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丹
2010年的某一天夜晚,那時我在云南怒江拍攝作品《素歌》,我們住的山村小屋停電了,黑暗中我拿著小電筒觀看白天拍攝的玻璃底片,電筒的光照亮了玻璃上的銀粒子。那些沒有被銀粒子覆蓋的暗部,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它們沉入了黑暗的虛空。電筒的光穿透了玻璃,影像擺脫了平面的二維空間,在另一個空間維度上生成了一個幻影。這類似于在暗室中用放大機把底片投影在相紙上,制作一張影像的過程。當(dāng)一幅影像作品最終懸掛在展廳的墻上供人觀看時,這個過程是隱去的,它是屬于作品“背后的故事”。當(dāng)電筒光照亮玻璃底片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影像的另外一種呈現(xiàn)方式。
2014年的秋天,我走入位于中國西北的一片曠野,這曠野誕生于億萬年以前,時間在它的表面布滿了消亡的證據(jù),現(xiàn)在,它如同燃燒過后殘留下來的的灰燼,干凈而又純粹。我闖入了一個??菔癄€、地老天荒的夢境,分不清這是遠古,還是末日。除了靜默地傾聽風(fēng)聲,我用一個個1/125秒把它們復(fù)制到4×5相機的黑白底片上帶了回來,在暗室中將底片用濕版工藝復(fù)制在透明的亞克力上。
凡是存在的事物即是一個消亡的過程,突然間的或是緩慢的,我所說的離去便是這個意思。相對于怎樣離去,我以為何時離去更為關(guān)鍵,因為這個節(jié)點最終確定了事物存在的時間。它提醒了我生命乃至萬物的相對與短暫,讓我對時間充滿敬畏。當(dāng)我面對荒蕪,面對億萬年時間留下的痕跡,我的心里并無悲傷。除了敬畏,我所想的是:宏大的宇宙也會消亡,那么微小個體的消亡就不算什么的。這一刻相對而短暫,需要珍惜而不是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