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側(cè)機翼的下方
是連綿不斷的群山
間或有幾座兀立的山頭
四周被霧蒙蒙的
城市或鄉(xiāng)村包圍
那些街道、房屋和農(nóng)田
通往山巔的小路依稀可辨
如同體內(nèi)的經(jīng)絡
或者發(fā)絲中的紋路
那些大塊裸露的泥石
它們是大山的傷疤
需要多年時光才能痊愈
但已留下永恒的記憶
如同我們生命中的某些時刻
那些難忘、痛楚的時刻
雖然時光流逝
不會再被別人瞧見
它們?nèi)匀粫[隱作痛
作者簡介:蔡天新,詩人、隨筆和游記作家,浙江大學數(shù)學學院教授。近作有《美好的午餐》,隨筆集《數(shù)學傳奇》,游記《里約的誘惑——回憶拉丁美洲》,攝影集《從看見到發(fā)現(xiàn)》,主編《現(xiàn)代詩110首》、《冥想之詩》、《漫游之詩》。
樂意你們每日走過我的身邊
褲角輕擦草葉的窸窣聲,如我
從未息止的憶想:屈辱的片斷,過失或者原罪
只是別把碑石上的名字念出聲
生來如影隨形,不離不棄
夭亡,亦不能脫卻它在塵世的煩擾——
這遠遠晚死于性命的羞愧
睡 姿
靠緊西墻的一張寬敞的大床上
每天夜里我一人獨睡
或仰躺成舒展的太字
或右側(cè)臥左側(cè)臥,輾轉(zhuǎn)反側(cè)
我晨勃的兄弟有了三個明確的指向:
仰臥時朝向上帝
右側(cè)臥朝向虛空
左側(cè)臥,則朝向隔壁的寡婦
深呼吸
我必得如此深深地呼吸
吸入吸附在白雪上的冷光
這些被時間污染的顆粒
吸入自閉,吸入蝙蝠的黑
吸入一匹赴約的病馬
和一具月亮殘缺的肉身
這口氣憋得足夠長
現(xiàn)在我要依次呼出寒氣
呼出無知的肺炎
呼出一盞薄霧中辨識路徑的燈火
——呼出轉(zhuǎn)場的草原,那兒牛羊走遠
剩下一地西風的碎片
拉 鏈
我太久的沉入了時間的黑地
像蚯蚓僵死于過冬的泥土之暗
我一個人的孤獨亦是歲月的孤獨
沒有指南針,我只朝著認定的方向一意孤行
雪水滲入地表,驚蟄令環(huán)境松軟
我依然前行在時間的深處
似有鏵犁與換了鐵掌的牛蹄穿過田壟的聲音
猶如縫在皮肉上的拉鏈哧啦豁開
露出體內(nèi)的秘密,和疼
一個人的孤獨莫過于
從暗無天日到重見天日的孤獨
稻草人
一個女人站在秋風下的黃昏自語:
你對我說,你喜歡我的眼睛
嘴唇,肚臍,和說不出口的隱秘
你說通往我體內(nèi)的入口
都是灌送愛的通道
多暢快呀——
這些年來,你依次退出
我的身體閑置那兒,風吹雨淋
日漸褪色,枯敗,散落
像個稻草人
警 句
生活在底下,對上邊的事物
我說不出它們慣有的狀態(tài)
比如吊燈日夜懸于頭頂
但我說不出燒壞了幾盞
剩下的能否點燃暗淡的時光
也曾有過晴明的日子
初陽起自朝露
輕風送它日上中天
即是西落,亦有彩霞貼金
余暉映照蝙蝠多褶的翅羽
這么多年,我已記不清黑色的反光
往事如此安靜
讓我擁有別樣的活法
在一天的盡頭停下腳步
此地甚好。我忍不住自言自語
突然冒出一個警句
光 點
一只烏鴉穿過早到的春天
叫聲落在孤寂的夜里
這黑更甚于夜的光點急促地閃動
吉祥的小鳥
寒冬的信使
有著火炭一樣的能量
彈出的弧線是冬天最后用力拉緊的彎弓
自身反坐回凋敝的境地
確信一粒冰渣滴向解凍的塵?!?/p>
