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莊園一望無垠,隱沒在森海中的巨大宅邸,在樹冠之上探出了飛檐。
這里是萬瀾山家的私人土地,大小比十片標(biāo)準(zhǔn)的足球場地加起來還要大一些。如此的規(guī)模與其在商界的實力成正比。作為日本商界的三巨頭之一,萬瀾山家有著深厚不可動搖的名望。
在這里面,萬瀾山家的大小姐正在自己的辦公間里接待一位“客人”。
大小姐名為萬瀾山蒼蓮,黑長直發(fā),相貌端莊,是一位大和撫子般的女生。而站在她身前的是一名約莫四十歲的男人,近一米九的身高搭配上健碩的軀體充滿了壓迫感,像是巨輪的黑剛槳葉那般堅硬,讓人不敢接近。
“神嵐先生,能麻煩您幫我殺個人嗎?”
這是一段從開始就不正常的對話。
“開口就直奔主題……你和愛客套的海鳴先生還真是完全不同?!?/p>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我只是想請您幫我這個忙而已,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是作為這件禮物的要求嗎?”
這個被稱作神嵐先生的男人,此刻單手握著一把超過兩米長的大型弓,從對話來看,這便是蒼蓮大小姐所送他的禮物。
“不,這只是單純地請您賣個人情給我罷了。”
萬瀾山蒼蓮?fù)窦s一笑,用詞很謙卑,但態(tài)度不卑不亢。
“呵呵,越長大越會說話了啊,小丫頭,那么是哪個倒霉的家伙被你選中了?”
神嵐先生被她逗樂了,把大型弓收到了背后。
“是照片上的這個男生?!?/p>
神嵐先生伸手接過蒼蓮大小姐遞過來的照片,只瞄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你這不是和海鳴先生在對著干嗎,蒼蓮小姐?!?/p>
“?!?/p>
在說出這個名字前,她適時地停住了。
“父親他,難道已經(jīng)有所指示了?”
“是‘禁止對象,前一陣子下達(dá)的。”
神嵐先生無奈地攤了攤手,后退數(shù)步靠在墻上,等著蒼蓮大小姐表態(tài)。
“那么……”
猶豫了許久后,蒼蓮大小姐再次開口。
“能請您給他施加足量的警告,讓他今后不再攪和進與普通學(xué)生無關(guān)的生活嗎?”
“能告訴我這樣做的理由嗎?蒼蓮小姐。”
“這是來自萬瀾山家的要求……這樣說,可以嗎?”
蒼蓮大小姐向神嵐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樣的說法,我并不討厭?!?/p>
在這里,他們達(dá)成了某種約定。
辦公樓下,外圍墻內(nèi),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在地上折射著陽光,秋葉安靜地落下,被這里壓抑的氣氛所淹沒。
伊東宣弘已被團團包圍,他所見的敵人有十一個,手中都拿著金屬棒球棍,而在身上藏一把刀,那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打不過打得過,伊東宣弘不知道答案。但這已經(jīng)脫離常識了,一個人對付十一個人,即使是有槍械之類的火器在手,也是很難對付的情形。更何況,此時此地只是冷兵器交戰(zhàn),一個人是沒可能打贏十一個人的。
一個中學(xué)三年級生,與十一個成年壯漢。
包圍圈正在一點一點地縮小。
“你在做什么,伊東宣弘!”
身處人堆里的赤尾,在走近之后,認(rèn)出了來者是最近在他手下打工的家伙。
“喲,這不是赤尾先生嗎?”
伊東宣弘毫無異色地同他揮手打招呼,這樣的反應(yīng)讓周圍的人也都放松了警惕,以為這不過是一場誤會。
“我是來砸場的,不過看來我的意思還沒有表現(xiàn)清楚?!?/p>
伊東宣弘帶著笑容,喃喃自語,音量被他刻意壓小了,周圍的人都沒聽清。
“那么就失禮了。”
他的手伸向口袋,這樣意謀不明的動作,讓周圍的人一下子都警戒起來,只是他們的反應(yīng)速度與伊東宣弘比起來,實在是慢太多了。
由下向前揮出的手將九節(jié)鞭甩向前方,而后手腕回扭手肘曲起將鞭頭收回了手中。
僅是一瞬,離伊東宣弘最近的人倒下了。
鞭頭擊中了他額頭正中,在這至高點,也是要害的所在,給予了沉重的一擊,讓他失去了意識,筆直地向后仰面倒下。
“這樣子,你們就都明白了吧?”
伊東宣弘如此說到,音量依然很低,但這次對方有了反應(yīng),舉起的棒球棍便是最好的回答。
——那么就不客氣了。
對伊東宣弘來說,又何來的客氣之說,打從一開始,他就是個不客氣的家伙。
再次送出九節(jié)鞭的同時,他按下了末端鞭節(jié)上的按鈕,鞭頭底部的N2噴射點立時開始工作,噴射著強力的氣流轉(zhuǎn)換為強勁的推力,這樣的驟然加速再次打亂對方的節(jié)奏,穿過了棒球棍的格擋,擊中了小腹,僅是一擊,伊東宣弘又撂倒了一人。
“兩個?!?/p>
他將九節(jié)鞭貼著身子甩八字環(huán)繞,與小心翼翼前進著的數(shù)名敵人對峙著,尋求下一次進攻的機會
——遠(yuǎn)程兵器與近程兵器的對戰(zhàn)關(guān)鍵便是距離,伊東宣弘打算利用一開始便占有的距離來一點點吃掉他們。
不過,即使吃不完也不要緊。
因為九節(jié)鞭是沒有長度的兵器,它是遠(yuǎn)程兵器,但它不止是遠(yuǎn)程兵器。
纏斗的過程是艱辛的。
緊繃的神經(jīng)不能有絲毫松懈,以免錯過任何進攻或是防守的機會,一點點的疏忽都將帶來致命的傷害。
十分鐘后,伊東宣弘喘著氣將高高飛在空中的鞭頭由上至下落下,砸在場上最后一名敵人的頭頂,醍醐灌頂般的猛擊只是一瞬就奪走了對方的意志,跪著跌倒在地,然后面朝地趴了下去。
“呼?!?/p>
居然打贏了。
伊東宣弘對這場勝利覺得不可思議,他甚至連一下都沒被碰到過。
既然結(jié)果是好的,也就先沒空管太多了。他松了口氣,然后開始檢查九節(jié)鞭的狀況,除了少許的幾處磨損外,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四個N2噴射點在最初用了一個,還剩下三個。這應(yīng)該說是伊東宣弘的殺手锏,單獨點開一個噴射點可以將沖擊力提高到一點五倍,這對在力量上稍顯不足的他來說,是絕佳的補足。
七個……八個……十個。
隨后,他清點了被他放倒的人數(shù),意識到了少了一個人,少了那個一頭金發(fā)的家伙,赤尾。
逃進大樓里去了吧?
