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唯
承州,司令府。
府內(nèi)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據(jù)說今日司令新娶的夫人要登門,而且今日司令千金要親自下廚迎接庶母。
廚房里,灰白色的濃煙直往外冒。謝寶兒站在門口,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捂住鼻子,大聲喊道:“香姨,十五只蟑螂可以下鍋了?!?/p>
廚房里傳來怯怯的聲音:“小姐,我們真……真的要辣炒蟑螂嗎?”香姨端著一盤蟑螂,表情猙獰,她只做過辣炒土豆絲??!
“別廢話,趕緊炒!外面的人,本小姐要的蜈蚣和壁虎怎么還不到,誤了午飯,看我不抽你們!”謝寶兒怒道。
就在昨夜,她第一次收到她爹發(fā)來的電報,這是自她娘死后,她和她爹唯一一次沒用肢體語言溝通,所以當她拿到電文時,興奮得差點兒將小皮鞭扔了??僧斔吹诫娢牡膬?nèi)容時,她手里的小皮鞭一鞭下去,將她最愛的珊瑚樹震碎了。
她爹竟然在前線給她找了位庶母,而且庶母馬上就要到承州了,讓她好好照顧庶母。
呵呵,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庶母的。
“辣炒蟑螂、清蒸蜈蚣、油燜壁虎……怎么才七個葷菜,拿點兒銀子去督軍府給我買幾條家蛇回來燉。三個素菜,八個葷菜才配得上我這位庶母!”
中午一到,謝寶兒吩咐人將菜端到大廳,自己則掛著假笑站在門口迎接這位新夫人。新夫人沒讓她多等,很快一輛普通馬車停在司令府門口,新夫人自己走了下來。
當謝寶兒看清這位新夫人的長相時,驚得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她以為把她爹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必定是美貌驚人的狐媚子,不料新夫人長得如此……如此彪悍。
新夫人身高七尺,身形頎長,穿著一身白色紗裙,梳著簡單的發(fā)髻,臉有棱有角,看上去很普通可卻又不普通。
不止謝寶兒,旁邊的丫鬟見了新夫人都一個個偷笑不止,這新夫人除了胸像女人之外,沒有半點兒女人的尊容。
謝寶兒輕咳一聲,心中竊喜,看樣子這位庶母比她想象的要好對付得多。她想著想著,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上前兩步,拉著新夫人的胳膊,笑意盈盈道:“您一路辛苦了,先用午飯吧!”
新夫人似乎不喜歡與人親近,被謝寶兒抱住胳膊時身體變得十分僵硬。她深深地看了謝寶兒一眼后,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謝寶兒拉著新夫人來到大廳,一進門,她便開始觀察新夫人的臉色,希望新夫人看到這滿滿一桌菜后嚇得直接昏倒,或者哭著跑出司令府,最好是一輩子不回來。但是這些情況都沒有發(fā)生,新夫人淡定地審視著一桌子菜,從容地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蛇肉放進嘴里,贊賞般地點了點頭,夸了謝寶兒一句:“味道不錯,鹽放少了?!边@新夫人外表一般,聲音卻特別好聽,有點兒京劇的腔調(diào)。
謝寶兒被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她杏眼怒睜,看著新夫人半晌說不出話。
新夫人放下筷子,從袖里掏出一個手掌般大小的錦盒,錦盒上還有一個黃色的袋子,上面還貼著一道封條。不等謝寶兒細看,新夫人迅速將袋子收進袖中,然后將錦盒遞給謝寶兒,淡淡地說道:“你的禮物?!?/p>
謝寶兒左右端詳著錦盒,暗想里面不是蟑螂就應該是死老鼠,但這些她會怕嗎?
