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筱潔
編輯推薦:
寫這個推薦的時候,我腦海里忽然蹦出一個問題:“喜歡一個人應該做些什么?”還沒等我想到答案,安檸筆下的李清清大大咧咧地跳出來,一下變得立體了起來。
我想,如果這個問題有正確答案的話,那在這篇文章里一定能找到吧?!笆紫龋约撼蔀楦玫娜?。”——這樣一個神奇的魔法,已經(jīng)在他們身上慢慢地發(fā)芽啦。
我曾以為我再也沒法擁抱的溫暖懷抱,我曾以為放棄了就是一輩子的林逆風,在這一瞬間,統(tǒng)統(tǒng)回來了。
1.逆風而行的superman
夏日炎炎,一縷清風都沒有,屋外的夏蟬叫得聲聲凄厲。
家里電話鈴聲大作。
“你輔導員剛給媽打電話了……”接起來,是我媽那個翻譯官嚴肅的聲音。
“What?”
“李清清,你期末考高數(shù)、解剖學都掛了……”
“Really?”
“Yes!Waiting for me!我保證不打死你!”說完,老媽掛斷了電話。
掛了兩科的我,該如何面對父母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想到這里,屁股不由抽搐了一下,年滿十八歲的我,難道還要遭受一次屈辱的、慘無人道的男女混合雙打?
更可怕的是,大學期間掛滿三科的可憐孩子,是要被強制退學的,想到這里,我為自己這一年來上課睡覺、下課看韓劇的愚蠢行為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我該如何是好?
先嘗試自我拯救,我綁上護膝,套上長褲,跪著感受了一下,實在是太熱了,預計未被打死先熱死了。
我打電話求助發(fā)小朱逸群,電話剛接通,就聽見朱媽的大嗓門:“朱逸群,你是豬嗎?解剖學考33分,你咋不上天呢?”
朱逸群的聲音特委屈:“還不是你取的名字?!?/p>
“啪!啪!”
……
“媽,媽,別……別打臉,新聞都說了,不能虐待兒童……”
“我呸,你都十八歲了,還兒童!”
“清清,我自身難保了,先掛了?!?/p>
一聽“掛”字,我渾身一抖。
我心一橫,收拾了行李,準備離家出走,可惜,剛到樓下,我媽便雄赳赳氣昂昂地拉著我爸的手回來了。
我倉皇地逃回來,鉆進房間。
“李清清,你給我出來!”老媽怒了。
怎么辦?我急中生智,肚子一挺,躺在地板上。
“轟隆!”一聲巨響,爸媽破門而入了。
我雙手捂肚,表情猙獰,做痛苦狀,汗如雨下。(汗是活生生嚇出來的)
“別裝了,給我起來?!蔽覌寢寭]舞著皮帶,大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氣勢。
“我肚子好痛……”一瞬間,我奧斯卡影后上身,演技爆棚了。
“清清看著不像是裝的啊,滿頭都是汗?!边€是我爸好,上前扶起我,可惜他太老眼昏花、太著急了,一下就踩中了我無辜的手指。
我“哇”的一聲就哭開了,疼得滿地打滾。
自作孽,不可活?。?/p>
這下爸媽都急了:“走,趕緊上醫(yī)院去?!?/p>
醫(yī)院門診部已經(jīng)下班了,爸媽扶我到了急診中心。
我瞥一眼辦公桌上醫(yī)生的值班牌,名字很特別——林逆風。
“醫(yī)生,我女兒肚子疼?!卑謰尯苤?。
醫(yī)生抬起頭來看我,該怎樣形容這個醫(yī)生的顏值呢,挺man的,五官深邃得像混血一樣,一副黑框眼鏡配著小胡子,成熟又儒雅,真是位帥大叔呢!
“結婚沒有?”醫(yī)生頭也不抬。
“別瞎說,我女兒才十八歲。”我媽怒了。
醫(yī)生邊記錄邊問:“今天一天都吃了什么了?”