他隱約記得,再加上他自己是從入口攻進來的,沒可能會把人放出去。
——警察也差不多快到了。
理性考慮的話,伊東宣弘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再出手的必要了,該阻止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而大樓里還有多少人,對方藏有什么軍備,都是他所不知道的,單槍匹馬地進去,是不是顯得腦子壞掉了?
但是,聽從了警察指揮的人是崇宗,而不是他,伊東宣弘。
悠揚地慢慢甩著九節(jié)鞭的他,覺得不親自去狠狠地,正面地打赤尾一拳,實在是不像自己的作風(fēng)。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古賀紫衣不會被援交女這個職業(yè)所束縛著。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古賀紫衣或許很早就能洗清自己,不再認(rèn)為自己骯臟而厭惡自己。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古賀紫衣可能已經(jīng)與水素住在一起了,像是普通的一家人那樣。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水素就不會在深夜里一個人遍體鱗傷地倒在路上沒人搭理。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有希也不會被人抓走,不會被關(guān)在倉庫里,不會被銳利的文具弄傷。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他自己就不會獨自逗留在外通宵受凍,不用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不用過得不像是個學(xué)生,可以插科打諢在學(xué)校里與狐朋狗友們玩鬧,亦或是在圖書館的轉(zhuǎn)角與某個女生邂逅。
若是沒有赤尾的話……
伊東宣弘任性地把責(zé)任都推到了赤尾頭上
追根究底,干著拐賣兒童勾當(dāng)?shù)募一?,危害這個世界未來的家伙,只需要這么一個理由,伊東宣弘就有足夠的理由對他揮拳相向。
他對自己的角色設(shè)定,可是有著大叔外表,卻燃燒著十五歲少年心的熱血漢子。
——不把他打出鼻血還真說不過去。
赤尾,他可是個向小孩子們伸出黑手的大壞蛋。
所謂的壞蛋,所謂的壞人,其定義便是這么簡單。
自詡為神明的崇宗將你判定為有罪,你就罪不可恕。
他的頭發(fā)很亂,張揚跋扈,不守規(guī)則,就像是他的個性那樣,永遠(yuǎn)不會乖乖地被理順。此刻,他正靠在沙發(fā)上打盹,剛剛結(jié)束了手頭的工作外加早起,讓困意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叫做渡邊弦吾,是一個傲慢得如同獅子般的男人。
在他安神休息中時,一串毫無節(jié)奏感的腳步聲吵到了他的夢鄉(xiāng)。
“怎么了,赤尾先生,走得這么匆忙?”
他睜開一只眼,捕捉到從眼前閃過的身影。
“你在這里啊,正好,幫我去把那家伙收拾了,伊東宣弘,知道是哪個吧?”
伊東宣弘?
在渡邊弦吾的心底,確實是有這么一個模糊的影子。
“知道了,但相對的,今天的工資我要……”
“工資是吧,今天你拿五倍的日薪,足夠了吧?”
“噢,足夠了,感激不盡?!?/p>
他本是想要拿個兩倍就滿足了,沒想到遇上了這么豁達(dá)的老板,便興致滿滿地朝樓下走去,方才外面的打斗聲他也隱約有聽到一些,光是這樣,他便大約清楚了這個叫做伊東宣弘的人,力量,速度,戰(zhàn)斗方式,以及所使用的兵器。
是長鞭一類的東西?好像有點不同。
渡邊弦吾一步四五個臺階地下著樓梯,然后在下一層里,與伊東宣弘遇上了。
“喲。”
伊東宣弘停下了腳步,笑著同他打招呼。
奇怪的家伙。
“嗯,你好。”
渡邊弦吾嘗試著回應(yīng)一個笑容,但從伊東宣弘臉上的表情變化來看,他知道自己還是失敗了。即便是他自己想要作出平和的笑容,在別人看來的效果必然是高傲的蔑笑。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吧,先生?”
雖然是疑問句,卻完全沒有疑問的語氣,他略偏棕色的眼眸,顯得相當(dāng)混濁。渡邊弦吾比伊東宣弘還要高出一些,從上往下的視線,相當(dāng)銳利。
“都在同一個地方給同一個人打工,自然不會是第一次見面。”
伊東宣弘動作隨意地將雙手插入口袋中,察覺到這些的渡邊弦吾,往后退了半步。
他還沒看到對手的武器在哪,若是長鞭的話,總應(yīng)該收在身上某個地方,并且是很容易一眼看出的,可他卻始終找不到。
不是長鞭?
“那么,你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毆打自己的雇主?”
“毆打自己的雇主?哈哈,這個說法真有趣,我很喜歡。”
伊東宣弘笑著往前多走了兩步,而渡邊弦吾相應(yīng)地后退了兩步。
“只是這個雇主,叫做赤尾的混蛋,得罪了頗討我歡心的兩個丫頭,所以我這才來收拾他的。”
“丫頭,你是指蘿莉嗎?還是兩個?你可真是變態(tài)的家伙啊。”
“被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點?!?/p>
伊東宣弘被渡邊弦吾逗得哈哈大笑,而渡邊弦吾自己,亦覺得這個叫伊東宣弘的家伙很有趣。
“其實五倍的日薪也沒什么,反正也只是一天的。”
渡邊弦吾歪歪頭。
“要逃跑的話可以趁現(xiàn)在哦,我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對渡邊弦吾來說,放棄金錢上的利益其實是很艱難的,而他現(xiàn)在所作出的決定,足以代表他對伊東宣弘有多么的感興趣。
“這說的是哪里的話,倒是你想要逃跑的話,請隨意,我不會朝你的背后攻擊的?!?/p>
兩人在言語間,交錯出的火花漸漸帶上了火藥味。
“先生,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很強的哦。”
“那么有多強呢?”
伊東宣弘的突襲,那真是快到與“突襲”這樣的字眼完全匹配。
在渡邊弦吾稍稍為自己說自己很強這樣的話感到不好意思時,九節(jié)鞭的鞭頭就已經(jīng)飛在空中,而當(dāng)渡邊弦吾反應(yīng)過來時,鞭頭與他額頭的距離只有不到十厘米了。
“哇哦!”
他果斷地采取了下腰的回避姿勢,從容地避開了這迎頭一擊。
那是什么?揮舞的樣子不像是長鞭。
伊東宣弘出鞭和收鞭的動作太快,渡邊弦吾沒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武器,只是大約估算出了對方的攻擊距離。
“你還真是卑鄙啊,說著說著怎么就突然出手了?!?/p>
“難道還要像小孩子一樣,像電影里的笨蛋一樣,打人前要先說聲‘我要打你嗎?”
渡邊弦吾對這個回答相當(dāng)滿意,不如說他也是這么想的,說話的同時,他就已經(jīng)跑了起來,不管那是什么兵器都好,拉近了距離就不再有秘密。
正如同他所預(yù)測的那樣,急速縮短的距離讓對方動搖了,渡邊弦吾卯足勁揮出了右拳,但拳頭并沒有如他所想的落在伊東宣弘的頭上,而是被他以手臂錯開力道避開了,并且利用了這短短的破綻,后撤數(shù)步揮出了鞭子,猛烈的范圍性抽打讓渡邊弦吾不得不以雙手護住身前后退了三四米。
總算是看清楚了。
這一節(jié)一節(jié)的金屬鞭是什么?