她輕輕打開錦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一條綠蛇“嗖”地一下沖出來,纏上她的胳膊,她嚇得“嗷”了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就在丫鬟們想方設法要除掉她胳膊上的綠蛇時,一旁的新夫人淡定地走到她旁邊,用手捏起蛇頭,看著她淡淡一笑:“傻孩子,這是寵物?!?/p>
“……”
奇恥大辱!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醒來的謝寶兒拎著鞭子將房間里的器皿砸了一遍,還是覺得不夠解氣。
想著這個女人的惡行,謝寶兒立刻給她爹發(fā)了一封電報,將庶母的惡行用最大號的字體打印在了紙上,洋洋灑灑五百字,總結起來就是——惡毒庶母殘害無辜少女,心腸歹毒,其心可誅!她就不信她爹無動于衷。
本著有仇必報的原則,謝寶兒決定再羞辱這位庶母一通,于是她決定要給自己的爹納妾,當然不是真的納妾,不過是花錢從青樓里雇來十幾位姑娘。
當晚,謝寶兒帶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去給新夫人請安,美其名曰:讓后院的妹妹見見新來的姐姐。
謝寶兒給她們的命令就是氣死新夫人。
那些姑娘不愧是拿了錢的,一個個開始賣力表演。
紅衣女子嬌笑:“人家最喜歡司令那性感的小胡子,讓人家心里癢癢的。”
謝寶兒瞪大雙眼,她爹沒胡子啊!
粉衣女子拋了個媚眼,道:“人家最喜歡司令喝醉酒的樣子,威猛極了。”
呵呵,謝寶兒咧嘴,她爹滴酒不沾。
……
她請來的那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謝寶兒不知道新夫人表情怎么樣,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抽人了!
反觀新夫人,一直端坐主位,手腕纏著綠蛇,優(yōu)雅大方地保持微笑,一直等她們說完,才慢悠悠地起身:“各位妹妹說了半天一定累了,先用晚飯吧!”
謝寶兒看著她不懷好意的笑容,頓時警覺起來。
果不其然,中午的三道素菜,八道葷菜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青樓姑娘們“嗷”的一聲拔腿就跑,剩下一位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謝寶兒將人送走后,狠狠瞪著庶母,惱恨道:“你是故意的!”
新夫人聳聳肩,笑瞇瞇地看著她。新夫人的笑不似女子溫婉的笑容,更像是男子略顯得意的笑。謝寶兒恨不得一拳揮過去。
新夫人淡定從容地摸著右手腕上的綠蛇,開口道:“她們是青樓女子?!?/p>
謝寶兒差異,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說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身為大家閨秀去那種污穢場所,今日我要替你爹好好教訓一下你?!毙路蛉苏f完,沖外喊道,“來人,將大小姐打二十軍杖!”
“你敢!”謝寶兒惡狠狠看著她,“你憑什么打我?!”
“就憑我是司令府的新夫人,你的庶母。司令不在,這里由我做主。還愣著干什么,誰敢違令,趕出司令府!”
謝寶兒后退兩步,拿出腰間的長鞭,眼神凌厲地看著新夫人,冷哼道:“我看你能奈我何!”這個女人她就是打死了,她爹也不能將她怎么樣。這么一想,她手上的鞭子如利劍般甩向新夫人,力道之大,足可以將人打吐血。本以為這一鞭下去新夫人非死即傷,誰知新夫人竟然牢牢地抓住她的長鞭,并且從她手中奪了過去。
謝寶兒愣在原地,眼里滿是難以置信。
“拉下去,給我打!”
新夫人的眼神像她手腕上的毒蛇般讓人害怕,眾人不敢違令,拉著謝寶兒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院里傳來一聲聲慘叫。
謝寶兒被打得屁股開花,下不了床,她與庶母的恩怨更深了。城里都在傳,司令府的新夫人,手段不凡,將嫡女制得服服帖帖。
謝寶兒在床上嗷嗷大叫,她什么時候服服帖帖了?她羞憤難當,又給她爹發(fā)了一封電報,電文中如訴如泣地訴說了自己的慘境,不僅指責庶母對她使用暴力,將她打得只剩下一口氣,還提到庶母善妒,情況嚴重到把以前服侍他的丫鬟婆子逼得差點兒投河自盡,總之又是洋洋灑灑五百字。
很快,她收到了她爹的回電,電文上只有兩個大字——無妨。
看到內(nèi)容后謝寶兒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到底是不是她爹親生的,她都這么可憐了,她爹一句安慰話都沒有,還幫著庶母。真是沒娘的孩子是根草。
謝寶兒眼淚汪汪,自己的爹是指望不上了。謝寶兒趴在床上,趁著養(yǎng)傷的時間打算計劃一番,將庶母直接趕出司令府。
短短兩天時間過去,謝寶兒恢復了七八成,還沒開始找庶母麻煩,庶母反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看見庶母,謝寶兒還是驚訝的。
新夫人看見她便開口訓斥道:“司令怎會生出你這個頑劣之徒,書房的密道是不是你貪玩私自打通的?”
