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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戀有時道阻且長

        2016-05-14 02:10:54檐蕭
        中學(xué)生博覽·文藝憩 2016年7期

        檐蕭

        許研和江小寒并肩騎車回家,剛好處在一個將要下坡的柏油路口,聽到威脅時,丟給她一聲輕哼,猛然用力迅速地超過她,快速沖下坡的同時,迎風(fēng)站起來大聲呼喊。槐花掉落了幾瓣,帶著清香吹到出門買菜的老奶奶竹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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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四月天的北方,晴空朗朗下,柳絮飄了滿城。

        眼前遞過來一張花花綠綠的外賣傳單時,許研正在和十分鐘前就差兩分鐘到的哥們兒掐架。陰影斜斜橫在他面前,抬頭時一團柳絮從眼前飛過。

        江小寒接觸到他的目光畏畏縮縮地低下頭,被風(fēng)吹的亂糟糟的短發(fā)間沾的一團團毛絮飛起兩朵,寬大的黑色上衣也點點白光,如果忽略那副犯錯模樣,會意外的有些萌。

        許研翹翹嘴角想,她之前好像說了句,什么新品八折?

        在那只纖細(xì)的手臂猶豫撤回前,許研伸手將傳單抓過來,對角被捏得滿是褶皺。

        而后目光開始跟著江小寒轉(zhuǎn)動,一看就是新手,大多時候她都像根電線桿子,傻愣愣地矗在廣場門口,面對人來人往的客流,看似氣定神閑地審視過往人群,實則每次遞出去一張傳單后都要暗暗松口氣。

        像許研猜測的那樣。

        江小寒從上個月開始,每周日流竄在城市各大角落發(fā)傳單。廣告上的內(nèi)容從咖啡店新品打折,到外賣單上的咖喱土豆,麻辣香鍋,無一例外都是江小寒喜歡吃的??梢哉f“望梅止渴”是江小寒在這個兼職工作中能獲得的唯一樂趣。

        作為一個性格內(nèi)向,說話蚊鳴般的姑娘,發(fā)個傳單硬生生地被江小寒作出一副被逼就犯的姿態(tài)??粗鴳牙锸O碌暮窈褚豁硞鲉?,江小寒緊張而謹(jǐn)慎地盯住過往人群,動作和地下黨員接頭尋找暗號目標(biāo)時極其類似。

        許研迎風(fēng)抓一朵毛絮,對江小寒沒有認(rèn)出他的事既往不咎,得意地對剛好看過來的她招招手,江小寒邁著小碎步遞給他一張傳單……

        許研挑著眉毛,你現(xiàn)在收回去還來得及。

        江小寒抬頭看他一眼,像受到驚嚇一樣,迅速地伸回手臂,低著頭紅著耳朵小聲說了句什么。

        許研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哼,如果你請我喝杯奶茶,我就幫你在十分鐘內(nèi)把傳單發(fā)完。

        江小寒的眼睛里飄過一絲期待的光,然后在許研“快點拜托我”的眼光里,快速搖搖頭。

        許研一把搶過她懷里的多半傳單,氣呼呼地說,小氣鬼。

        [2]

        教室外,春林初生,海棠花繁繁。

        許研正發(fā)呆,聽到熟悉的聲音看過去,果然,坐在角落的江小寒被拎起來回答問題。

        此刻,班上大多同學(xué)的表情和許研類似,保持一種叫做懵的狀態(tài)。老師無奈,她音量很小,不得不走到面前聽答案。許研清楚地看到,江小寒抬頭看到老師走下神臺的那一刻,眼睛瞬間睜得很大,像兔子受到了驚嚇。

        許研不厚道地想笑。當(dāng)然像他這樣張揚的少年根本不能理解內(nèi)向少女的病癥。不是因為不能確定答案是否正確,也不是怕被責(zé)罰,是在面對眾人的眼神對焦,心里會生出許多許多莫名的慌張,把原本篤定的答案半路攔截,如果細(xì)聽,連聲音里的波動都衍生出慌張。

        可是,許研很早之前明明見過她的另一種模樣,活潑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F(xiàn)在呢,像活潑亂跳的小兔子被捉到了籠子里。

        許研有學(xué)霸標(biāo)配的好頭腦,仗著職務(wù)之便,迅速地把座位挪到了江小寒后面。滿分當(dāng)無敵,何況顏值即正義,換座位這種小事在許學(xué)霸看來輕而易舉。

        不過,這個學(xué)霸有點吵。

        好似換了座位,視野開闊,心情明朗,許研課上積極發(fā)言,課間主動幫新同桌解題,眾人紛紛表示受寵若驚,唯獨江小寒像老僧入定,半點聲息全無。

        許研自習(xí)課忍不住投過去一個主動的眼光,發(fā)現(xiàn)她一臉苦大仇深地對著課題咬著筆頭。于是和同桌爭論小說笑傲江湖里誰最厲害時,假裝手滑,課本好巧不巧地丟在江小寒桌上。好在他的用心良苦終于被發(fā)現(xiàn),那道題的解析步驟清晰明了地暴露在陽光下,江小寒扯過他的課本自己研究了起來。

        許研怨念地看著她挺直的后背,暗自懊惱不該從調(diào)到這個座位,就刻意把作業(yè)寫得干凈整齊。于是只能伸出手指戳了江小寒一下,在她回頭的瞬間,表情里寫滿了我是學(xué)霸快來問我,奈何江小寒的視線里,只看到少年白襯衫上沾的一粒鮮紅辣椒籽。