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了,太有趣了!這個家伙。
渡邊弦吾扭扭脖子,擺出了搏擊的架勢,一左一右地踩著小碎步,躍躍欲試。
伊東宣弘知道自己要陷入苦戰(zhàn)了。
在他眼前的,叫做渡邊弦吾的家伙,有著他想象之上的洞察力,思考能力,反應(yīng)力,與門口那一幫人不是一個類別的。
所以該是慶幸他剛才不在門口嗎?。
伊東宣弘思索著應(yīng)對這個棘手家伙的方法。
對方打量自己的視線充滿了不屑,但進攻起來卻相當(dāng)認(rèn)真,讓伊東宣弘覺得無機可趁。
——在他眼中,我的身材顯得很單薄吧?
——和他結(jié)實的肌肉相比。
勝負(fù)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九節(jié)鞭并非光明正大的武具,九節(jié)鞭是暗器。
一開始的那一次進攻沒有得手,伊東宣弘就覺得自己取勝的可能性少了一半。
他把左手斜橫在胸前,右手略低,垂直于左手,放于內(nèi)側(cè),換上了近身搏擊的架勢。
血液的流動開始加速。
“終于讓我看清了,你用的是金屬鞭之類的東西吧,叫做什么?”
伊東宣弘不明白為什么對方要在這個時候搭話。
“叫做不告訴你。”
但利用對話來干擾對方,他也不是不會。
“……”
于是,伊東宣弘的回答讓渡邊弦吾非常無語,甚至有一瞬間連戰(zhàn)斗的念頭都喪失了。
怎么遇上了這么幼稚搞笑的對手?
以上就是渡邊弦吾的心理活動。
“不用這么小氣嘛,讓我來猜猜,莫非是叫做金屬節(jié)鞭?”
渡邊弦吾再次開始試探性的接近,因為伊東宣弘看起來像是采取了近身搏斗的架勢,但那到底還藏著什么,渡邊弦吾看不出來。
“猜對了我就告訴你?!?/p>
對應(yīng)于渡邊弦吾的接近,伊東宣弘繞著圈開始移動。他覺得這個對手比他想象中的要厲害很多,剛剛一個打十一個都沒覺得會輸?shù)乃?,現(xiàn)在腦海里卻產(chǎn)生了打不過的想法。
在剛剛的交手中,明明抓住了他的破綻施加反擊,卻一下都沒打到,以不超過兩米的距離,從他看到自己出手到九節(jié)鞭擊中他,只是0.1秒以內(nèi)的事情。而他不但反應(yīng)過來了,而且還躲開了。
觀察力,預(yù)判能力,反應(yīng)力。
危險的家伙!
伊東宣弘突然前沖一大步并將九節(jié)鞭在身后掄了一道半圓后朝對方正面劈下,但即使是這樣出其不意的攻擊,也還是沒能擊中對手。
不,確切的說是沒有完全擊中。
渡邊弦吾的嘴唇上,多了一絲血色。
“不用露出這種嚴(yán)峻的表情嘛,悄悄地告訴我怎么樣?”
渡邊弦吾的笑容高傲得如同君臨天下那般目空一切,但暗紅色的血卻從他嘴唇的裂縫處,沿著他的下巴流出,滴落在地上,在黑色的大理石地上濺散開,變成了黑幕里面的深紅花朵。
總算是碰到他了。
“少惡心我了,多大年紀(jì)了還裝可愛?!?/p>
伊東宣弘沒有貪于進攻得手而繼續(xù)向前,他將九節(jié)鞭收回身邊,再次與對方周旋開。
渡邊弦吾也毫無著急的意思,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若無其事地,慢慢朝伊東宣弘逼近。
是要把他逼退還是就這么吃掉他?
伊東宣弘選擇了后退,他對這家伙的進攻手段掌握的太少,但,退后數(shù)步后,他的背上卻感到了冰涼的觸感。
他身后已經(jīng)是鐵門,無路可退了。
這家伙雖然傲慢,但并不愚笨,迂回接近原來是早有目的的。
伊東宣弘知道自己察覺到這點已是太晚,而對方緩慢的腳步依然在逼近著,他在警戒伊東宣弘攻擊范圍的同時,還在尋求著能夠在伊東宣弘出手之前擊中他的距離。
他并非傲慢得無視一切,他對伊東宣弘的攻擊能力有所畏懼。
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
把張開的手收回,自然地放入口袋中,伊東宣弘和渡邊弦吾一樣,雙手都插入了口袋中。
未知的威脅是人永遠(yuǎn)的天敵,亙古不變。
與伊東宣弘猜想的一樣,對方的腳步因此而放得更慢了。對方一邊控制著自己所能逃出的角度,一邊縮短著距離,他有自信在這個距離之內(nèi)閃開自己的攻擊。伊東宣弘和他互相對視著,從對方的眼神中,尋找著哪怕絲毫的破綻。
伊東宣弘插在口袋中的兩手,分別握著九節(jié)鞭與手機。
這是他應(yīng)對自己被壓制到角落后力求脫身的最后賭注。
關(guān)于要是失敗了他自己會怎么樣他不感興趣,他所在意的是,身為一個男人怎么能讓在樓上的兩位小女士苦等,身為一個男人,又有什么理由能夠名正言順地失約。
他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快速上升,腎上腺素在大量分泌著,使他心率加快,血壓升高,全身的感官都亢奮了起來。
伊東宣弘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著呼吸的頻率,不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異常,腎上腺素是興奮劑一樣的雙刃劍,適應(yīng)不了的話只會損壞自己的身體,甚至是當(dāng)場手腳發(fā)軟,失去戰(zhàn)力。
“怎么了,不主動攻過來嗎?”