密道?謝寶兒被她說得腦袋一團亂,迷茫地看著她:“什么密道?”
“還想狡辯,今日我進書房給司令整理書籍,竟然看到書房里有一條通向青樓的密道,肯定是你貪玩打通的。”新夫人厲聲呵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寶兒。
“胡說,你栽贓我!”謝寶兒怒氣“噌”地一下躥上來,轉(zhuǎn)頭看向香姨,道,“香姨一直負責打掃書房,她知道的,書房根本沒有密道?!?/p>
說著,謝寶兒捂住屁股往書房跑,當看見書架旁打開的一扇門后,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你陷害我,我不知道,這不是我弄的!”謝寶兒急得眼睛通紅,她最討厭別人冤枉她了。
新夫人的目光在謝寶兒和香姨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冷冷道:“大小姐私鑿密道,罰三天不準吃飯?!闭f完,又看向密道,吩咐道,“把密道填平封死,等司令回來處置?!?/p>
“是?!?/p>
司令府的下人都知道新夫人不可小覷,對她的命令自是不敢違背。
只是苦了謝寶兒,剛被打了二十軍杖,又被罰三天不準吃飯,她瘦弱的身板已經(jīng)開始受不了。
夜涼如水,司令府大小姐的閨閣里,一道黑色人影鬼鬼祟祟地躥了進去,掩于夜色中。
床上躺著難以入睡的謝寶兒。她臉色蒼白,整個人餓得頭暈腦脹,偏偏屁股上的傷疤好像裂開了。她想叫香姨卻喊不出聲來,難受得要死。
就在此時,一只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她努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卻也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面前的人身材高大,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野姜花的香味。
那人咒罵一聲“該死”。然后將謝寶兒翻轉(zhuǎn)過來,顫著手解開她的睡衣。謝寶兒雖然神志不清,但尚有一絲理智,使勁地晃動身體表示抗議。
“不想死就不要亂動,麻煩的女人。”那人壓低聲音,語氣不善。
謝寶兒還想反抗,奈何體力有限,只能趴在床上,任君所為。
冰涼的觸感自臀部傳來,謝寶兒面頰緋紅,想著自己如今也算被人非禮了。想著想著,人暈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那是謝寶兒醒過最早的一次,她奇跡般地滿血復活,臀部的傷也再次結痂,逐漸痊愈。想起昨晚的種種,謝寶兒一度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夢,可臀部結痂的傷口以及她身上淡淡的野姜花香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昨晚確實有人救了她一命。至于此人是誰,有待考證。
自那晚后,接下來的兩天,每天半夜,她的房間里都會擺上好幾道葷菜。謝寶兒簡直將此人奉為她的情哥哥了。
三天的禁食處罰很快過去,謝寶兒也可以下床走動了。她本沒打算去找新夫人的晦氣,可當天香姨告訴她一個能將新夫人徹底擊垮的秘密。
據(jù)可靠消息,新夫人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不讓丫鬟靠近她,無論是更衣還是洗澡都自己親力親為,丫鬟婆子們湊在一起討論,這新夫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疾?
謝寶兒托腮想了半晌,覺得真要是有隱疾的話,約莫就是女人最大的天敵,不能生育了。若是新夫人真有這個隱疾,那她將庶母趕出司令府就指日可待了。想著想著,她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若是真有這個隱疾,那就只等去她房間找線索了,譬如,藥物、藥方。
時間不等人,當晚謝寶兒就摸了過去。
彼時新夫人正在洗澡,謝寶兒踮起腳尖,從窗戶爬了進去,隔著屏風,她可以隱約看到新夫人的身體,以及嘩啦啦的水聲。
她抿了抿唇,輕手輕腳,一步一步往床邊走去。
“你就這么想爬上我的床,嗯?”
