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點(diǎn)點(diǎn)

洗 澡

我鐘情這流水。一直活著的

活在我的肌膚之表

像誰的愛情，寸土必爭地推進(jìn)

如此，我喜歡上了三個世界

瀑布，你的手，我迎接有度的河床

其實(shí)，我猶豫了好久

該不該把內(nèi)心的河流說出來

如果不說，其實(shí)此刻

我也在巨大的漩渦里動蕩

我試圖從身體里的各處找到它們

三分之一的掙扎

三分之二的憂傷

三分之三的喜出望外

此刻，一些水在另一些水中游泳

一些水使我有效

一些水使我完整

尖 叫

誰也不知道，在晾曬衣服之前

她剛剛練習(xí)了尖叫

這個鄰居眼中少言寡語的女人

不漂亮，個子矮小，低頭走路

偶爾會因?yàn)橐欢錇踉频某霈F(xiàn)

而替遼闊的天空擔(dān)心

只有這個時候，她的一頭長發(fā)

才會不失時機(jī)地飄揚(yáng)起來

如果風(fēng)不大，無人注意到她

她就想往前跑兩步

兩步之內(nèi)，她又尖叫了一回

守時的女人

上午九點(diǎn)，她起床

洗臉，梳頭，把昨晚的夢，再做一遍

十點(diǎn)，她在抽屜里

輕易地找出一九九〇年的書信

他的筆跡娟秀，他的筆跡粗獷

他們有表達(dá)之美

十一點(diǎn)到十二點(diǎn)，春陽透窗

她給窗臺上的草莓澆水，綠茁紅肥

但她波瀾不驚

十三點(diǎn)，她去樓下曬衣服

夾克是老公的，校服是女兒的

兩件風(fēng)衣，一件黑一件白

她將擠在一起的皺褶，反反復(fù)復(fù)地

——扯平

釘 子

入墻，入木或者入骨

釘子說了不算

深或者淺，直或者歪

釘子說了不算

釘進(jìn)去

要不要拔出來

釘子說了不算

如果把我比成一顆

忐忑的釘子，握錘的人

藏在哪里

真讓人著急

我?guī)缀跆焯炜粗渌暮蠚g

一天比一天鵝黃，綠

它們按時開花

針狀的花蕊一片一片抽出來

它們迎著風(fēng)

在春陽中搖動小旗

每次經(jīng)過它們身旁

仿佛都能聽到細(xì)細(xì)的笑聲

而中間那棵

真讓人著急，還不發(fā)芽

還不亮枝

那些日子，我常常

酸著脖子望著它

站在道邊很久了，還要多久

它才能鵝黃，綠，開花

有天早上，我抱住它的樹干

使勁搖了兩下

想把它從深夢中搖醒

我知道它活著，可能就在明早

它開枝散葉，兩只眼尖

蝴蝶，將我的目光

——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