渡邊弦吾態(tài)度悠揚地說著挑撥性的話語,一腳一步都在無聲無息地縮短距離。
明明赤手空拳的是他,但他卻泰然自若,毫無顧忌地做著各種表情。每當(dāng)他說話時,尚未止住的血就會從嘴唇裂開出流出來,他在不斷地朝伊東宣弘施壓,想要震懾住對手,在其猶豫的空檔占得先機。
——已經(jīng)很近了。
還有三米左右的距離,渡邊弦吾的的壓迫感讓伊東宣弘覺得寸步難行。這不是身高的關(guān)系,是他此時的氣勢,已經(jīng)完全凌駕在上,無論是格斗技術(shù)還是體格,都讓伊東宣弘覺得自己處在下風(fēng)。
同時,九節(jié)鞭是需要空間的武器,而他所能使用的空間正在不停地減小。
如同密封著的玻璃箱中,以穩(wěn)定的速度不停歇的注水,水已經(jīng)漲到了伊東宣弘的脖頸,他在等著魚躍出水的一刻,但若是跳得晚了,他就會窒息而亡。
渡邊弦吾停了下來。
他把雙手從口袋中抽出,按了按自己的脖子。
——要來了。
伊東宣弘屏息以待。
——按摩脖子只是假象,把手移動到預(yù)備位置才是本意。
“我說過的,我很強?!?/p>
渡邊弦吾一邊說話,一邊擠壓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了響亮的咔嚓聲。
距離即將到兩米的臨界點,這是伊東宣弘只要出手就能攻擊到的距離,也是渡邊弦吾一跨步就能沖入接近戰(zhàn)的距離。
當(dāng)思考沒有用的時候,就相信本能吧。人類可是依靠著“本能”,從自然嚴(yán)格的篩選之中,存活到今天的頑強生物。
伊東宣弘看到的是兩手架在身前的渡邊弦吾。
渡邊弦吾看到的是兩手插在褲袋的伊東宣弘。
他會從哪里發(fā)動進攻,武器藏在哪一邊,這是他們當(dāng)下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所關(guān)注的事項。
不同的地方在于,伊東宣弘知道渡邊弦吾肯定在思考著“武器藏在哪一邊”這個問題,動用了一切感官來判斷,而渡邊弦吾卻沒有對伊東宣弘的可能性進行追想。
他們兩人的神經(jīng),到底誰繃得比較緊呢?
若是按照伊東宣弘的布局,神經(jīng)繃得太緊的話,渡邊弦吾就必輸無疑了。
先動手的人是伊東宣弘,握緊了手機的左手從口袋中迅速抽出,捕捉到這個動作的渡邊弦吾,立時向伊東宣弘的右邊踏出腳步,但朝他飛來的并非是九節(jié)鞭,而是手機,這一瞬間的錯愕,給了伊東宣弘絕好的進攻時機,在渡邊弦吾用一只手撥開迎面飛來的手機的同時,伊東宣弘手中的九節(jié)鞭已經(jīng)順著由右下至左上的軌道掃向了渡邊弦吾的上半身。
盡管渡邊弦吾勉強做出了回避,但銳利的鞭頭邊緣還是劃開了他的衣服,劃傷皮膚,割開的血肉碎屑在鞭頭上勉強滯留一會兒后,被強勁的風(fēng)壓吹落,只留下暗紅色的血斑。
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是結(jié)束。
不等對方站穩(wěn)腳跟,伊東宣弘已經(jīng)追身至可進攻的距離內(nèi),自轉(zhuǎn)身體將九節(jié)鞭橫向甩出,無處可逃的渡邊弦吾,只得用左手護住身體,勉強承受住了這一擊。
鞭頭與手臂碰撞的瞬間所發(fā)出的悶響,那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伊東宣弘對他沒有絲毫的憐憫,鞭頭繞著軌道蓄力一圈后再次襲向渡邊弦吾的頭部,他認(rèn)為這是最后一擊了。
然而渡邊弦吾卻躲開了,俯下身前撲順勢翻滾,一下子就與伊東宣弘拉開了距離。
切。
伊東宣弘在追求速決,對方卻像是享受戰(zhàn)斗一般的優(yōu)哉游哉。
“你,還有你的那個武器,有點小可怕呀……”
重新拉開了距離的兩人,再次進入了對峙狀態(tài),盡管在交手中,伊東宣弘給渡邊弦吾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但現(xiàn)在,兩人間的氣勢關(guān)系并沒有因此而發(fā)生變化。
渡邊弦吾抬起左手抓了抓頭發(fā),表情就像是小朋友看到了中意的玩具一樣,趾高氣揚的孩童,傲慢的幼獅,心情似乎很愉快。
而伊東宣弘的心態(tài)則急轉(zhuǎn)直下,他認(rèn)為對方本該斷掉的左手,此刻在若無其事地抓著頭發(fā),對方的身體強度遠(yuǎn)超出了他所認(rèn)知的范圍。
“在多陪我玩一會兒吧?!?/p>
渡邊弦吾表情輕松地如此說著,而實際上他已經(jīng)在承受痛苦了,左手的尺骨雖然沒有斷掉,但也裂開了不淺的深度,追求極限狀態(tài)的他,以自身的興奮將痛楚忘卻腦后。
“你是怪物嗎?”
不知內(nèi)情的伊東宣弘,在心里默默把事情的嚴(yán)重性提高了一層,他重整架勢,決意在這里就用上全力。
章之十八·母親,母親,母親
面積頗大的辦公樓層里,只有兩個人在,光影交錯,他們交戰(zhàn)的熱量將這個空間充滿,完全容不下其他事物的存在。
伊東宣弘手中的九節(jié)鞭始終沒有停下,或是盤旋在他身體周圍,或是充滿侵略性地騰飛向遠(yuǎn)處,伺機侵襲對手任何可以得手的空檔。而渡邊弦吾,只是單方面地閃躲著防御著,偶爾嘗試著要突進到伊東宣弘身旁,但立刻就會被伊東宣弘以回襲的九節(jié)鞭加適當(dāng)?shù)捏w術(shù)逼退。
看似是伊東宣弘一面倒地在壓制渡邊弦吾,但渡邊弦吾的神色卻比伊東宣弘要輕松許多,他的呼吸很均勻,動作的節(jié)奏也沒有亂,反觀伊東宣弘,胸口隨呼吸劇烈起伏著,上衣的領(lǐng)口也已被汗水浸濕了。
伊東宣弘在壓制渡邊弦吾,這只是狀況的表象,而其實質(zhì)是伊東宣弘用了很多辦法也傷不到渡邊弦吾分毫,而渡邊弦吾正在一點一滴的適應(yīng)伊東宣弘的進攻方式,穿梭于九節(jié)鞭的鎖鏈之間游刃有余。
盡管伊東宣弘一再暗示自己并非是崇宗,但那家伙徹夜未眠,在外吹了一整晚冷風(fēng)的體力消耗,并不會因為這樣的自我暗示而消失不見。
自我暗示只是一戳就破的謊言。
他,伊東宣弘,正在一點點地接近體力的極限。
只得涉險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伊東宣弘抬手將九節(jié)鞭甩出,同時壓低身子猛的朝渡邊弦吾沖過去,對于這樣的行動,渡邊弦吾選擇避開飛向他的鞭頭,然而鞭頭其實是打不到他的,因為在半途中,伊東宣弘就以輔助手將九節(jié)鞭攔腰截下,將其對折兩次合在一起,變成了近戰(zhàn)用的三節(jié)棍模式。
伊東宣弘成功地在渡邊弦吾處于回避硬直狀態(tài)中時沖到了他身前。