一道男音從身后傳來,謝寶兒立刻停下腳步,挺直腰板。
“謝寶兒,好奇心是會害死人的?!甭曇綦x她越來越近,謝寶兒攥緊拳頭,迅速轉(zhuǎn)身出擊,手瞬間被人握住。謝寶兒眨眨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俊臉,棱角分明,眼里折射出駭人的光芒。這明明就是男版的新夫人!再往下看,全身寸縷未穿,謝寶兒只瞄了一眼便迅速閉上眼睛。
“??!流氓!流氓!”
“不許叫!”男子欺身上前,攥住謝寶兒的手將她壓倒床上,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謝寶兒愣愣地感覺到嘴唇上的觸感,“啊”了一聲想要推開男子,掙扎間腿不小心碰到了硬東西,然后她感覺身上的人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本來只是輕輕接觸的雙唇突然濕潤了起來。謝寶兒愣了,傻了,然后臉紅了。
一吻過后,謝寶兒已經(jīng)呆若木雞了,身上的男子冷冷地注視著她。
“誰讓你來的?”
低沉的聲音傳到耳中,謝寶兒才如夢方醒,她呆呆地看著男子,也是“新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新夫人竟然是男人,那她爹到底是喜歡女人還是喜歡男人呢?天啊,她爹是什么時候口味那么重了!
“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能離開我爹?”謝寶兒出奇的冷靜,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是怕世俗的眼光才男扮女裝的,我告訴你,你想對了,所有人包括我都不會接受你們這段畸形戀的,你放棄我爹吧,你還有大把的青春,我可以給你找十個,不,二十個比我爹還強壯的美男子,怎么樣?考慮一下吧?”
男子每聽到謝寶兒多說一字臉就黑一下,聽到最后,臉色已經(jīng)堪比烏鴉的顏色了。他冷冷地瞥了謝寶兒一眼,咬牙道:“誰說我喜歡你爹,喜歡男人了!”這死丫頭是找死還是找死!
謝寶兒大吃一驚:“不喜歡我爹,難道喜歡我娘?萬萬不可??!”
“謝寶兒!”男子大吼一聲,怒道,“我叫沈柏霖,我既不喜歡你爹,也不喜歡你娘!”
沈柏霖?謝寶兒思慮片刻后,突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沈柏霖,她爹頂頭上司沈督軍的大公子,神龍見首不見尾,令無數(shù)千金小姐魂牽夢縈的金龜婿,怎么跑到司令府來了?而且還是男扮女裝,扮成她的庶母?謝寶兒好奇心爆棚。
“沈……沈大公子,您來司令府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謝寶兒舌頭有些捋不直,沒辦法啊,他爹是她爹的頂頭上司,惹了他,那可是分分鐘挨槍子的哇!
沈柏霖站起來,用浴巾將重要部位遮住,端坐下來,一字一句道:“不久前謝司令曾遭人暗殺,他懷疑司令府有奸細,上報給我爹請求協(xié)助調(diào)查,我爹就派我來了?!?/p>
“那您也不必……不必扮成我爹的夫人啊!”謝寶兒嘀咕了一句。
沈柏霖笑了:“那是因為你爹確實有了新夫人。”
“……”她的鞭子呢!
據(jù)沈柏霖說,是她爹言辭誠懇地請求沈柏霖假扮新夫人的,并且要求沈柏霖整治一下他的刁蠻女兒,也就是謝寶兒。沈柏霖一來覺得有趣,二來也希望盡快找到藏在司令府的奸細,所以扮成了女裝來到司令府,他以前學過京劇,可以模仿女人的嗓音。后面的一切如謝寶兒所見。
“那奸細呢,您找到了嗎?”