那被草葉擦亮的翅膀
露水里升起的旭日
這些人
坐在登機門左側(cè)連排椅上
我目睹瘦長的人群
人手各執(zhí)一張紙牌,緩緩通過檢票口
魚貫而入一只大鷹的胃里
這些人——
天南地北,男女老少,平頭百姓,大咖闊佬
……我最后一個起身過卡
追到天上,與他們一起驗證命運
星 辰
我從昏暗的窗口探出頭來
天邊星辰孤單,叫我辨清風的走向
我擺擺左手,仿佛聽見召喚
我用自己的方式作出回應——
朝下看和朝后看是一樣的
投在空床上的影子一如大地的蒼茫
柳 絮
柳絮飛揚,再多也不是雪
柳絮沒有雪的那種干凈的白
沒有雪漫天寒凝的靜氣
柳絮在浮塵和花粉里飄游
這些春天脫下過冬棉衣抖落的皮屑
隨之被春風掩埋
結(jié) 局
化成灰,你也能認出我是誰
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你是誰
太平盛世,生當逢時
我有月亮對于秋天的敏感
我有死亡對于死亡的認知
作者簡介:邵純生,山東高密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多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星星詩刊》、《詩探索》、《詩歌月刊》、《詩選刊》和《山東文學》等報刊,多次入選年度詩歌選本,曾出版《純生詩選》和《低緩的訴說》等詩集。
老屋在半山腰
平常,能聽到窗外竹子的呼吸
但今晚,暴風雨在房前屋后沖撞
竹子抖得像打擺子的孩子
屋后的小溪,在暴雨中簇擁著沖出山谷
這一切都在幾十年的時光中消失
而今晚,它們又隨著一場暴風雨返回來
今晚有暴風雨,今晚我九歲
在掛鐘巨大的滴答聲里
我在安睡
外婆對著油燈,在補
一雙磨破底的舊襪子
舊 事
那時我還小
十三四歲的樣子
我挑著兩藍子山芋
跟在三叔的后面
要在黎明前趕到集上去賣
走了五六里的山路之后
我們在舒廬干渠的大堤上歇腳
馬槽山消融在沉沉的夜色中
初冬的田野多么干凈
空氣清冽,大地安寧,星空遼闊
(我從沒見過這么多的星星?。?/p>
身邊的渠水閃著幽暗的冷光
霜“淅淅”地降落在枯草葉上
這是廣袤天地間我能聽到的唯一的聲音
星空的種子
月光先是落在一片蕎麥地的上方
然后緩慢地漫延開來
山谷變成了乳白色的河流
樹在夜晚的陰影越發(fā)沉重
但它的聲音——它的葉子在風中
嘩嘩的聲音
是透明的
叔叔指著大王嶺的山凹
對我說:你五爺爺三月里死了
就埋在那
我們抽著煙,好久沒有說話
螢火蟲像星空撒下的種子
在這乳白色的河流里游
一只夜鳥
突然"喳"地驚叫一聲
撲楞楞從林間飛起
越過山脊,飛到對面的陸家洼
如果是在白天
我就能看到
它張開的一對黑色翅膀下
幾根白色的羽毛
夏天中午的一陣微風
家鄉(xiāng)人給我?guī)硪淮霞业陌謇?/p>
像一袋堅硬的褐色石頭
栗樹種在老屋對面的山坡
巨大的樹冠在山頂上堆出另一座山
寬大的葉片
在夏天中午的一陣微風里
嘩嘩喧響
家鄉(xiāng)人,我想問問你
我家老屋前的兩棵棗樹是否還在
它們還會在每年春天
開出淡黃的
小米粒一樣密密的花朵嗎
你見過我的愛人嗎
她是不是赤腳走在山路上?
周圍花草香氣包裹著她
油松、山毛櫸、樺樹聳入云天
而她,赤腳走在山路上?
