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濤
周六,妻子、兒子和我回老家探望父母。母親在走廊里曬太陽,她身體斜倚在椅子上,眼瞼低垂,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來,蠟黃的臉透著病態(tài)。自從母親得了腦梗塞后,身體每況愈下,行動不方便,精神頭也大不如以前了。
聽到聲響,母親驀地抬起頭,微微睜開眼睛,好似從遙遠的夢中醒來,略顯疲憊的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喜悅。母親左手撐著椅子一側,右手扶著墻壁,弓著腰吃力地想站起來,我趕緊拉著母親的手扶起她。母親高興地招呼我們進屋,又顫顫巍巍地從房間里,寶貝似的拿出幾個蘋果和一串己經有些發(fā)黑的香蕉。每次回老家,母親總會像疼愛小時候的我那樣,把最好吃的食物留給寶貝孫子。
看著母親像招呼客人一樣,忙前忙后,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痛楚。這也是我的家呀!以前在外求學時,我最盼望的事就是回家過周末。母親總是提前準備好我喜歡的飯菜,這周是韭菜餡餃子,下周一定是烙菜饃或蒸燜面條。母親總是想把我在學校一周的委屈補出來。一家人圍在飯桌上,父母嘮叨著村里最近發(fā)生的大事小事,我眉飛色舞地講述學校里的趣聞,家的溫馨充溢心間。
不知什么時候,生活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天皺著眉頭機械地工作著。忙碌成了自己最好的借口,雖然也會在假日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看望父母,雖然也會在電話中叮囑父母多吃飯,多注意身體,雖然也會經常詢問母親的藥是否吃完,什么時候去醫(yī)院輸液保養(yǎng),但是我總感覺回家成了一種形式,問候成了一種義務,就連一家人坐下來吃頓飯也只能是過年時才有的奢望。每次回家總是行色匆匆,我已有多長時間沒有拉著母親的手,聽她嘮叨了?我有多長時間沒有和父親坐在一起,一盤花生米,一瓶小酒,海闊天空地說笑了?這些溫暖的時刻早已成了遙遠的記憶。曾經熟悉的家似乎成了客棧,自己成了過客,家的感覺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搬個小凳子,緊挨著母親坐下,陪她曬太陽,我不由得拉著母親的手,這是一雙曾經寬大厚實有力的手,如今卻布滿皺紋,如雞爪般瘦削,冰涼地無力地低垂。母親那滿頭銀發(fā)在陽光下,分外刺眼。不知道是陽光太溫暖或是太興奮,母親蠟黃的臉顯出幾分紅暈,我心中突然涌現出一種愧疚。
母親撫摸著我的手,對我說:“中午不走了,讓你爸去菜園割韭菜,這可是今年的頭茬韭菜,好吃著哩!中午媽給你們包餃子吃。”一聽說中午在老家吃飯,一旁的妻子不停地向我使眼色,我知道妻子怕耽誤兒子下午的美術補習班。我扭過頭輕聲但語氣堅定地對妻子說:“給兒子的老師請假,美術班下午不上了!”回過頭,我望著母親充滿期待的眼神,深情地說:“媽,我們今天不走了,包餃子去嘍,媽,您歇歇,就等著吃現成的吧!”
經過我和妻子一番忙碌,香噴噴的餃子出鍋,一家人過年般圍坐在一起。母親夾起一個餃子,輕輕地送入嘴中,孩子般天真地笑了。我眉頭舒展開來,一股久違的暖意重臨心間。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