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宗
讀初中的兒子對世間的事物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前些年好端端的一個雙鈴鬧鐘,被他用螺絲刀拆個七零八落,說是要看看三根針為什么不“齊步走”,結果,三根針就永遠“立正”了。昨天,剛買了一個晶體管鬧鐘,他故態(tài)復萌,又想對它施“解剖術”,挨了一頓罵,方才作罷。罵之余,我想,小時候我也曾對世間什么都感到好奇,什么都想知道個究竟。屋門口那只有線廣播匣子不知引起我多少次無窮的遐想,真想打開這只神秘的匣子,拜訪里面那些會說會唱的“小人”。身邊不知其所以然的事物太多了。彩電為什么會有多種顏色?冰箱為什么能制冷?我就不能明白地說出其中的道理。當然,沒有時間去弄明白,或者說,沒有必要去弄明白,但說到底,還是沒有想去弄明白的好奇心。那么好奇心去哪了?好奇心逐漸泯滅,對我們這祥的中年人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何為好奇心?好奇心就是一個人積極地探索未知的新事物的欲望,它和想象力、求知欲密切結合在一起。好奇心可以使人保持對世間各種事物廣泛的興趣,維持探究世間奧秘的動機,從而積極地豐富自己的知識,使之迸發(fā)出無限的創(chuàng)造力。
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強的,螞蟻搬家會引起他極大的興趣,蹲在那里能看上半天,甚至想象自己也變成一只工蟻在洞穴中出出進進。如果對螞蟻社會的探索興趣持久下去,也許將來他會成為一個頗有成就的蟻科昆蟲學家。
當然,中年人的好奇心與兒童、青少年的好奇心從內容到形式上都大不相同。兒童、青少年的好奇心多是自發(fā)的,無意識的成分比較大,涉及的面也比較廣;成人的好奇心選擇性、目的性比較強,理智的成分更多。倘若一個中年人(如果他不是個昆蟲學家的話)獨自一人蹲在那里饒有興味地觀看螞蟻搬家,這種行為確乎有些滑稽甚至怪誕。但如果一個中年人對社會,對自己生活、工作領域里所有的事物都感到乏味,任何新鮮的東西都不能引起他的好奇心,這樣的生活也將是毫無生氣的。好奇心給人的生活注入了知識和創(chuàng)造力的激素,好奇心泯滅了,生活也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生活漸漸地萎縮下去,豈不悲哀?
一次,兒子對我大談美國人探測“尼斯湖怪獸”的事,對此我毫無興趣,簡單地斥之為“迷信”。兒子不以為然,搬出一本《奇異的自然界》來,看那架式,他是打算正兒八經地給我上一課了,我不耐煩地揮手道:“去去去,你懂什么!”過后我有些自責??追蜃印爸疄橹?,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話,我常常用來教訓孩子,為什么對自己就行不通了?是放不下架子,是自恃有經驗,還是習慣于以“想當然”下結論?恐怕都有。
人到中年,酸甜苦辣嘗過不少,喜怒哀樂體驗頗深,復雜的閱歷沉淀出豐厚的經驗,經驗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幫助我們解決現(xiàn)實中存在的許多難題。但是經驗也有它的局限性。它不可能解決所有的難題,特別是對一些新問題。如果把經驗在我們眼前堆積起來,腦海中塞滿了對事物的既定答案,對一切問題都用現(xiàn)成的答案去應付,我們就不可能提出解決這些新問題的恰當途徑,我們的創(chuàng)造性也可能完全被窒息掉。什么叫固步自封?固步自封就是把自己的經驗當作藩籬扎在腳下,使自己難以開拓新的道路。
人到中年,論成就,或多或少總可以列舉幾條;論地位,或高或低總據(jù)有一席之地。在家里,可能是家長或準家長;在工作單位雖不一定是什么官,但中年人說出話來,青年人或老年人總是要認真聽取的。如果我們滿足于已有的成就和地位,不敢積極探索新的事物,沒有勇氣讓新的因素介入、去打破已有的平衡,怕丟面子,怕失敗,于是收起敏感的觸角,蜷縮于象牙塔內。雖然可以避免因探索新事物而遭受失敗的痛苦,卻也與探索新事物獲得勝利的歡樂無緣了。我的英語講得并不十分蹩腳,但總張不開口和外國專家直接講話,那些毛頭小伙子卻不管這些,只管嘰哩咕嚕地用不甚合乎語法的英語與外國人交談,眼見他們的英語表達能力迅速提高,使人不能不佩服他們的勇氣。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偉人也是普通的人,他們的偉大之處往往體現(xiàn)在其探索的品質以及探索未知的勇氣上?!闭\哉斯言,縱觀人類歷史上那些被稱為“天才”的人,無一不是敢于探索未知領域的先驅。愛因斯坦在一篇題為《我的信仰》的文章中寫道:“我們所能經歷的最美好事物便是神秘的未知,它是所有藝術和科學的真正源泉?!庇形粚W者回憶愛因斯坦時說:“這個當代最偉大的天才,同時卻又像孩子般天真。”愛因斯坦即使到了晚年,還是用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周圍的世界,在創(chuàng)造性活動中仍然像個小孩子,始終保持著他在5歲時看到指南針那樣的好奇心。
人到中年,已經形成了許多習慣:習慣于某種口味、某種衣著、某種作息制度,也就是習慣于某種生活方式或文化習俗,更重要的是形成了某種既定的思維方式。習慣是一個人對環(huán)境的能動性的適應,和經驗一樣,習慣有其積極的意義,也有其保守的一面。固守于傳統(tǒng)和習慣,好奇心不可能產生,創(chuàng)造性就難以發(fā)展。我們何以沒能成為偉大的發(fā)明家,沒有取得創(chuàng)造性的成果,恐怕就與我們習慣于某一固定的思維方式有關。心理學叫做思維定勢。用流行的術語講,叫做思想僵化。那些好奇心強的科學家,即使已進入中年,甚至老年,仍頭腦清楚、感覺銳敏,從不使自己的思維囿于固定的范圍,即使是對人們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他們也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不平常的科學規(guī)律。1962年的一個夜晚,美國的謝皮羅教授洗完澡,在拔掉浴盆底部的塞子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水在流入下水道時,形成了一個逆時針轉動的漩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經過認真探索,他發(fā)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與地球自西向東自轉有關。他并且推論出,在南半球漩渦必定沿順時針方向旋轉;在赤道,則不會形成漩渦。事實證明,這一結論完全正確。這一規(guī)律對科學的許多領域都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人的生活在40歲才開始,我們中年人若想使自己保持一顆年輕的心,在事業(yè)上取得更大成就,真正使自己“不惑”,那就必須時時磨礪自己的好奇心,克服心理上的惰性。
中年人的好奇心去哪了?是要根據(jù)每個人的不同情況好好找找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