果馬河
果馬河在小嶺灣沖出
一片寬闊的河灘,和
一個叫蛇信子的水潭
水芹、雜草、河灘上高大的胖柳林
一群蜻蜓,在七月
震耳欲聾的陽光下
飛進果馬山谷
我熟悉河灘上的一棵樹
它每年七月能灑下
和我命運一樣大的一塊蔭涼
斑鳩在枝葉間,用低低的"咕咕"聲
召喚伴侶,一陣風
像透明的血液
在林間流動
門
父親葬在大王嶺向陽的山凹里
爺爺奶奶也葬在那里
墓地隔著一條清澈的小溪
正對著山下的老屋
我覺得他們沒有死
只是把住處
由山下搬到了山上
山里人都搬到山外去了
只有生了絕癥的二叔
一個人住在老屋
像在守著墓地,守著自己最后的日子
等著有一天
也搬到山上去
二叔每天凌晨起床
在黑暗的廚房里,對著一尊佛像
喃喃禱告
我也起床了
我看見慢慢發(fā)白的窗戶外
走過我昨夜的一個夢
夢走了,它的重量和氣味
還留在我身體里
許多墓碑散落在大王嶺上
把不同年代的時間
緊緊壓在同一個平面上
這些墓碑像一扇扇緊閉的門
每年都有訪客,但這些門
從沒打開過
孤 獨
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晴了,陽光和雪光
在山谷里混亂地閃爍
整個山谷在冰冷的光里燃燒
我走在果馬河寬廣的河灘上
河水在冰雪下無聲地流淌
這山谷的寂靜,剛撕開一個小小的縫隙
又迅速地合上
幾只斑鳩在雪地上盤旋
它們的食物藏在冰雪下面
藏得比罪孽還深
我看著太陽在果馬山谷一點點地升起
在空曠的河灘上,我的孤獨是那么地虛無
作者簡介:嚴寒,男。做過鍋爐工、礦工、茶農(nóng)、教師。早年游歷北方各省,現(xiàn)定居江蘇江陰。詩文散見《詩刊》、《揚子江詩刊》、《詩江南》、《西部》、《重慶文學》、《雨花》等各刊及各種選本。
一
我們先說一說段跟這首詩無關的話題
說一下攝影者們擺拍的場景
她沉醉自己的飛翔 在峽谷的上空
她在努力的模擬一朵花的姿態(tài)
打開自己 旋轉(zhuǎn) 跳躍 收攏
她的雙腳想掙脫大地
她變幻的氣味難以捕捉 她舒展著
手臂 朝著不確定的方向
把自己一次次的送出
天空 流水 浮云以及過路的風
她把自己一一呈上
她把自已分裂成無數(shù)個碎片
送給了前世的荒原和未知的今生
這峽谷 一個傷口的隱喻
一朵罌粟在肆意的燃燒自己
她借助于陽光和空氣
把隨身攜帶的基因
慢慢的合成了體內(nèi)那個致命的毒
陽光清澈 戈壁茫茫
這都是我的想像 當目光落下的時候
我卻在追溯一段遙遠的時光
二
我們端起了杯中的酒
無數(shù)次的表白 放縱自已
我們感動于酒的遼闊
我們也感動于酒的偏執(zhí) 總是迷失于
自己制造的假相
我們總在脫口而出的時候欲言又止
其實我們知道
沒有吐露的那一部分最接近真實
還是那個坐在對面的人
到如今我們還在用酒杯交換著彼此
很多時候我們追求的快感
其實就是墜落的一瞬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違背自己
當真相終于來臨的時候
我們才知道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
是多么虛弱的人生
我們明白沖動和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人間和地獄也只有一步之遙
此時你看到了
這深不見底的峽谷
多么像一個人欲望的本身
三
我突然想轉(zhuǎn)過身去 如果能看到
過去的時間
這里多么適合向你表白
此時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直到
天崩地裂 ??菔癄€
你不用懷疑自己的耳朵 在這里
你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誓言
這段話多么的不合時宜啊
其實當我們抬起左腳的時候
右腳就已經(jīng)后退
四
這塵世總是無窮無盡
我們總會無緣無故的發(fā)岀嘆息
大地上靜靜的
你看到的漫山遍野 艾蒿萋萋
它們都會在瞬間陷入停頓
還有什么能夠證明我們無數(shù)次
描述過的事物
還有多少陌生讓我們難以確認
豈止是十年啊
當一切都無法證明的時候