“泡面、可樂、薯片、泡椒鳳爪、辣條……”我語無倫次。
“泡面和可樂一起吃容易胃脹,你躺下來檢查一下?!贬t(yī)生指指一旁被簾子遮擋的檢查臺。
“哦?!蔽衣掏痰嘏策^去。
“把肚子露出來?!贬t(yī)生大叔戴上了手套。
逼到這份上,我也只能乖乖地露出小肚皮。
他俯下身來,用手指輕輕地碰了下我的腹部,又用聽診器聽了一會兒。在明亮的燈光中,我聞到他身上好聞的來蘇水味道,那是我喜歡的味道,他好看的側臉離我那么近,帥得我一臉血。
“沒脹氣,你腹瀉嗎?”我搖搖頭。
“那你去做幾個檢查吧?!?/p>
“要抽血嗎?”我腿肚子都打戰(zhàn)了。
“必須的,不然醫(yī)生也沒法判斷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呀。”醫(yī)生狡黠一笑,然后帥氣地丟給我一沓單子。
捧著單子的我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兩個小時后,醫(yī)生依次翻看檢驗報告單結果,拿起筆在診斷書上寫著:血檢、尿檢……均無異常。
醫(yī)生冷峻地看著我,笑道:“小妹妹,你是裝病吧?”
鐵證如山,我沮喪地點點頭。
“膽兒肥了呀!”我那個暴脾氣的老媽上來就一巴掌,“李清清,你不是病了嗎?今晚就在醫(yī)院睡吧,不要回家了!”走廊里飄蕩著我媽殘酷的聲音,他們拋棄了我!
我蹲在醫(yī)院走廊的墻角哭,狼狽得像只流浪貓。直到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我轉過頭去,醫(yī)生大叔換了身運動服,整個人似乎一下年輕了五歲,他面無表情地遞給我一袋蘇打餅干:“吃吧,剛才就聽出你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大叔,都是你的錯,無情地揭穿了我。”我怨恨地瞪著他,不肯接受餅干。
“小姑娘,這是我的職責?!彼扬灨捎踩M我手里,“晚飯都沒吃吧,再不吃點東西,餓出胃病來又要抽血?!?/p>
我嚇得立馬拆開餅干塞進嘴里。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裝病不好吧?這回有家不能回了?!?/p>
我沮喪地垂下眼:“是啊,怎么辦?不如你送我回去吧!”
他吃了一驚:“你不怕我是壞人?”
“你不是白衣天使嗎?”
看到所謂座駕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看不起電瓶車嗎?”他皺眉。
“醫(yī)生不應該很有錢嗎?”
“非也,我只是個實習醫(yī)生而已?!?/p>
“可你看起來像個大叔?!蔽掖篌@失色,死死盯住他的小胡子。
“我看起來很老嗎?哈哈。”大叔摸摸小胡子,得意地娓娓道來,“顯老就對了,剛實習那會兒,經(jīng)常有病人一見我就跑,怕我沒經(jīng)驗誤診,可能是我長得太年輕的原因。所以咯,我留起了胡子,畢竟積極的心理治療也是很重要的?!?/p>
“那你多大?”
“你猜?”
“三十?”
“錯,二十三,目前正在A大醫(yī)學院讀研二?!?/p>
“天啊,好巧,天才師兄,我是你的學妹?!蔽矣媚ぐ莸男⊙凵窨粗?。
在那個有著微微清風的夏夜,我第一次坐上林醫(yī)生的電瓶車后座,害羞地抓緊他的衣角,空氣中都是來蘇水的味道,我整個人都沉醉了。
分別的時候,我機智地加了他的微信。
“謝謝你,醫(yī)生大叔?!?/p>
“叫我林逆風就好了?!?/p>
他的微信昵稱叫“superman”,很man有沒有?個性簽名:逆風而行的急診室實習醫(yī)生。
有點意思。
整整一個暑假,林逆風每發(fā)一次朋友圈,我都秒點贊并評論。他每天都會分享一些急診室里發(fā)生的小故事,言語犀利又有趣。我每次抱著手機笑個不停,老媽就會在外面敲門:“清清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呀?”
