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宇玲
夜晚的城市總是難以安靜,喧鬧的人群,燈火通明的夜市,川流不息的馬路,霓虹燈編織著夜的美,卻讓人思緒難安。
飯桌上,兒子宋明與父親正吃著飯。吊燈下的飯菜冒著熱氣,簡簡單單的三個菜一個湯,沒有什么山珍海味,充滿了家的味道。宋明心不在焉地捧著飯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米飯,頭快要垂到飯碗里。一旁的父親,興高采烈地邊看電視邊吃飯,畢竟兒子好久都沒回來陪他吃飯了。飯桌上一片安靜。
但很快,父親發(fā)現(xiàn)兒子的不對勁,以為飯菜不合胃口,開口詢問道,“怎么了?這飯菜不合胃口?哎,你急急忙忙地回來,沒準(zhǔn)備啥好吃的,要不我們出去下館子?”
“不不不,不用這么麻煩了,沒什么事,有點(diǎn)累而已?!闭f罷,宋明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嘆了口氣。
父親心生疑惑,問道:“是不是公司出事了,怎么這副模樣?!?/p>
聽到這話,宋明不自覺地看了一下父親,看著父親那關(guān)切的面容,他又低下了頭,心里像平靜的湖水,突然被攪亂了那般不知所措。
飯桌上再一次陷入了安靜。
在父親再三追問下,宋明說出了實情。原來他開的小公司最近周轉(zhuǎn)不靈,許多資金都無法收回,而且還欠下許多債,但自己又礙于情面,不知如何向父親開口借錢。
父親得知實情后,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說:“哎呀這孩子,沒事啊,你需要多少錢?我這還有點(diǎn)積蓄。”
宋明怯弱地說出了一個數(shù)字,父親略微驚訝,暗自思考了一下,說:“這有點(diǎn)多啊……沒事,我問親戚朋友借點(diǎn),東拼西揍應(yīng)該足夠了,你先拿著我的一點(diǎn)積蓄先救急啊。”說罷,急忙忙地跑回房間,從柜子底下拿出用白布包著的一沓紙幣,又興沖沖地跑回客廳遞給兒子。
宋明滿臉羞愧地接過父親的錢,艱難地說出“謝謝爸”這幾個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心中一片苦澀,他愧對父親,沒讓父親享福反而還要他拿錢救助,他真沒用。
父親只是摸了摸宋明的頭,笑了笑。
接下來的一個月內(nèi),宋明陸陸續(xù)續(xù)地收到父親打來得錢,有時是一千多,有時是幾百塊,雖然杯水車薪,但是起碼維持了公司日常開支。為了讓公司回到正軌,宋明愈發(fā)忙碌,很久都沒回過家,只是偶爾會打電話給父親。每次跟父親通話時,父親都在外面,總會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但宋明也沒深究,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工作上,他想早日解決問題,讓公司恢復(fù)原狀。
可是上天總喜歡跟人開玩笑,讓你快樂的同時,也讓痛苦降臨在你身上。
宋明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努力后,公司終于回到正軌。他感謝父親的幫助,也很好奇父親的錢從何而來。每次吃飯時問父親錢的來源,父親都不輕易開口,要么打著太極,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要么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緣由。盡管宋明覺得很奇怪,可他沒有糾結(jié)于此,反而把心思放在如何經(jīng)營好公司上。
直至那一天。
那天早上上班的時候,過于急忙,不小心撞到一位同事,同事的資料散落一地。幫同事收拾東西的時候,他看到一本美術(shù)雜志里面的一幅畫,一副模特裸著背,看不清正臉的畫。但那背影像極了父親,瘦小的背部,布滿溝壑般的皺紋,微微的駝背。宋明全身血液像凝固了一樣,他顫抖著撿起那本雜志,那模特左側(cè)腰部那塊不規(guī)則的胎記刺痛了宋明的眼睛。
同事看到宋明這副模樣,以為他好奇,開口說道:“今天我剛買的雜志,你說現(xiàn)在的人啊,為了錢,居然去做裸模,一個老人家連這種大尺度的工作都肯做,他是有多缺錢!這工作一般年輕人都接受不了??!他兒子也太不孝了,讓自己的爸做這些?!?/p>
同事的話像一把刀子刺中宋明的心,既羞愧又悔恨,他恨啊,恨自己為何不早發(fā)現(xiàn)阻止父親做裸模,恨自己的沒用,要年事已高的父親做這種大尺度工作,他愧對父親,像孩子一樣捂著臉哭了起來……
如果說愛能用尺度衡量,那么你能接受的尺度有多大,為了愛,你會放下一切尊嚴(yán),去做一份工資高卻讓人不齒的工作嗎?
愛有多大,能接受的尺度就有多大。
學(xué)校:廣東廣州市培才高級中學(xué)
導(dǎo)師:江偉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