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老虎

1

小鎮(zhèn)上有個貓婆婆。

她住在鎮(zhèn)子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茂密的樹林了，那里的女貞樹像是在手挽手跳舞，在她家的屋頂“忽忽”地跳著。

鎮(zhèn)上每個小孩生日的時候，都能得到貓婆婆贈送的禮物——一只剛滿月的小貓。小貓很可愛，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下一年再過生日的時候，可以拿這只小貓去換別的東西——任何想得到的東西。

KA拿她五年的生日禮物——五只小貓——換了一雙嶄新的紅靴子；LI才三歲，就拿三只小貓換了一把半自動的小手槍，嘿，像真的一樣；LANA十歲了，她可真能忍的，她用那十只貓換了一架鋼琴！眼看SU就要過十二歲生日了，她那十二只貓，那十二個活寶貝，據(jù)說要讓她拿去換一個蛋糕店！孩子們太興奮了，小鎮(zhèn)上沒有蛋糕店，只有一家面包房，里面有白面包、黑面包、黃面包和紅面包，味道像風干的布谷鳥的叫聲。

“蛋糕，應該是很好吃很好吃的點心吧？”

孩子們常常聚在貓婆婆屋門口交談。

“蛋糕，應該是藍莓味兒的最好吃吧？”

“蛋糕，應該有厚厚的果醬吧？”

“蛋糕，應該是五顏六色的吧？”

……

貓婆婆坐在屋里織毛衣，房間被大搖椅占了一半，卻連一只貓的影子也沒有。

2

LO有八只貓了，這在孩子們眼里也是筆不大不小的財富，LO的爸爸常不耐煩地催他拿那些貓去換八袋谷子或者四包臘腸。LO沒有媽媽，爸爸游手好閑。

可是自從LO陪LANA換了鋼琴之后，他就再也不熱衷于討論交換的話題了。更多的時候，他蹲在后院里，照顧那些貓，跟它們說話。

他看到了什么呢？其實也沒什么。那天，他陪LANA走到小屋門口，就聽見貓婆婆說：

“貓咪貓咪別害怕，

“窗外的鈔票嘩嘩響，

“貓咪隨鈔票一起飛，

“任何夢想別留下?！?/p>

然后LANA進去了，LO躲在陰影里，看見貓婆婆依次給貓咪們穿上綠色鈔票的毛衣，然后扔進了壁爐里，最后，她劃了一根火柴，這些可憐的生靈就一下子——全沒啦！

LANA呢，LANA正試彈她美麗的鋼琴呢，貓婆婆的動作是那么地迅速，只是劃火柴的那么大點兒功夫，貓咪們就全消失啦。

它們?nèi)ツ睦锪四兀克鼈儠粫ゐI呢？后來LO總止不住地想。再后來，他對于交換禮物這個游戲一點兒也熱衷不起來了。

3

SU終于換回了孩子們夢寐以求的蛋糕店，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吃上了蛋糕，現(xiàn)在，就剩下LO的貓咪最多了。這么多的貓咪能換點什么呢？一個彈子球房？一個旱冰場？還是再等等，換個動物園？或者游樂場……

LO抱著他的八只貓，把自己關在屋里。孩子們氣惱地把蛋糕涂在他家門上：

“LO，小氣鬼！

“LO，自私鬼！

“LO，跟你的貓過一輩子吧！

“LO，你會娶個貓新娘！”

孩子們鬧夠了，就去找擁有六只貓的YA去了。

4

LO被孤立了。LO越來越瘦削，個子卻越長越高，他的朋友就只剩下那些貓，那一院子的、能換一個籃球場的貓。

LO吃不到蛋糕，聽不到鋼琴，不能玩其他孩子換來的新奇玩具，他只有他的貓。他的貓，在大家都睡著的夜里，排著隊給他唱歌。

5

LO已經(jīng)快十八歲了。

這幾年里，鎮(zhèn)上又多了一個彈子球房，一個冰淇淋小店，一個好大好大的玩具熊，孩子們也都長大了。他們無一例外地變得蠻橫和自私，每天都不開心地活著。

只有LO，臉上一直是平靜而自得的表情。

這一天，他帶著十七貓，朝貓婆婆的小屋走去。

6

貓婆婆看到這么多貓，笑得黑袍子一顫一顫的，像她房頂上的女貞樹。她照例念叨著：

“貓咪貓咪別害怕，

“窗外的鈔票嘩嘩響，

“貓咪隨鈔票一起飛，

“任何夢想別留下......”

LO的貓們緊縮在一起，很害怕的樣子。

貓婆婆問：“親愛的LO啊，你要拿它們換什么呢？來，我們瞧瞧看，嗯，能換一輛小汽車呢，啊，你不喜歡？那，能換一艘小帆船？或者，換個小劇院？”

LO撫摸著最大的那只貓咪，說：“我什么都不要換，我要我的第十八只貓，帶它們一起離開小鎮(zhèn)，我要照顧它們一輩子，什么都不換！”

貓婆婆有點兒害怕地看著LO，接著，她又甜言蜜語地說：“第十八只貓任你選，可這十七只要交換，換個美麗的公主，或者富麗的宮殿，我都辦得到，小伙子，何必帶這么多累贅去冒險？”

LO鐵了心不換，任貓婆婆拿最漂亮的公主照片給他看都沒有用，他只是抱著那只最大的貓，一心要得到第十八只貓，然后遠走他鄉(xiāng)。

沒有辦法，貓婆婆只好從圍裙里拎出一只小得可憐的、奶?；y的小貓咪。LO充滿憐愛地接了過來，就在這一瞬間……

7

一瞬間，貓婆婆的房子一下子變成濃霧飄走了。貓婆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先那個用來焚燒貓咪的壁爐，“噼里啪啦”地長出一棵參天大樹，而原來那些女貞樹都逃走了。LO仰頭一看，原來所有的貓咪都還在啊！它們笑瞇瞇地趴在大樹上，開心得像一個個圣誕樹上的鈴鐺！

就在這個時候，鎮(zhèn)子里的那些蛋糕店啊小皮靴啊什么的，都變成煙飄走了。一場小雨下起來，小鎮(zhèn)變得清清亮亮的。那些昔日的孩子們，紛紛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他們看見，在小鎮(zhèn)的盡頭，有一棵特別巨大特別巨大的樹，有天那么高，像燈塔那么筆直，葉子像海浪那么寬闊。他們不由自主地朝那里走去。

LO站在樹下沖他們笑。那些貓呢，它們?nèi)奸_心地待在樹上，一個個都笑得像圣誕節(jié)的彩色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