2.給患者以最堅強的力量
開學過后,我的首要任務就是重修。
解剖學重修課上,我和朱逸群再次狹路相逢,我們從幼兒園到大學一直是同班同學,這緣分也是夠了,當初膽小如鼠的朱逸群也報考醫(yī)學專業(yè),真是驚到我了。
解剖學重修第一節(jié)課,當帥氣的身影跨入教室的瞬間,我立馬整個人都精神了。
“嘿,林逆風,我們又見面了?!?/p>
我揮揮小爪子,他笑了笑,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臉上,襯得他神采奕奕。
“大家好,張教授出國訪談去了,我是你們的師兄林逆風,我是來幫老師看場子的,大家不必緊張,我們來聊聊人生,和你們掛科的原因吧!”
我第一個站起來解析自我:“我掛科是因為不夠努力?!?/p>
朱逸群接著說:“報告師兄,我是因為膽小,不敢解剖動物?!?/p>
林逆風問:“那你為什么要學醫(yī)呢?”
朱逸群脖子一梗:“為了一個姑娘?!?/p>
全班哄堂大笑,目光齊刷刷地向我投來。
我默默低下頭,朱逸群的心意,我怎能不知?可惜多年以來,他對我來說,就像是親哥一樣。
重修考試前最后一次解剖課上,教授喊我上臺演示小白鼠解剖。
小白鼠瑟瑟發(fā)抖,作為教授助手的林逆風拿著鑷子夾住它,讓它動彈不得。
我深吸一口氣,手按在小白鼠肚子上,卻怎么都下不了手。
“師兄……”我忽然摸到小白鼠的肚子,硬硬的。
“再不下手,平時分就要不及格了!”林逆風有點慍怒地看著我,“我示范一下,這里先劃一刀……”他熟練地拿起刀子,準確地伸向小白鼠肚子……
“等等……”說時遲那時快,我用一雙肉手,赫然擋在小白鼠面前,不幸中招,鮮血一下就流出來了,小白鼠趁機逃脫了厄運。
“李清清,你的手流血了!你在干什么呀?”林逆風抓起一塊止血紗布,迅速按在傷口上。
我痛得齜牙咧嘴:“那只小白鼠梨形身材、肚子很大,走動比較蹣跚,剛才我摸到它肚子上有硬塊,我猜它可能懷孕了?!?/p>
“???”林逆風趕緊觀察,果然是。
“真是個傻姑娘!不管怎樣,也不能徒手抓刀啊!”林逆風俯下頭仔細查看傷口。
我抬頭,只見他目光灼灼,眼中似乎有星子一閃而過。
他一把抓住我:“走,我?guī)闳メt(yī)院打破傷風,可不能大意?!?/p>
“等我,等我一起!”朱逸群準備攆上來。
“其他人繼續(xù)做實驗?!苯淌阼F面無私,把癡心一片的朱逸群拖回去。
林逆風的小電驢子開得呼呼響,一路狂奔到醫(yī)院。急診室里,林逆風低下頭,用溫和的碘酒給我的傷口消毒,非常輕柔地處理傷口。
我一直在偷看他的側臉,他安靜,動作嫻熟,心無旁騖。
我歡喜,心里樂滋滋,臉紅心跳。
最后林逆風揚起一根針管,表情嚴肅:“李清清同學,現(xiàn)在是打針時間,請伸出你的胳膊。”
從小到大,我最怕打針了。
一針下去,我“哇”的一聲哭開了。
林逆風揉了揉我一頭自然卷:“好啦,別哭啦,李清清,你一哭我心都亂了。”
我破涕為笑了,自作多情地眨著眼:“怎么,莫非你……”
“別瞎想,男人都最怕女孩子哭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背過身去收拾,我忍不住遐想聯(lián)翩。
“好了,趕緊回學校吧!”林逆風拎起我的衣領,完全忽視我的星星眼。
我又跳上了林逆風的電瓶車,車開到半道卻被一名火眼金睛的老交警攔下來:“電動車帶人,罰款二十!”
