跟中國談合作的氛圍形成,一些國家因身處TPP中而不顧及RCEP的態(tài)度淡去,我們應抓住中美在亞洲影響力此消彼長的時機,推動RCEP和亞洲合作伙伴關系的形成。等到2017年,一個已經安排好的亞洲對美國重視RCEP形成壓力,未來亞太合作需要在RCEP和TPP基礎上,推進這兩個機制的融合,從而推動一個更大的自貿區(qū),也就是亞太自貿區(qū)(FTAAP)的形成?!?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所原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