我們只能再留下一段十年的空白
想像一下吧 還要動用多少剩余的人生
才能把這段空白填滿
五
我又回到了前面那個無關的話題
關于峽谷
所有的經(jīng)歷都是致命的
我們拔岀雙腳
夢魘卻在一路相隨
杏花在寒冷中張開了翅膀
汽車和拖拉機一路駛過
它們碾過碎石子,灰塵飄起又落下
這像是去年的春天 一個孩子
在路上 走著走著就沒了蹤影
黃昏里 河水東去
杏花在寒冷中張開了翅膀
它們飛離地面
像是誰提著的一盞燈 去了
另一個天涯
只剩下這棵老樹了
它的動脈硬化 內(nèi)分泌失調(diào)
身體里儲存了更多的難言之隱
多少年了
冰冷的骨骼里仍然抽出了
細細的葉片
你說過,給盛開者以孤獨
或是讓孤獨者盛開
你也說過,誰能給寂寞者
更高的天空
晚風又一次穿過喀拉達拉
穿過了村莊更深的寂寞
這糾結(jié)的命運啊 我們總也
望不到頭
我前面的山
一
那些年 我看到的只是一個隆起的身軀
白色的雪峰 黑色的松林
觸手可及的云朵 布谷鳥山南山北的飛
這是我在喀拉達拉看到的最遠的地方
如果我離的再遠一些
就能夠真正看見一座山的樣子
看清它儲存的陽光 雪蓮 冰川
一只鷹的背影 和巖石上的荒涼
看清它一望無際的麥地 收割后的葵花
炸開的苦豆子遠走他鄉(xiāng)
如果我能再安靜一些
就能夠展開對一座山的想像
想像它內(nèi)心的千溝萬壑 回腸百轉(zhuǎn)
想像它的衰草迷茫 暮色中的羊群四散
如果我再用心一些 或許就能夠理解它
隱藏的背面和另一個世界
理解它一條河流的冰冷和高處的絕望
最好是我再能有一點悲憫之心
能夠喚醒它的記憶 喚醒那些
奔跑的風沙 大雪覆蓋后一個村莊的
哀傷和惆悵
二
夕陽終于落下
群山筑起了黑色的城墻
我們一直在黑暗中虛構自己的命運
用自已的生活去模擬另一種生活
我們不知道自已的天涯就是另一個縣
而另一個縣的隔壁就是另一個國家...
我們從未登上過前面的山
那時候我們不知道天涯可以望斷...
一枚月亮低低懸掛 我前面的山
這個夜晚 在一個人的中年停頓下來
我看到河壩里水落石岀
世界如此安靜
除了河水你聽不到一絲聲響
多少年 我們把一座山當作刻度
用來衡量時間
當我們抬頭仰望的時候
卻好像從未認識過
作者簡介:王興程,筆名十里路,上世紀70年代岀生于江蘇贛榆,長于新疆伊犁。有詩歌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北方文學》、《文學界》、《詩潮》等刊物?,F(xiàn)供職于伊犁州直某機關,伊犁州作家協(xié)會理事。
追憶.N年前夜宿烏鎮(zhèn)
室內(nèi)的燈
幽暗著、一地的寧靜
屋外的水流
輕叩著、沉默的窗沿
浪漫的夜
呼喚著我的腳步
夜色中的河水
壓抑著千年的激情
流淌成無字的歌
古老的拱橋
守候著前世的相約
站立成無言的畫
一輪滿月
夢一般地、掛在頭頂
月色,像情人的眼波
溫柔似水
遠處
一葉烏篷船
漸行漸近
有笑聲、融在月色里
漾在水波中
小船,搖碎一池碧波
搖醒我的夢
卻向夢境更深處、漫溯
……
時光的影子
我踩著時光的影子
徜徉在熟悉的校園里
迎面走來一個女孩
恍惚光陰回溯三十年
那個青澀的身影
從樹蔭下飄過
帶來一陣詩意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如此貼近又如此疏離
過去的日子如一條河流
潺潺流過我們的記憶
歲月踏著輕快的舞步
旋轉(zhuǎn)在路旁、枝頭
老樹把歲月的滄桑雕刻成年輪
藏在樹干深處
而風,正與樹葉低語
四季流變總能帶給它們
不同的驚喜
影子時長時短、時濃時淡
燈火闌珊處
有什么在我心頭駐足
如愛因斯坦的手
彈撥起柴可夫斯基的曲
還有上個世紀的詩箋
從眾人的寂寞中逸出
飄向一個人的繁華與盛宴…
鄉(xiāng) 愁
鄉(xiāng)愁是童年時住過的舊瓦房
是家鄉(xiāng)黃昏的炊煙裊裊
是小路那頭家人等待的目光
鄉(xiāng)愁是爸爸菜園里的南瓜
在孩子期盼的眼中長大
鄉(xiāng)愁是母親親手做的小吃
在游子的記憶里飄香...
鄉(xiāng)愁是兒時夢想的蝴蝶
撲扇出理想花園的芬芳
鄉(xiāng)愁是靈魂深處的渴望
在生命的長廊中永遠回蕩...