“找到的話我還用待在這兒嗎?不過,她自會露出馬腳的?!?/p>
謝寶兒連忙點頭,察覺到夜色已深,起身要告辭。
“沈大公子,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呵呵,先走了?!闭f完,她抬步欲走。
“站??!你當然有事要做?!?/p>
“我?”謝寶兒轉(zhuǎn)身,指著自己,“我能做什么?”
沈柏霖笑了笑,說道:“保護我?!?/p>
呵呵……沈柏霖你真的確定自己需要保護嗎?您不是有條綠蛇寵物嗎?
“沈大公子,您的綠蛇呢?”她從進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呢!
“喏,在你腳踝上?!?/p>
順著沈柏霖的視線望去,謝寶兒看見自己的腳踝處正盤旋著一條繩子粗的綠蛇,它的頭窩在腳邊,像是隨時準備咬她一口。
“??!”謝寶兒大叫一聲,在原地直跳。
沈柏霖被叫聲震得耳鳴,他眉頭緊鎖,幾步竄到謝寶兒身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攬住她的腰,命令道:“不準叫?!?/p>
謝寶兒憂傷地低頭看向腳踝。
沈柏霖會意,把綠蛇捏起,纏在手腕上,道:“沒事了?!?/p>
看著沈柏霖一連串的動作,謝寶兒才想起,沈柏霖喜歡吃蛇肉,并且養(yǎng)了很多家蛇,前不久她還特意從沈督軍府買了幾條回來給人家下菜呢,難怪當日他只吃蛇肉。
吞了下口水,謝寶兒盯著沈柏霖手上的綠蛇,道:“沈大公子,我覺得小綠就可以保護您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睡覺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柏霖打斷:“小綠是寵物,沒有攻擊性,我覺得只有你能保護我,今晚你就睡這里吧!”說著,他將小綠放在桌上的錦盒里,自己轉(zhuǎn)身躺在床上。
謝寶兒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沈柏霖太豪放了吧,她雖然大大咧咧,但好歹也是姑娘啊,怎么能與男人同睡一間?!
她想拒絕,但看到沈柏霖緊閉的雙眼時又覺得說不出口,罷了,不就將就一晚嘛!
這么一想,她走上前去,抱起被子就往地上鋪,此時沈柏霖的聲音再次響起:“睡床上,晚上奸細來了,你好替我擋子彈。”
謝寶兒想爆粗口,她這暴脾氣哦,眼前這人要不是沈柏霖,要不是打廢了他要被沈督軍報復,她保證她的鞭子一定會準確無誤地落在他光滑的身體上的。
她后悔了,她不該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的,現(xiàn)在騎虎難下,她的清白啊!她還要嫁人的!她還有個情哥哥?。?/p>
謝寶兒抱著被子,義正詞嚴地反抗道:“沈大公子,我不能和你睡在一起,我……??!”
“廢話真多?!鄙虬亓卮笫忠粨],將謝寶兒拉到床上,將她按在胸前。任她如何掙扎,也逃不開他的魔爪。
謝寶兒氣得腮幫子鼓起,牙齒磨得咯咯響。
一晚睡得很不安穩(wěn),謝寶兒醒來的時候,沈柏霖已經(jīng)收拾好了,依舊是新夫人的一身裝束,聲音也變細了。
她撇了撇嘴,正打算從床上爬起,眼前突然一黑,沈柏霖將她按倒在床上,神色緊張地看向門外。
謝寶兒顧不得趴在她身上的沈柏霖,瞪大眼睛看向門外,只見一道身影在門外來回移動,過了一會兒后,終于開始敲門。
“夫人,夫人您在嗎?小姐請您去用早飯。”
這聲音是香姨的。謝寶兒松了口氣,想要推開沈柏霖,下去開門,卻被沈柏霖拉起,強行塞到衣柜里。
沈柏霖隨后也鉆了進來,小聲道:“別出聲,有古怪?!?/p>
謝寶兒點了下頭,集中精力聽外面的動靜。本是練家子,耳力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她聽到香姨敲了幾下門后,推門走了進來。
香姨一步步走到床邊,停留片刻后,似乎在翻找什么東西,從床上到書桌,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香姨咒罵一聲,往衣柜這邊走來。謝寶兒緊張得手腳冰涼,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包裹住她的拳頭,那只手就像一個火球,熾熱得讓她的手慢慢溫暖起來。
謝寶兒感動地看向一旁的沈柏霖。此刻,柜門突然被打開,露出香姨一張冷冷的圓臉,看到他們,香姨眼里的驚訝一閃而逝,問道:“小姐,您怎么會和新夫人躲在這里?”她的手慢慢移到身后,整個人也在向后退。
沈柏霖拉著謝寶兒的手,從柜子里走了出來。
謝寶兒質(zhì)問道:“香姨,你怎么會在這里?”