我仔細一看這老交警,天哪,這不正是我爸!
我趕緊攔住我爸:“爸,這是林醫(yī)生,你忘記啦?”
老交警拍拍身上的執(zhí)法記錄儀:“請尊重一名人民交警!就是親爹來了我也照罰!別說,你作為一名人民醫(yī)生,這么大年紀,還想泡我家姑娘?”
我爸義正詞嚴,咄咄逼人。
“不,爸,你誤會了,我開始也以為他是個大叔,其實他只是長得比較著急?!?/p>
“別忽悠我,這小胡子,至少三張了。”
林逆風臉都綠了,掏出罰款來乖乖送上:“我認罰,求不罵?!?/p>
我們解釋了半天,我爸總算放過了我們,而到學校還有不到一站的路程,我們選擇了步行,推車回學校。
傍晚的空氣依然炙熱沉悶,路上有賣西瓜的小販在叫賣,我忍不住朝著那邊望去。
林逆風忍不住哈哈大笑,快步走上前去:“給這個小姑娘來片西瓜,看她饞得不要不要的?!?/p>
一顆吃貨的心被看穿,我臉都紅了。
賣西瓜的是名黃瘦的中年漢子,他有氣無力地坐著,聞言切了一片西瓜遞給我,我還沒接住呢,就聽見“砰”的一聲,他倒地不起了。
“快,打120急救電話。”林逆風立馬扔下手中的電動車,扶著小販起來,解開小販的衣服,把耳朵貼在小販的胸口上,冷靜地聽了一下,便果斷俯下身子,給小販做人工呼吸,心外按壓。
整套動作果斷、迅速,如同一次教科書般的急救示范。
120救護車中,林逆風扶著氧氣瓶,查看著小販的狀態(tài),一邊和護士細說著患者的狀況:“病人應該是重癥中暑引起的呼吸暫停,體溫接近41度了,如果發(fā)展成熱射病,那就相當兇險了。另外,回去查個乙肝兩對半,病人的臉色看起來很可能患有肝病?!?/p>
“你不擔心傳染嗎?”我倒是憂心忡忡。
“病人那種狀況,作為醫(yī)者別無選擇,再說乙肝沒那么容易傳染,無須擔心?!绷帜骘L表情堅定,他的手一直握著患者的手,給患者以最堅強的力量。
我不知道,林逆風那時候有無看到我膜拜的小眼神。
我的心都被這張偽裝滄桑卻難掩青春的臉給征服了,當時的我看他,就像塔里的公主看向前來營救的王子,他身上不僅有來蘇水的味道,更有著無法掩飾的光芒萬丈,他就像是燈塔,成為我未來所有的期盼和目標。
3.送牛奶的小姑娘
林逆風就住在本校研究生樓里的單人宿舍,為了接近他,我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以低廉的價格應聘了學校小賣部訂奶點的送奶工。
因為林逆風有個習慣,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鮮牛奶。
夏日的早晨很涼爽,第一次送奶的我,抱著一箱牛奶踉踉蹌蹌爬樓梯,一間間宿舍送過去,直到六樓的最后一間,就是林逆風的宿舍。
他在走廊上打著太極拳,動作連貫輕柔,看得我好生膜拜。
“李清清,你怎么跑到男生寢室來了?”
“我是送牛奶的小姑娘,大風大雨起來早!”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來。
“你……是因為重修交錢,而缺錢花嗎?”他錯愕地打斷我。
我一時胸悶:“我自力更生嘛?!?/p>
林逆風笑起來,揉揉我又黃又軟又卷的頭發(fā):“真是個傻姑娘,這么辛苦的工作,堅持得下來嗎?”
“我可以的!”