歲 月
我的往日,如風兒飄逝
寒冷的冬季
雪花定格在雋永的記憶里
窗外的樹在雪的覆蓋下
幻變成國畫中的情韻
隔著一堵墻 還有一道歲月
我們欣賞著同一片風景
那條河 還是原來的模樣嗎?
楊柳低垂、湖水淺唱低吟
隔岸傳來排舞聲
打破了內(nèi)心的沉寂
此刻 有陽光射進窗簾
如雪般的白得耀眼
我不知記憶是被雪埋了
還是被太陽曬化了
只知道心里流淌著融化的雪水
聽著它憂傷而柔美的歌
仔細聞聞吧
還帶著臘梅的幽香呢!
仿佛在訴說
我們曾有一個
多么美好的冬季…
古老巷陌
歲月的風,穿過時光長廊
飄散了、伊人倚樓悵望的目光
歷史的雨,灑落在古老的石子巷
沖淡了、青春年少的步履徬徨
模糊而寂寥的身影
穿過悠長而靜寂的小巷
消彌于、門外的一米陽光
只有往日的故事
依然在風中傳唱
還有那不老的希冀
依然在夢的那頭
守望
一樹花開@早春二月
一樹梅花
裝扮著二月的早春
把歲月的墻角妝點成
詩畫
庭院中
幾枝臘梅隨著冬季一起老去
卻仍送出最后幾縷
幽香
午后的斜陽守著門兒
翻曬著舊日時光
回望來時路
那年青的影子 依然在途中
盤桓
守望
作者簡介:匯泓,本名羅衛(wèi)紅,女,浙江臨海人?,F(xiàn)任職于浙江省政府部門。
這些豐腴的滋養(yǎng)
現(xiàn)在在周遭飛翔
它通過門前的一架薔薇
葉上的一只瓢蟲
點燃了寂靜
她深深地伏下頭
一段脖頸因歲月更加清晰
倒映著時光
她魚一樣游動
擴展開雨后的清涼
她停下來
現(xiàn)在在樹上
再次靠近——她一定認為
這是夏天給她的一個口信
光陰越來越舊
天空是在鳥聲里一步步升高的
床前的窗臺漸顯出一幅
你說是美景也好
你說是群雀圖也好
我捏捏鼻子
修整后的花草散發(fā)著
淡淡的歡快
人生是需要一段空白的
靜謐倏忽而起
春枝在時光里曵動
仿佛是被靜謐撞擊了一下
尋找孤獨
當別人在極力回避
我在拼命尋找,它藏在一只茶盞里
一朵小花里
一片竹片里
它的氣息常常是這樣的:
一個石臼是它的回音
一只酒甕是它的腳印
它,遲遲疑疑
昂立,在空曠的午后
顫栗只是一瞬間
我端起一杯茶
分明看見有一條尾巴
在水中一閃,就不見了
邂逅清晨
當夜的衣被一件件剝?nèi)?/p>
窗臺上的遠方清新無比
連我也是澄澈的
光的衣有了金的形狀
它們到處飄飛
一會在墻上,一會在樹上
一會在江面上
一會跟一個少女走了
一會躲在一個鳥巢上
為什么不跟一段光線奔跑呢
它能穿過一座座峰巒
穿堂風
掛在童年的鼻尖上
一架伺機而動的絲瓜與蒲扇上
一把太師椅被摔了一只腳
能否看見
被小姨掠走的記憶比南瓜花大、南瓜花香
現(xiàn)在就坐在板凳上
我看見,童年捧著一把野草莓
在嘰嘰喳喳的燕巢下
在廊柱與廊柱之間
歡度日月
一張老竹椅,一盆指甲花
三只母雞,一架石磨
在歲月里穿梭、靜好
——苦難都藏在板壁的縫隙與開裂的
木椽……茶香中,不知它們能否
認出:斑鳩的喧鬧里,山河依舊,草木青蔥
一個杯子
很久以前
我就看見你在洗一個杯子
洗了又洗
一一透明、純粹、光潔
你拿著
洗了又洗
很久以前
我就看見你在洗一個杯子
相碰時
發(fā)出一種叮叮當當?shù)囊繇?/p>
純金一樣的音響
你拿著、握著
盛入夜色似的液體
在光亮里
有一種夜色的意義
你拿著個杯子,在手上
洗了又洗
漸漸地就把你的邊沿
洗薄了
像你的年齡
作者簡介:林新榮,浙江瑞安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瑞安市作協(xié)主席。有作品發(fā)表于《北京文學》、《青年文學》、《星星》、《詩潮》、《詩歌月刊》等,曾主編出版《中國當代詩歌選本》、《中國當代詩歌賞析》、《震撼心靈的名家詩歌》、《快樂心靈的寓言故事》等。
比加索:立體的夢境