香姨眸光閃了閃,解釋道:“奴婢擔心小姐,這才……”
“擔心我?”謝寶兒笑了,“擔心我藏在抽屜柜子里嗎?香姨,老實交代,你是誰派來的,你要找什么?”
謝寶兒狠狠地看著香姨,眸子里有被欺騙的憤怒。香姨一年前來到司令府,謝寶兒因為看她可憐,就讓她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沒想到她就是奸細。
“我……”香姨將頭慢慢抬起,露出陰狠的笑容,迅速將藏在身后的匕首刺向謝寶兒,“你去問閻王吧!”
謝寶兒一驚,身體迅速往后仰,但香姨離她最近,匕首還是劃傷了她的肩膀。謝寶兒吃痛,捂住肩膀看著匕首再次襲來。
“小綠,上!”沈柏霖大喝一聲,只聽香姨“啊”了一聲,手中的匕首脫落,她的手腕不知何時被綠蛇纏住,手腕處有黑血涌出。香姨滿臉猙獰,惡狠狠地瞪了沈柏霖一眼后,迅速逃離。
謝寶兒肩膀上的傷口很深,她嘴唇發(fā)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煲瓜碌臅r候沈柏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沉著臉往外走去。
謝寶兒有些尷尬,虛弱地開口:“沈大公子,這樣不好吧!”
“哪里不好,別忘了我是你庶母,你是我的女兒?!?/p>
“……”
謝寶兒肩膀上的傷很快包扎好了,她看著守在她身邊的沈柏霖愣愣出神,自從他來到司令府后,她就成了箭靶子,被打、被虐、被傷。他是金,她就是木,金克木,他克她。
“怎么,我的臉你很滿意?”沈柏霖突然睜開眼睛,見周圍沒其他人,不禁打趣道。
謝寶兒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岔開話題,說道:“有派人去找香姨嗎?”
沈柏霖搖頭:“不用找她,她還會找我們的。”
那么肯定?謝寶兒眨眨眼睛問道:“為什么要找我?和我沒什么關系吧?”
“本來是沒關系的,可現(xiàn)在你和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負責保護我,所以她若找我,你也是跑不掉的?!?/p>
謝寶兒再一次體會到了“好奇害死貓”這句名言。
“我有一計,可以抓住香姨?!鄙虬亓仉p手環(huán)胸,笑瞇瞇地看著她。
她剛想問是什么計策,但想著自己還是不要參與比較好。于是她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沈柏霖好奇:“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計策嗎?”
“不想,不想。”謝寶兒拼命搖頭。
沈柏霖笑了:“已經(jīng)晚了,這個計劃一定要你參與?!?/p>
她就知道沒好事!
“我們要給她來個請君入甕,甕中捉鱉。但是這個計策要在督軍府才能實現(xiàn),所以我們必須將香姨引向督軍府?!?/p>
終于有點兒靠譜了,謝寶兒拼命點頭,沒錯,沒錯,雖然那什么請君入甕,甕中捉鱉她不太懂,但禍水東引她還是明白的,督軍府有重兵把守,一定可以抓住的??涩F(xiàn)在的問題是怎么引過去。
仿佛知道謝寶兒心中的疑惑,沈柏霖笑瞇瞇地看著她,道:“我有辦法將香姨引到督軍府,但是還需你配合?!?/p>
謝寶兒警惕地看著他:“怎么配合?”
沈柏霖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到時你便知道了。”
謝寶兒沒想到沈柏霖口中的配合是要她這樣做,當她接到她爹發(fā)來的電文時,整個人簡直快要暴走了。
什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什么天作之合?