他先是沉穩(wěn)地一腳朝前扎下馬步,然后送出一記充滿力道的左直拳,來不及防守的渡邊弦吾,完整的吃下了這一擊,踉蹌的后退數(shù)步尚站不穩(wěn),伊東宣弘右手上高速旋轉(zhuǎn)的三節(jié)棍已落到了他肩頭上,左肩胛骨就此碎裂,他強忍住痛揮出右拳,被伊東宣弘輕易的避開,同時右腳側(cè)踹在他的腹部,將尚未找回平衡的他直接踢飛到辦公桌上。
他只聽到鎖鏈穿過空氣所發(fā)出的呼嘯聲,本能地朝旁邊滾開,隨即他原本躺著的位置就已被重新展開成九節(jié)的九節(jié)鞭給劈爛了。
決心在這一次進攻中結(jié)束僵局的伊東宣弘,沒有給渡邊弦吾留下半點憐憫,殘酷且冷靜的窮追猛打。
那個軟心腸救下水素的崇宗,在此刻的伊東宣弘身上找不到半點溫柔的影子。
——掄鞭法。
伊東宣弘右手握鞭,鞭由體后、經(jīng)上、向前立圓搶打,并且右腳向前跨出一大步以加長擊打距離。他這次的目標(biāo)是渡邊弦吾的頭蓋骨,若是命中,戰(zhàn)斗就會就此結(jié)束。九節(jié)鞭在空中呼呼的發(fā)出響聲,猶若斬刀一般將軌跡上的一切斬斷——然而,被九節(jié)鞭斬開的,卻只有空氣。
渡邊弦吾在被擊中前的瞬間,漂亮地側(cè)開身體躲過了這垂直的一擊,同時順勢滾下了桌子,蹬地前撲沖向伊東宣弘。
——掃鞭法。
伊東宣弘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將九節(jié)鞭在水平方向掄動,橫掃向渡邊弦吾所在的平面,這樣的連擊是無可回避的必中連續(xù)技,因為渡邊弦吾不識趣地選擇了前沖。
就如同伊東宣弘所預(yù)料的那樣,渡邊弦吾以右手強行擋下這一擊并被擊退開一兩米。
——左手確實是不能動了,右手剛才那一下多少也要裂開點骨頭。
伊東宣弘將九節(jié)鞭在頭頂上轉(zhuǎn)著圈,一點點地加快速度蓄力。
即使你是怪物,也只是局限于人類極限的怪物。
先是后仰身體,然后向前壓下,手臂極力的伸長,手腕扣緊,伊東宣弘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在這一擊上,用盡了他所能的這道長鞭斬殺,其速度與力量,伊東宣弘有自信這是對方所無法回避,以及無法防御的一擊。
但他現(xiàn)在的身體真能發(fā)揮全力嗎?
他忽略了這一點。
交錯只是瞬間。
伊東宣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所發(fā)生的只有沉悶的一響。
——開什么玩笑,居然空手接下來?!
是的,渡邊弦吾以一只右手擋住了這一斬,并以手握住了鞭頭。
——不,這不可能。
伊東宣弘嘗試著將九節(jié)鞭抽回,但卻無能為力。
剛剛的那一擊,赤手接下的代價是手掌的骨頭要斷掉數(shù)根,指骨,掌骨,腕骨,橈骨,尺骨,全無例外的都要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先是刺痛心臟的疼痛,然后會失去握力,于是犧牲手所抓住的鞭頭又會被伊東宣弘給抽回,所做的一切防御與犧牲都成了無用功。
但那眼下的狀況并非是這樣,無論伊東宣弘多么用力地拉扯,鞭頭始終被渡邊弦吾牢牢地扣在手中。
這并非是他預(yù)期的結(jié)果。
“扯不回去吧?”
渡邊弦吾開心地笑了起來,像個孩子那樣單純,這樣的聲音在伊東宣弘聽來相當(dāng)刺耳。
“如果你要是扯得回去的話,我大概會很困擾。手,也許會就這么‘咔嚓一下斷掉也說不定?!?/p>
渡邊弦吾向伊東宣弘示意自己手部的狀態(tài),這時,伊東宣弘才注意到,渡邊弦吾的手指,腕關(guān)節(jié),都以非常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
“這貨,斷掉了不少吧,不過也虧如此,你這該死的武器也終于停下來了。”
渡邊弦吾把這話說得不痛不癢,仿若斷掉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人的手,而他一點痛楚都感覺不到一樣。
“說實話,我一直都沒拿出全力,我覺得我是有些自大了,弄到現(xiàn)在想要用全力也用不出的地步,左手的手臂,右手從肩膀到手掌,都被你這個殘忍的家伙給弄斷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伊東宣弘接近。伊東宣弘徘徊于放棄九節(jié)鞭與否的問題,尚不能松手,只得任由渡邊弦吾這樣一點點的縮短距離。
“但是我覺得,即使我只剩下兩條腿能用,我也還是能打贏你的,拿出用兩條腿的全力。”
渡邊弦吾又朝前邁進了一步。
“也就是說,用一半的實力吧?!?/p>
在這時,已經(jīng)想好了應(yīng)對手段的伊東宣弘,伸出舌頭舔舔嘴唇,鼻子輕輕地哼了一下。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討人厭?”
他右手緊握鞭節(jié),高高舉起。
“你大概是那種明知自己傲慢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的變態(tài)類型吧?”
伊東宣弘,微微地抖動了一下九節(jié)鞭,將被卡在渡邊弦吾手中的鞭頭調(diào)整了一下方向。
“我承認(rèn)你很強,像個怪物那樣難以想象,但那又如何,既然我沒有輸給你的打算,那我就不會輸給你?!?/p>
他按下了握柄上的按鈕,啟動了鞭頭上的第二個N2噴射點,剛剛的調(diào)整方向起到了作用,強大的推力只是一瞬就讓鞭頭從渡邊弦吾的手中掙脫,飛回了伊東宣弘身邊。
形勢似乎再度發(fā)生了逆轉(zhuǎn)。
但隨即就發(fā)生了一件伊東宣弘所沒預(yù)料到事情。
鞭頭撞入他手心,他卻沒能握住,鞭頭就這么在空中翻轉(zhuǎn)了幾下后,“哐當(dāng)”一聲落到了地上。
對此感到最困惑的,是伊東宣弘本人,他明明有動手指去扣住鞭頭的,但手指并沒有給出反應(yīng)。
怎么了?
他迷惑地的看著自己的手,嘗試著去讓它動起來,但結(jié)果指向的是他的最壞預(yù)想,他的手已經(jīng)不聽他的使喚了。
過疲勞癥狀。
他不惜一切地去使用自己的身體,無論多么酸痛多么難受都當(dāng)作不知道,無論神經(jīng)對他的大腦作出何種程度的警告都不予以理會——在這樣不理智地過度使用身體后,有一部分肢體,在此刻,陷入了過疲勞癥狀,不再接受任何指令。
“沒想到還裝了這么有趣的機關(guān)呢,你自己改的嗎?”