一些最閃光的,永恒的人和物
總是大隱隱于市井的某個角落
那是一個貴族建筑的撲朔迷離
迷宮,鏡子,放飛鴿子的窗口
以自畫像形式自畫一個人成長
一張十多歐元門票可以無數(shù)的
旅客的通行證,卻無法通行你
一生的藝術長廊,它悠長深邃
不是以你長壽,而以畫筆丈量
你的天賦爆發(fā)父親的才情花蕾
你不甘于跨欄短跑,而是獨僻
一條無人問津的蹊徑,以長跑
跑出了一個立體派的世界紀錄
你跑進學院,跑過五只貓酒吧
巴黎的陸離怪誕涂抹眾生之相
現(xiàn)在還在路上以毫秒的速度定位
又將高低遠近各個視覺制造魔方
我驚訝于驚訝,三五歲的小眼神
抓住夢境,以比加索命名的夢境
讓點集中成線索,體積面對體積
威尼斯:水的另一種形成
天空飄著細雨,落在中國
就釀造成了水酒的紹興城
溺水三千,寵愛在意大利
一個神秘微笑的蒙娜麗莎
另一個是貂裘換酒的秋瑾
當我遇見那個在水一方的
女神似曾相識又不曾想起
“記憶是相會的一種形成
忘記是自由的一種形成”
淚水滑落,水位在上漲
威尼斯,水的另一種形成
溝通要有多少通靈的橋梁
在道與道,在窗與窗之間
貢多拉,我的城市的媒人
能歌善舞,放聲我的太陽
建筑一個夢境給你,巴塞
當鐘聲回蕩山谷,石頭回答
在蒙特塞拉特家譜里,我們
每一個人,信仰自己的自然
當我們遇見中國老莊
天作被子,地可為床
在天地中間我們安祥
當我們遇見安東尼高迪
我們生活,我們的海拔
建筑在巴塞的夢想之上
我們以前無知現(xiàn)在也無知
一個人競是無數(shù)人的圣經(jīng)
一個人競是無數(shù)人的贊美
我們五個兄弟,五塊石頭
五個指頭,伸出你的圖紙
指向天堂,也在指向窄門
我們沒有假日我們在奔波
在手腳架上我們裝飾風景
風景卻永遠裝飾不了夢境
梵高,我的愛像你的生命一樣
梵高,我的愛怎么像你的生命一樣
短暫的,我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光
色彩灰暗,讓憂郁貧窮和疾病纏身
你不是始終和著太陽的方向旋轉(zhuǎn)么
你不是向日葵,把贊美當成秋天嗎
梵高,我的愛怎么像你的生命一樣
脆弱的,我們無法把握自己的時光
奶酪面包,妻子和幾個苦命的孩子
一支畫筆種出了荷蘭,麥田,土豆
郁金香,風車,卻種不出陽春白雪
梵高,我的愛怎么像你的生命一樣
叛逆,被博物館一次次復制衍生
你把一個黎明,摁進無數(shù)個黑夜
你把一個遺言,奔跑成無數(shù)個你
而最后的槍聲,讓右手永別左手
梵高,我的愛怎么像你的生命無言
而不如你油畫一樣高高地被敬仰
米羅:詩集的封面
星星,月亮或者太陽
都是很兒童的符號了
女人在下,飛鳥在上
飛翔過后,留下靜謐
你不知道米羅是什么
我也只是他死后很久
的一個過客一個粉絲
他也不明白我們?yōu)楹?/p>
選擇他做詩集的封面
一滴紅色滴進綠草中
黑色橫行綠與黃之間
在黃色上,藍擁抱黑
我很討厭,兩個圓點
把各自拉的那么遙遠
在那黑色的銀河兩岸
想象一下,如果我是
藍的,你寧愿做那只
黑天鵝嗎?讓那藍天
畫下你的飛翔的浪漫
無論改,不改變方向
星星月亮和太陽在上
鳥在女人和天空之間
米羅逍遙在現(xiàn)實之外
我們總逃逸不了畫面
作者簡介:陳墨,浙江青田縣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公開出版詩集、散文集、石雕理論研究專著10多本?,F(xiàn)任青田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西泠印社青田印學基地秘書長、浙江麗水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