什么一日后去督軍府了解沈家族譜?
要她嫁給沈柏霖?她拒絕!
司令府的人知道這個消息后牙都快笑掉了,只有兩人面色各異,新夫人面無表情,大小姐咬牙切齒、臉色鐵青。
謝寶兒一路拽著沈柏霖回到房間,“砰”地一下關上門,將電文扔在桌子上,質(zhì)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沈柏霖一臉云淡風輕,坐下給自己倒?jié)M一杯茶,淡淡開口:“你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嗎?”
謝寶兒一愣,沈柏霖繼續(xù)說道:“謝司令發(fā)來的電文肯定是和我爹商量好的,你現(xiàn)在是在質(zhì)疑我爹的決定嗎?不服從命令者,可是要被槍斃的?!?/p>
克制,克制,謝寶兒深呼吸一口氣,當著沈柏霖的面將電文抱在懷里,還用袖子擦了擦,這樣就不算不敬了吧!
沈柏霖看到她這個動作,“撲哧”一下笑了,兩眼彎彎,道:“一切都是為了行動,你如此激動,莫不是喜歡上我了?”
呵呵……您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您如今這偽娘造型,她是瞎了嗎,還是瞎了嗎?
“既然是為了行動,那行動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回來了?”謝寶兒小心地問道。
沈柏霖點頭,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你可以回來?!?h3>第九章 請君入甕,甕中捉鱉
第二天,督軍府上的副官過來接謝寶兒入府,新夫人親自送她出府,府里的下人對近幾日自家小姐與新夫人的相處方式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這天,府里府外圍著很多湊熱鬧的人。
沈柏霖將謝寶兒送到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個明黃色的袋子放在她的手里,輕聲道:“這是你爹留給你的,你要隨身攜帶?!?/p>
謝寶兒接過袋子來回翻看,問道:“為什么現(xiàn)在才給我?”
“以后你就知道了,記住,在督軍府出入任何地方一定要帶著人。切記。”
謝寶兒點頭,轉(zhuǎn)身上了轎子。
督軍府與司令府相隔僅三條主街,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府中的夫人、小姐、丫鬟一干人等全都站在門口,看到謝寶兒下車,客套地走上前去。
謝寶兒不知該說什么,抿唇笑了笑。
謝寶兒被安置在東院,大夫人告訴她,沈柏霖住在西院,近日去城西探親,等回來后再陪她,并稱明天開始請族里的老人帶她了解族譜。
謝寶兒一個頭兩個大,心中再次將沈柏霖罵了個痛快。
一晚上相安無事,第二天天亮,謝寶兒就被人叫醒,門外二位上了歲數(shù)的沈家長者站在外面,準備帶她去后堂了解族譜。
沈家長者介紹:這位姓沈的是乾隆年間官拜四品大員,那位沈家嫡孫是大勝匈奴的大將軍……謝寶兒聽得耳朵都要聾了。
一直熬到中午,謝寶兒才借口身體不適逃了出來,她一路往西院奔去,稱是觀賞一下沈柏霖的居室。
下人都知她是沈柏霖未來的夫人,當然不敢得罪,謝寶兒一路暢通無阻。
西院比東院大很多,一踏進去謝寶兒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野姜花的味道,跟著香味一直往前走,拐進一處園子,里面滿滿的都是白色野姜花,謝寶兒愣住了。
身后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聽說承州上下只能在督軍府找到野姜花,因為督軍府上的家蛇只喜歡野姜花?!?/p>
這熟悉的聲音……是誰?謝寶兒迅速轉(zhuǎn)身,不料冰涼的匕首緊貼在她的脖頸上,入眼是一身丫鬟裝束的香姨。還真把她引來了,可眼下的形式和沈柏霖描述的不一樣?。?/p>
“把黃袋子交給我,我饒你一命?!?/p>
果然是為了黃袋子而來,謝寶兒瞄了一眼脖頸上的匕首,小心地說道:“給你,一個袋子而已,我放在床頭,很容易找到的?!?/p>
“那么重要的東西,你沒有隨身帶著嗎?”