還有半句話,噎在了嗓子眼里,林逆風,為了每天有理由看你一眼,這點辛苦算什么呢?刀山火海,狂風暴雨,都無法阻隔我喜歡你這件事。
送奶很辛苦,我的心情卻是美得冒泡的,林逆風不僅喜歡扮老,心里更住了一個老頭,太極拳打得風生水起,每天作為他唯一的觀眾的我,巴掌都要拍腫了。
很久后,我回憶起這段辛苦的歲月,卻發(fā)現(xiàn)那是我一生之中最快樂的日子,傻得可以,天真到浪漫,那時的我有一腔孤勇,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孤勇。
直到有天早晨,走廊里沒有林逆風的身影,我壯著膽子推開了門,卻見一個年輕的姑娘走出來,睜開惺忪的雙眼:“你找誰?”
我忽然奔潰,轉身跑下樓梯,邊跑邊哭。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流淚,是傷心、難過,還是徹底地絕望?踉踉蹌蹌的我,在樓梯轉彎處一腳踏空,一陣天旋地轉之后,我昏了過去。
我醒來時已經(jīng)是在急診室里,明晃晃的燈光下,有一張熟悉又嚴肅的臉,林逆風生氣地看著我。
“李清清,這么大人了,還能從樓梯上摔下來?我不過是一天不在學校而已?!?/p>
我別過臉去不想看他。
“還好只是脫臼,你忍耐一下,我?guī)湍銖臀??!?/p>
不知道哪里來的孤勇,我忽然坐起來:“我不要!你走開!”
“鬧什么脾氣?聽話!”
林逆風按住我的胳膊,他的力氣很大,我們在檢查臺上對峙著,我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瞪著他,他怒目以示地看著我。
在四目交視中,他忽然臉紅了一下。
我肚皮一挺想要掙脫他,卻在不經(jīng)意間,碰上了他的嘴唇,一瞬間我們都傻掉了,時間像是被定住了,他仿佛靈魂出竅地松開了我的手。
“你賠我!”我哭著跳下檢查臺,一拐一拐地向門口跳去。
脫臼的腳鉆心一樣疼痛,我還沒走三步就摔了個狗啃泥,臉上沾著灰塵,我掙扎了半天都站不起來,狼狽不堪。
忽而,一雙大手環(huán)住我的腰,林逆風不由分說地一個公主抱就把我抱回了檢查臺,我們第一次離得那么近,我聽到他有些失控的心跳聲,看到他喉結處微微跳動的青筋,我像個小孩一樣貪戀著他身上來蘇水的味道。
“李清清,不想殘廢的話就聽話。”他松開手,我“啪”的一下掉到檢查臺上。
那樣狼狽的我,忽然就失控了:“你怎么可以有女朋友?我不會再來找你了!”我哭著跑出急診室。
“喂,你聽我解釋。”
身后的林逆風,大概是蒙了。
那一晚,我摸著嘴唇睡不著,刷著朋友圈,卻忽然看見朋友圈里superman的最新狀態(tài):傻瓜,你不吃虧,我們是一樣的,好嗎?配圖正是空蕩蕩的檢查臺。
我忽然歡呼雀躍地跳起來。
我秒回:從你寢室走出來的女生是誰?
他也秒回:那是我親妹啊,昨晚我值夜班,不在寢室,我妹借住了一晚上。
我不滿: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哼!
他解釋道:我就一個妹?。?/p>
我再次回道:你跟我解釋這么多干什么?
問出這句話,我就后悔了。
半晌都不敢看他的回復,等我終于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朱逸群那個豬頭忽然冒出來留言:清清,這是什么節(jié)奏?我要被師兄挖墻腳了嗎?
林逆風犀利的回復讓我立馬跳了起來:是的,沒錯。
原來,你和我有一樣的心意。
還好,我勇敢了那么一次。
朱逸群吃了豹子膽,約了林逆風在操場上單挑。
那是個清晨,當我急匆匆趕到的時候,朱逸群正一拳揮過去,我大呼一聲就撲了過去。
“不要,林逆風要是破了相,我咬死你,豬頭三!”