一連串的狀況變化接連發(fā)生,渡邊弦吾對這些都不以為意,他的自信讓他不把實力以外的事情列入考慮。
“另外——你的手怎么了嗎?似乎是陷入了很糟糕的狀態(tài)?勉強自己可不是好事哦?!?/p>
渡邊弦吾沒有趁著伊東宣弘動搖時進攻的意思,他搖擺著兩條晃晃蕩蕩的破爛手臂,等著伊東宣弘恢復(fù)。
——呼……看來是到極限了。
伊東宣弘索性就這么放松地倚靠到了墻上,只是神經(jīng)依然緊繃著,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松緩了神經(jīng),那在身體里壓抑了很久的痛楚是否會在頃刻間奪走他的意識。
“你廢話比我還多,假好人。”
覺得對方打架也還是算有道德,這家伙若非是在這里以敵人的身份相遇,或許會有不同的反發(fā)展——伊東宣弘姑且回了句話,然后掃了一眼窗外的狀況,他意識到自己與這個傲慢的煩人的家伙纏斗太久了。
窗外的狀況對伊東宣弘來說是有利的,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在窗外看到了警察,他們正在悄悄地包圍這棟樓。
被他們搶先的話,就沒機會暴打赤尾了。
伊東宣弘考慮了一下,覺得要在短時間內(nèi)與這頭獅子分出勝負(fù)是不切實際的事情,力求速戰(zhàn)速決的話,同樣是拖著狼狽身體的自己與他之間,輸?shù)氖邪司艜亲约骸?/p>
這樣倒下就太遜了。
他懷著某種目的觀察了這個樓層的格局,注意到樓梯口附近有數(shù)個柜子。
“做個了結(jié)吧?!?/p>
伊東宣弘就這么大言不慚地說著謊話,撿起了落在地上的鞭頭,將九節(jié)鞭團在了一起。與此同時,渡邊弦吾已經(jīng)動了起來,只剩下雙腳可以使用的他除了積極進攻以外,沒有更好的防御方法——而他本人,也是只會進攻不會防守的嗜戰(zhàn)家伙。
——只有一只手能動的情況下,能使用的招式有……
伊東宣弘手中的是160厘米長,重一斤九的實戰(zhàn)鞭。
——拜托了,別擊中。
他將重心放低,右手?jǐn)€著鞭扣在腰間,蓄勢待發(fā)。
——拋鞭法。
渡邊弦吾快速逼近中,伊東宣弘不知道對方只有雙腳該如何攻擊,但他知道自己的射程遠(yuǎn)于對方,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起手鞭。
飛馳中的渡邊弦吾,等待時機中的伊東宣弘。
——右下。
伊東宣弘開始有了動作,而渡邊弦吾相應(yīng)的改變了沖刺的方式,由直線轉(zhuǎn)為不規(guī)則的“之”字形前進。
——左肩前。
但伊東宣弘并沒有因此而改變自己的動作,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
——敵方面部
原本是團在一起的九節(jié)鞭在空中散開成一片,將渡邊弦吾的移動范圍完全覆蓋。
——拋擊!
伊東宣弘毫無保留地用上全力,盤旋在空中的就九節(jié)鞭化作狂蛇,襲向渡邊弦吾的頭部。
——躲不開了。
盡管伊東宣弘如此認(rèn)定,但渡邊弦吾再次做出了超乎他想象的事情——渡邊弦吾奮力一躍,以驚人的彈跳力讓身體浮空,上半身后倒,雙腳前踢,將擊向他頭部的鞭節(jié)都踢開了,隨即就這么水平地落到了地上。
伊東宣弘抓住了渡邊弦吾倒地的機會,快步上前,卻沒有攻擊他,而是從他身邊穿過,沖向了樓梯,踏上樓梯的同時,回頭一甩鞭將樓梯口旁的柜子放倒,恰好堵住了樓梯的入口。
——那么就再見了。
他就這么上了樓,沒有再回頭。
被他留下的渡邊弦吾,還躺在地上,眉毛都擰成了一塊兒,相當(dāng)迷茫。
搞什么???不是要做個了斷嗎?
渡邊弦吾如此想著。
“膽小鬼。”
他喃喃自語,坐了起來,看著窗外那一大堆漸漸接近的警察,心想著如果說我也是受害者,我想要到警察局打工,不知道會不會被允許。
古賀紫衣宿舍里的氣氛很奇妙。
母女間的互相坦白,有點類似于情侶間的告白,但又遠(yuǎn)比那來得沉重,而欣喜的心情卻又是一致的。
古賀紫衣與古賀水素分處房間兩個角落,盡管都在口頭上接受了對方,也敞開了心扉,但之前的隔閡還在扮演著生疏的角色,讓她們依然對對方很拘謹(jǐn),往往是開口說了一兩句話就又冷場了。
“呼啊——怎么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已經(jīng)醒來的有希,努力地想要幫她們把氣氛調(diào)動起來,但這項任務(wù)相當(dāng)艱巨。
在伊東宣弘離開后沒多久,有希就已經(jīng)醒了,她從水素以及古賀紫衣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然后在等待伊東宣弘回來的時間里,她被夾在這對正處在害羞、尷尬、不好意思狀態(tài)的母女之間,相當(dāng)不好受,因此決意要做些什么來讓她們顯得更像是一對母女。
而她與水素之前那虛假的矛盾,只是交換了一下眼神就已消融,若是說有誰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話,她們兩人都會回答出對方的名字。
“既然都和好了,就要有和好的樣子呀。”
有希徘徊于兩人之間,聲情并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期待著那么一點成效。
不過這真的是很難呀,不是嗎?