        許研憤憤地踢了一腳桌子腿,決定再也不理江小寒。偏偏習(xí)題作業(yè),課堂筆記啊照舊會因為各種事故手抖而掉落在前桌。

        江小寒性格有出入,并非智商欠缺,知道許研是在幫她。偶爾視線對上,會嘴角彎彎地對他笑笑,有時候許研會丟給她一個耍帥的姿勢,有時會哼一聲表示不屑一顧。

        相處久了,自習(xí)課做題時,江小寒習(xí)慣自己先思考,雖然大多時候磨磨唧唧的哼哧好久,最終還是回頭問許研。有時候他的聲線里跳動著音符,也有時候不耐煩地罵她,哎這個題我都講了兩遍了,你腦容量也太小了balabala,心情好則低頭再耐心講一遍。這種精分癥狀讓江小寒感慨,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被許研懷疑有選擇困難癥的江小寒,成績一直動蕩不安,作業(yè)本上被改來改去字跡一塌糊涂,好在自從有了許研的答案做參考,腦細(xì)胞不知省了多少。不知不覺間,江小寒有不明了的問題就回過頭,不管許研在睡覺,還是戴著耳機聽動漫,一指戳過去喊醒。假如他課間不在,就扯過許研的課本自行翻閱,許研傲嬌地抗議,假如別班女生給寫的情書夾在課本被看到呢,怎么賠!

        江小寒很狡黠地笑了一下,像很早之前,許研很早之前見她時那樣,彎彎的眼睛里盛滿了星辰的光,笑起來有溫暖天下模樣。

        [3]

        初夏時,江小寒的短發(fā)扎成馬尾,露出頎長白皙的脖頸,背挺如松,儼然一副學(xué)霸的標(biāo)配姿勢。

        自從上次月考,江小寒和許研總分差二十之后,一改從前畏畏縮縮的作風(fēng),仰頭嚷著威脅他,小心被反超。

        彼時,許研和江小寒并肩騎車回家,剛好處在一個將要下坡的柏油路口,聽到威脅時,丟給她一聲輕哼,猛然用力迅速地超過她,快速沖下坡的同時,迎風(fēng)站起來大聲呼喊?;被ǖ袈淞藥装?,帶著清香吹到出門買菜的老奶奶竹籃里。

        江小寒蹬著小短腿在后面追啊追,氣喘吁吁地看到許研躺在街邊公園的草坪時,很想把自行車丟他臉上。

        而許研醞釀了好久,苦于缺少經(jīng)驗,又沒有正當(dāng)理由,于是一路欲言又止。此刻,見江小寒氣呼呼地奔過來,一時慌張伸手把禮物丟過去,說,送你的。

        說完,向著夕陽余燼那頭,逃命似的離開。那些想過百遍的理由,一個都沒用上。

        江小寒望著他逃竄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想笑。

        拆開牛皮紙包裹的禮物,是一件淺灰色的琴囊,上面手繪畫著一串串的淺紫色花朵。夾在其中的卡片寫著,“我相信十七歲的你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擁有夢想、時間和人生無數(shù)種可能性。關(guān)于過往,愿你已放下,常駐光明里?!?/p>

        江小寒忽然有點想哭。

        幾年前她才是那個眾人津津樂道交口稱贊的小才女,從小跟著外公修習(xí)琴棋書畫,養(yǎng)出一身才華和傲氣。十五歲曾負(fù)氣替人參加一場比賽,復(fù)賽彈錯音正慌亂時,余光看到裁判惋惜地?fù)u搖頭,瞬間慌亂潰不成軍,曲不成調(diào)。當(dāng)初千言萬語拜托她替考的阿姨家,也指責(zé)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我們家女兒朗誦詩歌呢,什么小才女,徒有虛名。

        她心里藏了幾年的驕傲,被人輕易否定。在小小年紀(jì)看來,連旁人的眼光都摻了異樣。于是此后從不在眾人面前暢談,不敢大聲言語,懦弱和無措爭先恐后地跑出來,整日背負(fù)著幻想的猜疑活得小心翼翼。也不是沒有討厭這樣的自己,于是想挑戰(zhàn)自己,發(fā)傳單,練習(xí)和人搭訕,接受來往路人的眼光,卻始終沒有做好。

        班里被眾人擁簇的少年,她當(dāng)然也知曉,暗地里不知偷瞄了多少眼。只是從沒有想過那個溫暖的午后,許研會向她招招手,會在往后的很多時日子里一步步帶著她,走過質(zhì)疑,卑怯,戰(zhàn)勝過往的泥濘。本以為是獨自一人與生活對抗,卻原來有人知曉她因過往生出的懦弱和無措,樂意伸手,送給她信心和自我。

        春光無限好,未來還有大把大把的時光。

        [4]

        后來啊,哎,許研我順下來一個新曲子。

        不聽,犯困。過一會兒,人頭湊過來,什么曲子???

        不告訴你。

        于是在各個學(xué)校開展文化藝術(shù)比賽時,許研偷偷地給江小寒報了個名。

        就這樣,慌張的江小寒半個月沒在他眼前嘚瑟。比賽那天,江小寒穿一件溫柔的杏色連衣裙,許研坐在第一排舉著俗套的“加油”橫條,目光卻篤定地看著她,直到最后一個音符,掌聲雷動。

        校報后來刊登了整個篇幅的比賽內(nèi)容,其中一篇江小寒在結(jié)尾時有寫一句:我也很高興,是你看我長成想要的模樣。

        許研看到,傻笑了一整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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