林逆風卻輕盈地側身一跳,下一秒,朱逸群仰面朝天地躺在沙坑里,狼狽得不忍直視。
“朱逸群小同學,學習才是你現(xiàn)在的第一任務,可否先搞好學業(yè)?”林逆風努力擺出嚴肅臉。
朱逸群低著頭,不說話。
我拉著林逆風的胳膊就要走,朱逸群忽然在沙坑里打著滾:“清清,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跟別人走?!?/p>
我第一次看見那樣的朱逸群,難過得像個小孩,豆大的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涌出來:“清清,我真的舍不得你?!?/p>
林逆風握緊我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今后,我會讓你和我一起,成長為優(yōu)秀的醫(yī)生?!?/p>
哇,這算是學長的表白嗎?
嗯,符合一個學霸的性格。
林逆風對我學習的監(jiān)督,可謂令人發(fā)指,我的iPad被他沒收了,電腦瀏覽器被屏蔽了淘寶等浪費時間的網(wǎng)站。
夜深人靜,我愁眉苦臉地對著一副人體骨骼標本。
朱逸群解救下來的小白鼠生了一窩小鼠,我用針管喂它們牛奶,卻被在一旁看書的林逆風劈手奪下:“玩什么玩?重修考試迫在眉睫了,難道準備被學校退學嗎?”
我打了個冷戰(zhàn)。
“人體共有206塊骨骼,分為顱骨、軀干和四肢三大部分。其中,有顱骨29塊、軀干骨51塊、四股骨126塊?!绷帜骘L一塊塊骨骼指給我看,和教科書一字不差。
他就是這樣認真的人。
我強忍著瞌睡,分辨著骨頭,卻還是忍不住睡著了。
我想我真是個花癡,夢中,我著一襲及地的拖尾婚紗,羞澀地低著頭,牧師問一身白色西服的林逆風:“林逆風先生,你愿意娶李清清小姐為妻嗎?”
朱逸群從我們中間忽然冒出來說:“我愿意!”
“去死!”林逆風一腳就把他踹下了臺。
牧師繼續(xù)問:“林逆風先生,你到底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林逆風沉吟了一下:“除非她重修考試通過……”
這話嚇得我一下就醒了,我擦了擦口水端坐起來,身上林逆風的外套滑落在地上。他目光復雜地看我,長吁短嘆:“我該拿你怎么辦???你呀你,打亂了我的整個人生。”無奈的嘆息聲像個老頭。
“我會乖的。”我立馬乖乖坐直了看書。
林逆風不在實驗室的時候,我偷偷用舊手術刀在一塊積木上刻字,一筆一畫刻得認認真真,頗費一番精力。
4.成全他的碧海藍天
林逆風生日那天他又值晚班,我捧著一個大蛋糕去了醫(yī)院。
急診室里空空如也。
“剛剛送來一個車禍重癥患者,林逆風被主任喊去參加搶救了。”我找到護士站,護士看了看我的蛋糕,“你是他的小女朋友吧?你把蛋糕放在急診室桌子上吧?!?/p>
我又回到急診室。
我把蛋糕放在桌上,又摸出刻好的印章蓋在椅子背板上,正想轉身離開,卻不經(jīng)意間瞄到半開的抽屜,好奇心驅使我打開來,一個相框里是我的照片,昏黃的燈光下,我趴在桌上,側著臉,睡得像只貓咪。
我忍不住美得直冒泡,放下照片時,我看見照片下壓著的表格——出國交換申請表。
姓名:林逆風
交換單位: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
所有的資料都已經(jīng)填寫完畢,只差了林逆風一個簽名。
我忽然明白林逆風一聲聲嘆息之后的深意,他是我人生中光芒萬丈的燈塔,平凡到塵埃里的我卻成為羈絆他腳步的荊棘,他的人生,或許會因為我的出現(xiàn),而永遠無法企及他原本可以達到的高度。
我拿走了我的相片,把蛋糕弄碎了,扔進垃圾桶。
林逆風是在一個清晨找到我的。
在學校實驗室,我彎著腰用針管喂新生的小白鼠牛奶,朱逸群在一旁幫忙,聽到身后熟悉的腳步聲,我故作溫柔地攬住朱逸群的肩膀。
朱逸群受寵若驚。
我壓低聲音說:“別動。”