“你們兩個怎么就這么嬌羞呢,有什么好嬌羞的?。空媸堑摹瓘膭偛砰_始,外面也一直在吵個不停——”
然后,屢屢嘗試失敗的有希,稍稍有點泄氣了,她還太小,不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慢慢來。
“我出去看一下吧,你們兩個留在這里?!?/p>
有希的話給了古賀紫衣找臺階下的機會,以大人對小孩所特有的命令權(quán)。
“可……”
“我很快就回來。”
“……”
“那么,乖乖地等我?!?/p>
“嗯?!?/p>
這樣的對話,在有希聽來,這兩人終于有了那么一點母女的樣子。
“雖然還很僵硬,但比以前好很多了不是嗎?水素。”
“嗯?!?/p>
目送古賀紫衣離開的兩人,沒察覺到古賀紫衣異常行為的兩人,只是覺得暖暖開心的兩人,并肩坐在床上,分享著單純無邪的喜悅。
若是說成人間的欺騙是逼不得已,那么,欺騙孩子真是一種罪過。
滿懷著期待在古賀紫衣宿舍里等待著的兩人,她們的期望需要有人去挽救。
假若所見并非真實,所聞并非真言。
這是自以為正確的臆想,而這個世界更為貼切的形容應(yīng)是——
所見常非真實,所聞近無真言。
對赤尾來說,這是他干了這么多起轉(zhuǎn)移之中,最失敗的一次。
搭檔了很久的梯隊人手都被干掉了,新招的人里出現(xiàn)了背叛者,原本應(yīng)是要了若指掌的局勢狀況,他現(xiàn)在一團混亂,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在辦公室里緊張的收拾重要物品,并把可能會被作為證據(jù)的東西都銷毀掉,他還打了電話叫來了預(yù)備人手,以防不測。
赤尾在準(zhǔn)備逃亡。
無論是那個叫做渡邊弦吾的外表傲慢內(nèi)心詭異的家伙,還是讓人摸不著底細(xì)的伊東宣弘,赤尾都沒有給予他們太多信任——但信任這種感情,只要是有給出過,無論是多少,那么在被其背叛時的代價都將是慘痛的。
赤尾沒法確信渡邊弦吾是否有幫他擋下了伊東宣弘,以金錢利益作為說服誘餌是最為簡單也是最為易碎的方法。
更何況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這樣的空口承諾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至少對他自己來說,那不過是放屁一般的廢物。
所以他要在事情發(fā)展到他無法規(guī)避的狀況前逃脫。
只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狀況的他,在此時已經(jīng)害怕到不行,就連拿起一支筆手指都會打顫,握不住的筆落到地上所發(fā)出的細(xì)微響聲,在此刻的赤尾聽來宛若雷鳴般讓他驚恐不已。
別太緊張。
他這么告訴著自己,但心跳卻不聽話的一個勁兒地加快。
人是不可能控制心臟的跳動的,不過倒是可以強制讓它停下來。
比如說給它一刀,什么的。
數(shù)分鐘后,赤尾終于勉強做完了逃脫準(zhǔn)備,提起背包準(zhǔn)備從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備用樓梯下樓,然而——
“這么急著走,是要去哪呢?赤尾先生?!?/p>
伊東宣弘已然站到了他眼前。
什么時候過來的?為什么沒有腳步聲?為什么連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赤尾內(nèi)心臨時搭建起來的圍墻,頃刻間就土崩瓦解。
求生的本能讓他勉強維持著鎮(zhèn)定,利用身前的辦公桌作為視覺障礙,手伸進了褲子里摸索到了某樣?xùn)|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警察的臥底嗎?”
他盡量與伊東宣弘搭話,以求爭取一擊致勝的機會。
“我?。俊?/p>
伊東宣弘微笑著,走著,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困擾著,猶豫著,沉默著。
“就以這次的事情來說,大概只能算是個變態(tài)蘿莉控吧?!?/p>
伊東宣弘毫無防備地原地停了下來,對赤尾并不怎么在意的樣子,四處掃視著。他此刻與赤尾所在的樓層顯得明亮而寬敞,深黑色的大理石整齊地鋪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分隔出了一個個房間,與其他的樓層不同,顯然是用心裝修過的,換言之,也就是赤尾這家伙平時享受的地方。
這些用來享受的錢都是從哪來?怎么來的呢?
奢華的沙發(fā),巨大的地毯,擺放在玻璃窗中的昂貴酒品。
在墻邊,伊東宣弘看到了泛黃的粗糙麻繩。長長的一大捆,堆成將近一米的高度,似屏息狩獵的森蚺,悄無聲息地吐著信子。
這些是用來捆綁孩子的吧?
“你別太得意了,我承認(rèn)你很厲害,但也不見得你就是最后的贏家?!?/p>
赤尾咕嚕一聲咽下口水,他明明在等待伊東宣弘的破綻,而伊東宣弘此時也是破綻百出,但不知為何,赤尾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伊東宣弘眼里,讓他不敢輕易拔槍。
“我是厲害還是不厲害,不需要你來承認(rèn)。”
伊東宣弘很囂張地把兩手都插入了口袋。
在赤尾看來,伊東宣弘這樣的行為只是傲慢大意,卻沒想到他自己也是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握著什么的。
“你以為你能夠得逞嗎?我剛剛已經(jīng)打電話叫人了,不出五分鐘就會到達(dá)?!?/p>
赤尾神經(jīng)緊繃,小心翼翼的將口袋里的槍上膛,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哦,是嗎?”
伊東宣弘不以為意,再次邁步走向赤尾。
“去死吧!”
抓住了這一瞬間,赤尾抽出了手槍,話語上的恐嚇是為了給自己助長氣勢,但他太慢了,在他瞄準(zhǔn)之前,伊東宣弘的九節(jié)鞭就已經(jīng)打飛了他的手槍,緊接著就纏住了他的手臂,伊東宣弘用力往回一拽,赤尾就站不穩(wěn)而朝前倒下,趴在了辦公桌上。
毫無懸念的勝負(fù)。
“慢死了。”
伊東宣弘一腳將落在地上的手槍踢到視線所不能及的角落里。
方才與渡邊弦吾的苦戰(zhàn),讓伊東宣弘憋了相當(dāng)大的整整一胸膛的悶氣,此刻,隨著這句近似傲慢的話終于發(fā)泄出來了。
“都是因為你才惹出了這么多麻煩,乖乖地接受制裁吧……由警察來?!?/p>
嘴上雖是這么說,但伊東宣弘還是揪起了赤尾的領(lǐng)口,把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然后……嚯的一下把赤尾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轉(zhuǎn)而握住了他的腳踝,讓他整個人倒掛在空中,最后,松開了手,相當(dāng)干脆地對著赤尾的頭給了一腳,就像是射門一樣,把赤尾的腦袋當(dāng)成足球,踹了出去。
之后,被踢飛出去的,撞到了墻又落回地上的赤尾,就這么一動不動地躺著了。
爽快多了。
伊東宣弘用腳踩踩赤尾的屁股,把他翻成仰面躺著的樣子,
透過窗戶,他能看見大量的警察已將這里團團包圍,并且有兩隊先遣隊正魚貫的從正門以及后門進入樓里。
就算你叫來了人又怎么樣呢?
伊東宣弘用墻邊的繩子把赤尾五花大綁。
這里有這么多可親可愛的警察先生。
然后,他從赤尾的錢夾里“適當(dāng)?shù)摹比∽吡艘还P錢財。
——打工的錢也算清了,雇傭關(guān)系解除,所以……剩下的就交給警察吧。
伊東宣弘快步走下樓,心情輕松地去迎接在某個房間里等待他的兩個小公主。
“以前,為什么水素和媽媽的關(guān)系那么不好呢?”
坐在床邊的兩個小朋友,她們之間沒有不能談?wù)摰脑掝}。
“我也不知道。”
“好像是從小時候的某一天起,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p>
但水素與她母親的關(guān)系,她們兩人這還是第一次談起。
若是要問中學(xué)一年級生與小學(xué)六年級生在成熟程度上有多大的差別,那是近乎沒有的。同樣的,初三與高一,高三與大一,這些看似分界線的地方,并非是人的成熟程度驟變的關(guān)鍵點,這種成長一直是一個過程,而非是階段性的東西。
而這兩個六年級的小妹妹,或許因為相比他人更為艱難的童年而在心智上成長了更多。
因為成熟與否從來都不與年歲的大小呈正比關(guān)系。
古賀水素盯著空白的天花板回憶過去。
“我只記得她連續(xù)哭了好多天,然后性格就完全變了,開始排斥我?!?/p>
——“我自己的生活都無暇照顧了,對她還有什么好關(guān)心的?”