“啊,那東西很重要嗎?”
“……”
謝寶兒按照沈柏霖的吩咐,將黃袋子交給了香姨,可香姨并沒有按照約定饒她一命,她的肚子被捅了一刀,督軍府的人雖然及時趕了過來,可還是讓香姨跑了。
在她暈倒的那一刻,她恨不得將沈柏霖吊起來暴打一通,他們果然相克。
謝寶兒一直沉睡中,她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眼前一片黑暗,沒有半點兒光,她可以聽到她耳邊一直有人在說話,她想睜開眼睛,可怎么也睜不開。
一天又一天,她可以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終于在過了差不多六十天后,她才有了一點兒力氣,睜開了眼皮。
眼前是一處陌生的地方,她的手被人攥住,順著手望過去,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沈……沈柏霖?”
沈柏霖被聲音驚醒,待看到謝寶兒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萬千情緒涌了上來,最后化作一句:“對不起?!?/p>
謝寶兒驚呆了,沈柏霖竟然和她說對不起。
干裂的嘴唇慢慢張開,她笑著說:“我不是幻聽了?”
她的頭頂一個栗暴落下。
謝寶兒昏睡了整整三個月,這三個月承州也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據(jù)派到閔軍內(nèi)部的人員匯報,謝司令準備對抗閔軍的軍事部署圖出現(xiàn)在了閔軍內(nèi)部,但他們卻不知道那是張假的部署圖。謝司令將計就計,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閔軍大敗而逃。
“香姨是閔軍派到謝司令身邊的奸細,她潛入司令府后一直在書房密道監(jiān)視司令,試圖拿到軍事部署圖。我第一天來到府里,特意露出帶有封條的黃袋子,就是要告訴奸細,軍事部署圖在我身上,為的便是引蛇出洞,其實我身上的部署圖是假的,真的一直在你爹身上。”
“假的?”謝寶兒瞪大眼睛。
沈柏霖目光一閃,壓低聲音道:“不然我又怎會告訴你若是被香姨抓住,只管給她黃袋子就是了?!?/p>
謝寶兒怒極,可是你沒說交出黃袋子后,她還會殺我?。?/p>
“騙子!”
沈柏霖低頭:“我承認是我考慮不周,但我也沒想到你如此活潑好動,千叮嚀萬囑咐你走到哪里都要人跟著,你為何不聽?若是身旁有人,即使被抓住,她也不敢碰你。”
謝寶兒哼哼兩下,誰叫你讓我扮演沈夫人的。
想起沈夫人,謝寶兒掙扎著坐起:“事情已經(jīng)結束了,我要回司令府。”
沈柏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里閃著幽光:“你確定要現(xiàn)在回去嗎?我聽說你爹帶回的新夫人很兇很厲害?!?/p>
謝寶兒一愣,沒想到她爹還真娶了新夫人,一時間胸中郁悶無比。
沈柏霖繼續(xù)說:“其實我有辦法可以讓你看不到新夫人。”
咦?謝寶兒看向沈柏霖,難道他要利用他爹的職權?
她的眼睛太過明亮,沈柏霖輕咳一聲,道:“很簡單,做我的沈夫人,日后這督軍府就是你的家,你不回去,自然見不到新夫人了。”
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主意!謝寶兒表示拒絕。
沈柏霖臉色不善,悶悶道:“摸也摸了,看也看了,我們要互相負責?!彼N近謝寶兒的臉,“你屁股上的傷可是我親自上的藥,難道你忘了嗎?”
謝寶兒小臉通紅,果然是他!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謝寶兒看著他。
“雖然是為了行動才求我爹和謝司令聯(lián)姻的,但是我爹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你只能是沈夫人了?!?/p>
謝寶兒瞪大眼睛,怒吼道:“你坑我!”
“坑你又如何?!彼麛堊∷难?,在她水潤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謝寶兒面色緋紅,大聲抗議:“我不要,我拒絕,我們相克,我會被克死的!”
沈柏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不怕克?!?/p>
但是她怕啊,爹,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