朱逸群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準備迎接迎面而來的拳頭。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靜謐得掉一根針都可以聽到的幽閉空間里,忽然響起小聲而隱忍的啜泣聲,那聲音越來越無法抑制。我轉過頭,看見了眼圈漆黑、眼神黯淡的林逆風,他刮去了小胡子,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通紅的眼珠里,淚水像是奔涌的泉水一樣。
他朝我伸出手來:“清清?!?/p>
這大概是林逆風這一生之中,第一次因為即將逝去的感情而流下淚水,對這個性格沉穩(wěn)的男孩來說,一生也許只有這么一次。
我不敢看他,緊緊地抓住朱逸群的手:“我們走?!?/p>
在實驗室門重重關上的瞬間,我聽見里面爆發(fā)出的悲愴的哭泣聲,我掐著朱逸群的胳膊,哭到把他的手臂掐出血都不知。
轉過身來,朱逸群一句話逗得我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他很認真地說:“清清,你若安好,我愿備胎到老。”
四年之后,我成為一名急診室醫(yī)生,坐在林逆風坐過的位置,頭頂那盞明燈,也曾伴他度過漫漫長夜。我輕撫木制長椅,背面有我曾經(jīng)趁他不在時,幼稚蓋下的印章——“李清清專有男神”。
我經(jīng)常在半夜接待那些突發(fā)疾病的患者,經(jīng)常在半夢半醒間看到林逆風的背影。
那枚印章就躺在抽屜最深處的角落里,四年來從未開啟。
窗外是一棵柏樹,散發(fā)出清冽的香味,蚊蟲不近。林逆風,四年來,我終于磕磕絆絆,走到了當初你的位置,成為和你一樣的白衣天使。
林逆風,你的夢想是成為白求恩一樣的偉大醫(yī)者。
而我的夢想,從來只是你。
只是,這夢想,而今,再也沒法實現(xiàn)了。
你即將回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醫(yī)院。
你去時方少年躊躇,歸來已是榮寵加身。
醫(yī)生護士分列兩側,夾道歡迎你學成歸來,此時的你,在醫(yī)學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績,成為國內外醫(yī)學雜志爭相報道的醫(yī)學界奇才。
你從院長的車上下來,院長親自迎接你,陽光照在你年輕的臉上,歲月仿佛沒在你臉上留下一點點痕跡,你不再留故作深沉的小胡子,臉上卻寫滿了成熟與睿智。你不再是那個為了兒女情長流淚的大男孩了。
我躲在隊伍的末端不敢看你,你卻透過人山人海一眼就看到了我,可是你的目光僅僅是愣了三秒,很快就移開了。
你的眼里不再有寵溺與深情,充滿了冰冷和陌生。
我成全了他的碧海藍天,卻忘記自己心痛幾許。
5.那些你不在的舊時光里,我一直愛
林逆風回院,院長委以重任,所以林逆風回國后主刀的第一臺手術,顯得尤為重要。
那例手術,尚屬國內首例,病人躺在手術臺上,性命攸關。這也是我第一次作為小助手上手術臺,必須冷靜克制,心無旁騖。林逆風翻看了下病例,吩咐道:“病人患有其他疾病,體液具有傳染性,大家請小心一點?!?/p>
手術開始了,林逆風冷靜而果斷,吩咐我:“止血鉗……”
我依次遞上他所需的器械,他全神貫注,動作嫻熟,技術高超,令人膜拜。
三個小時后,病人的巨大腫塊被順利取出,林逆風縫合傷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病人的狀況忽然急轉直下,血壓降低,心跳加快,儀器發(fā)出報警聲,我慌得不知所措,竟失手將裝有手術刀的手術盤打翻了……
沾有病人血液的手術刀,直直地向我飛來了……
林逆風竟伸手擋了一下。
手術刀劃破手套,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你繼續(xù)完成手術,我去處理一下?!绷帜骘L冷靜地吩咐其他醫(yī)生,他走到水池邊,脫下手套,迅速清洗,處理傷口。
我知道犯了大錯,大氣不敢出地站在旁邊,又是自責,又是難過,眼淚都嚇出來了。
他抬起頭來,笑了一下:“怕什么?做醫(yī)生的,多大點事兒???”