以自我為中心的女人。
“對我的事情一點都不在意?!?/p>
——“那家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單純的累贅而已?!?/p>
眼中絲毫沒有孩子存在的女人。
“和我說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住在一起?別開玩笑了,和那種刁蠻任性的人住在一起,我還不如睡豬圈里?!?/p>
徹底蔑視孩子價值的女人。
“漸漸的,常常兩三天也見不到一面?!?/p>
——“我管她那么多?!能按時給她生活費她就應(yīng)該感恩戴德了?!?/p>
似乎只是這樣子低劣的一個女人。
那一個晚上,古賀紫衣與崇宗的對話,古賀水素并沒有聽到。
但這并不會對古賀水素對古賀紫衣的認(rèn)知產(chǎn)生影響,因為比那個晚上還要尖酸刻薄的話,還要無血無情的話,水素早就聽古賀紫衣說過了。
在這樣極端惡劣的關(guān)系之下,她們兩人還能維持著名分上的母女關(guān)系,這已經(jīng)近乎為奇跡了。
“所以,自那以后,我就開始羨慕和媽媽關(guān)系很好的孩子?!?/p>
水素停頓了一下。
“非常的。”
這句補充,讓聽者不知該如何是好。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和她正常交談過了?!?/p>
水素能這樣平淡地訴說這些過去,就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再后來,我們就分開住了。”
這是象征著一切崩壞,不可修復(fù)的序幕。
“那時候我還不認(rèn)識你呢,哈。”
有希察覺到自己不該挑起話題時已經(jīng)太遲了,她刻意調(diào)高氣氛的俏皮語氣,在試圖挽回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快樂,但對話正變得越來越艱難,心也在慢慢的壞掉。水素沒有在意有希的話語,繼續(xù)說了下去。
“關(guān)于她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我一點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沒告訴我。”
簡單,卻又讓人痛苦的答案。
幸福之所以是幸福,那是因為有痛苦存在。只有幸福的地方,沒有幸福。只有痛苦的地方,也就沒了痛苦。她并非任性,并非不懂得珍惜。比起那些自己放棄的人,她是被動地被剝奪了來自母親的溫暖。
“關(guān)于交流?!?/p>
水素提起了之前所說過的這個詞,臉上的神情變得苦澀起來。
“如果身體接觸也算是交流的話,那還算是有吧。”
“她經(jīng)常打我,無理由的?!?/p>
“被你哥哥帶回去的那天晚上,我身上的傷也是那女人打的。”
水素的訴說,淡然無味,如同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像是回答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果斷,不容置疑。
“一切都是隨她喜歡來做。”
這樣的闡述若是放在復(fù)合之前來說,那么完全就是絕望的控訴詞。
“但我相信這些都是有理由的?!?/p>
水素?zé)o邪地笑了,僅是一抹笑容,就讓方才話語中的所有黑暗都消失殆盡。
是的,無論以前怎么樣,過程如何辛酸,在努力過后的今天,她能看到古賀紫衣對她點頭,看到了重新過回正常生活的可能性,這些曙光讓她能夠原諒之前的所有。
因為這些是她目前生活中所追尋的全部。
“抱歉……”
看到水素笑了后,有希終于松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犯下了大錯,讓好不容易擺脫了陰霾的水素又回到過去。
“別道歉啊,又不是有希你的錯?!?/p>
水素輕輕的撫摸著有希的頭。
“但總是需要一個人來道歉吧,這種時候?!?/p>
只是有希還有點自責(zé)。
“……你這股認(rèn)真勁真不是一般的可愛?!?/p>
“而且,現(xiàn)在也都已經(jīng)沒事了?!?/p>
“托那位伊東宣弘先生的福,還有多虧了有希你的幫忙,謝謝。”
“別這么說啊,我什么都沒幫上,只是傻傻的幫倒忙而已?!?/p>
“所以,你來這里也是為了……”
“才不是為了她。”
水素別過臉,避開了有希的視線。
“我的班級里面,有一個朋友應(yīng)該是被他們拐走了?!?/p>
“她的媽媽,曾經(jīng)來過班里,當(dāng)著我們的面,失聲痛哭過。”
“那么好的母親,不和孩子在一起那真是太可惜了。”
之后,空白了許久,水素才又補了一句。
“過來會遇到她,幫到她,我事前也不知道,所以最多只能說是順便而已?!?/p>
對女兒的厭惡,對生活的冷漠,被工作所驅(qū)使著,失去了熱情的女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挽回她的心靈?
想必是沒有的。
所以說,能夠與女兒復(fù)合的母親,對于上述所說的形容是不相符的,她只是看起來像是那樣,有意無意的讓人誤解她。
吃力而又不討好的,費盡心思去裝壞人的人,只能是可憐的人罷了。
在她們兩人對話結(jié)束不久后,房門在“咚”的一聲后,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更為準(zhǔn)確地說,是被敲開的。
原本只是想要敲門的伊東宣弘,沒想到自己只是輕輕一碰就把門弄開了。
“為什么沒把門鎖上?”
他看起來有些生氣。
“古賀紫衣呢?”
迅速掃視了屋內(nèi)的狀態(tài)后,緊接著又是一句,語氣簡直像是警官在審問犯人。
他如此嚴(yán)厲的態(tài)度讓兩個小妹妹張大了嘴巴,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她剛剛出去了……”
水素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看起來有些奇怪的伊東宣弘。
“走多久了?”
“十分鐘……左右吧?!?/p>
“你們待在這里別出去,我出去找她,很快就回來?!?/p>
一點都不親切,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臨行前,伊東宣弘在門邊停了一下。
“沒事的,別擺出這種表情,我只是在趕時間,稍稍有些不夠耐心,希望沒嚇到你們?!?/p>
他擺出一副很努力要表現(xiàn)出溫柔但卻只是勉強達(dá)到及格分的表情,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卻只能欲言又止,反身關(guān)上了門。
關(guān)上門后,他的表情立時就變得嚴(yán)峻起來,就像是大理石地磚那樣僵硬沉悶。
——時間差是十分鐘。
伊東宣弘慶幸自己與那個傲慢男人交戰(zhàn)的地方是底層,這樣子就基本上排除了古賀紫衣離開這棟樓的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就是上面了。
為什么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要從自己的女兒身邊離開,這個女人想要干什么?
難道自己所刻意留下的安排沒能讓她們母女和好嗎?
不,沒可能會惡化關(guān)系的。
只要回想一下剛才水素對古賀紫衣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就可以看出恢復(fù)關(guān)系的端倪。
所以說……她應(yīng)該是……
——別亂來啊……麻煩的女人!
咬緊了牙關(guān),身體再累也要堅持住,伊東宣弘一下子全力跑了起來,順著樓梯朝樓頂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