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單位里新來一個同事，叫李萍。

一次，李萍和我們幾個人一起到外面吃飯。吃飯的時候，李萍說，你們知道嗎？我叔，我叔住的是一套獨棟的小別墅，樓上樓下近300平方米，里面裝修豪華，要什么有什么，上回我去我叔家找他，我都差點迷路了。當然，我不是在他的小別墅里迷路的，我是在他小別墅外面的大花園里迷路的。那個大花園，可夠大的，多少平方米，這個，我沒也問過，我想，起碼也該有個兩三千平方米吧。我叔一共有七八套房呢。還有，我叔特孝順，我爺爺奶奶起初是住在我叔那里，可后來說城市住不慣，要回鄉(xiāng)下去住。我叔就花錢在鄉(xiāng)下買了塊地，請人建了個四合院，一共八間房，專門給我爺爺奶奶住……

李萍說得吐沫橫飛，聽得我們幾個人，真的是一臉的羨慕嫉妒。

小劉忍不住說，李萍，你叔是干什么的??？

李萍說，我叔啊，他以前做過這個縣的民政局長，現(xiàn)在因為年齡原因，去人大了。你知道的，再有幾年，他就可以頤養(yǎng)天年了。

我納悶了：你叔是局長??？可，他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房呢？

李萍還沒說話呢，小劉搶著說：你叔，你叔做局長的時候，肯定沒少貪污。

李萍說，不可能，我叔怎么可能貪污呢？我叔可清廉著呢。聽我叔說，以前好多人給他送過禮，都被他退回去了！

小葉說，那也不對啊，照你叔的工資，也買不了別墅，還有給爺爺奶奶買地建房，還有外面那么多的房。

李萍說，你們哪，真的是不懂，我叔他們以前是政府福利分房啊，還有，我嫂子也在政府里工作，收入也很高啊。再有，他們都是以前買的房，以前的房價便宜啊，可沒現(xiàn)在那么高。你們這些人，真的是完全不懂，下次不跟你們說了……

李萍說得真有些氣鼓鼓的。

一個休息天，我陪朋友在外面吃飯。身后不遠處，聽到一個女人熟悉的聲音……上回我去我叔家找他，我都差點迷路了……

是的，就是李萍，聽聲音，聽她講的那番話，毫無疑問，就是李萍了。

我轉(zhuǎn)過頭一看，李萍和一桌子的男男女女，聊得正歡呢。我想過去打個招呼，又一想，算了，何必去打擾人家呢。

還有一個晚上，我和女朋友在外面吃飯。我們小聲說著話。我們的話，很快就被另一個聲音蓋住了。

我叔還不止這一套房呢，我叔一共有七八套房呢，還有，我叔特孝順，我爺爺奶奶在我叔那里的城市住不慣……

女朋友皺著眉頭，說，好吵。

我苦笑，點點頭。轉(zhuǎn)頭去看聲音的發(fā)源地，果然又是李萍。

女朋友不認識李萍。女朋友想叫服務員，讓他們說話聲音輕一點。我怕被李萍認出來，便說：算了，算了，那個人是我們單位新來的一個同事。

女朋友白了我一眼，很勉強地，算是同意了。

這個小縣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那天，我們幾個同事一起去外面吃飯。就聽見鄰桌的幾個人，在講著話。一個說，你們知道嗎？原來的民政局長，可有錢了，不僅自己有獨棟的300平方米的別墅，幾千平方米的小花園，自己外面還有七八套房呢，不僅如此，他還給他爸媽買了塊地，建了個四合院，一共8間房呢……

另一個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個說，上回我在一個飯店吃飯，聽鄰桌一個小姑娘跟別人說的。大家想一想，那錢，一定是貪污來的。

另一個說，我看也是。

我們幾個同事互相看了一眼，想：還好李萍沒來，不然非跟這幾個人爭起來不可！

隔幾天，在另一家飯店，我又聽到有人在說著話，這個縣原來的民政局長，可有錢了……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果然，一個星期后，李萍眼圈紅紅的來到了單位。

李萍說，我叔，我叔突然被雙規(guī)了，也不知他們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叔有好多房……

李萍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呢？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