可是我心情沉重,我知道,這種病毒的發(fā)作有三個月的窗口期,如果林逆風被傳染,就再也當不成醫(yī)生了,因為這種疾病一旦感染很難痊愈,都怪我不小心。
一周之后。
我提著香蕉和桃子去醫(yī)院宿舍看林逆風。
門虛掩著,我悄然走進去。
陽臺上有一個花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多肉植物,瀧之白絲、亂雪、小花龍舌蘭、普米拉、初綠、笹之雪……旁邊是一把搖椅,藍色窗簾在微風的吹拂下,溫柔地飄蕩著,搖椅上的林逆風,仰面躺著,手中捧著一本醫(yī)學雜志,長長的睫毛顫動著,臉龐溫潤如玉,他仿佛是睡著了。
那么美的林逆風,連清風也醉了。
我放下水果,在旁邊站了半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好想時間定格在那一刻。站到腳麻,我才戀戀不舍地轉身想要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李清清,你怎么進來的?”他手里的書“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沒關門……”
我一時間傻掉了,慌忙蹲下去撿書,起身時一屁股撞翻了美麗的花架,花盆碎了一地,多肉植物們壯烈犧牲了一片。
“李清清,你是存心來搗亂的嗎?”林逆風撫著胸口,無比胸悶。
“不,不,我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我六神無主地蹲下去收拾泥土和碎瓦片。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腕:“萬一我被傳染了呢?”
未及我開口,林逆風狠狠地甩開我的手:“在結果出來前,你不要來了?!?/p>
他大力把我推出房間,“哐當”一聲關上門。
三個月來,我過得如同三年一樣漫長。我在風雨欲來的山巔小廟為林逆風祈禱,卻險遭雷劈。我自告奮勇地去福利院做義工,被智障的小孩打到滿地找牙。我想去郊區(qū)為林逆風種下一棵祈福樹,卻不小心誤入了墓地,嚇到面癱。
我想起最初的最初,我們在醫(yī)院急診室相遇的剎那。
電光石火般,我驀然驚喜,就此淪陷。
他遞給我的蘇打餅干,是我此生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若燈塔,遙不可及,卻從此點亮我的人生。
我因為他學會努力、隱忍、犧牲、大愛,我因為他成為更好的人,擁有更好的人生。
辦公室門口,我安靜地站著,等待拿到報告的林逆風推門而出。
我篤定,這一次無論結果怎樣,我都不會再放開他的手。
門緩緩地推開了,林逆風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像是沒看見我一樣走過去。
心中不好的預感升騰而起,我沖過去,緊緊抓住他的手:“林逆風,就算是你被傳染了,我也會陪著你,一輩子?!?/p>
化驗科的窗口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朱逸群面露慍色:“要秀恩愛回家秀去,這里是醫(yī)院,注意影響,和一個萬年備胎王的感受。”
林逆風忽然笑了,他緊緊地抱著我,把我摟到快要窒息了:“李清清,我沒事,我沒事!朱逸群你放心,我是不會給你轉正的機會的!”
“嗚嗚嗚,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
我忍不住一頭扎進他的懷抱里,哭得像只小貓,拼命吸著鼻子,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我再次聽到他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貪戀著他身上來蘇水的味道。
我曾以為我再也沒法擁抱的溫暖懷抱,我曾以為放棄了就是一輩子的林逆風,在這一瞬間,統(tǒng)統(tǒng)回來了。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不離不棄。
那些你不在的舊時光里,我一直愛。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