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勝勝

3、成長的疼痛

那只名叫“黑羽”的海鷗依然每天去見羽桐，兩只鳥無話不談。有時候，羽桐甚至還開玩笑：“我可是老鷹！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我不怕你，不過……我可真怕你那身手矯健的母親！”黑羽“噗哧”一聲笑了。

打獵并不一帆風(fēng)順，海面上時常會出現(xiàn)鯊魚，天氣也瞬息萬變的。剛剛還滿是陽光的天空，忽然就黑云密布，閃電和驟雨壓得白路喘不過氣來，一個浪頭襲來，白路被卷入海中，冰冷的海水刺得她幾乎窒息，可是她的下意識卻是：“我那可憐的孩子，現(xiàn)在還在石洞里挨餓！”

她一個疾馳從水里沖出來，伴著那陣陣轟鳴，在漆黑的夜色和如麻的驟雨中，她用著全身的力氣飛翔著，艱難地回到了石洞。

渾身濕透的白路有氣無力地倒在石洞中，吐著魚糜，羽桐驚叫著：

“媽媽！你生病了！”

白路的確是病了。制作魚糜需要消耗大量的粘液，羽桐的體形越大，白路消耗的就越多，待到粘液耗盡的時候，就吐出了鮮血。白路虛弱地說：“孩子……我想……你該學(xué)會自己吃食了……”

羽桐的臉上閃過一絲惶恐，他望了一眼洞口外，雨停了，漫天的星斗散發(fā)著慘淡的光芒。

羽桐吃力地進行著每一次艱難的吞咽練習(xí)，每一次都是鉆心的疼，嗓子和食管被魚鱗和魚骨刺破，鮮血順著嘴角一點點地落下，羽桐痛得直哭.

“咽下去！咽下去！”白路忽然變得異常地兇狠，對著兒子又抓又戳。

不光是吞咽，白路也開始讓羽桐進行各種蹦跳、轉(zhuǎn)圈，甚至是扇翅的練習(xí)，羽桐的身體已經(jīng)很僵了，韌性很不好，每次訓(xùn)練都是哭著。羽桐萬般地委屈，萬般地傷心，母親怎么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這天，黑羽撲閃著翅膀降落在了羽桐的面前，“哥們兒，你今天看起來很是疲憊啊。你的身上怎么有這么多傷口啊，怎么回事？”

羽桐見了好朋友，把自己的苦水統(tǒng)統(tǒng)倒了出來，說罷又委屈地哽咽著：“過幾天，她還要去七星巖進行什么‘拔羽斷喙，真不知道沒了尖利的爪子和喙，她得怎樣熬過那幾天……黑羽，我的好朋友，我該怎么辦……”

這話說得黑羽嚇了一大跳：“你是說她……幾天后會拔掉自己的喙和尖爪？你當(dāng)真？” 黑羽的嘴角閃過一絲陰森。

4、涅槃

羽桐鍛煉的進展十分緩慢，偏偏，白路“拔羽斷喙”之日越來越近。

一天，白路把魚兒在山洞里堆了個小山，接著告訴羽桐自己即將進行的殘酷煉獄，羽桐怯生生地說：“帶上我，媽媽?！?/p>

“我沒了爪子和尖喙，你和我在一起得不到任何的保護，留在這里，至少還有食物。”

“媽媽，是我做錯了什么嗎？”羽桐哭著，“求求您，帶我走吧……我不能離開您啊……”

羽桐說話的神情沒有雄鷹絲毫的尖戾與殘暴，而是溫和與柔弱，如賽飛媽媽的話，像一只雞。白路在這一瞬間忽然厭惡起這樣的兒子了，她翅膀一扇，如箭一樣射出了山洞，飛走了。

羽桐在洞里哭了好久好久，沒有母親的第一個夜晚，他過得心驚肉跳、提心吊膽，絲毫的風(fēng)吹草動都嚇得他不敢合眼，就這么折騰了幾天，他那笨重的體重居然被揮霍得所剩無幾，但是伴隨著減重的是精神的崩潰，他垮了，他真的絕望了。

遠(yuǎn)處有星星點點的黑影在靠近，不像是媽媽……一定是黑羽！羽桐把頭探出洞口，滿心的歡喜變成了深深的恐懼，不對！不對！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黑羽的同伴過來？

“哈哈，小病雞，”一只比黑羽體形大很多的鳥發(fā)話了，“我知道你不認(rèn)識我們，給你普及一下知識吧，我們是這個海崖上最強大的存在：賊鷗！哈哈！我是賊鷗王！”

羽桐打了一個寒噤，她聽母親說過賊鷗和海鷗是外形相似但性格完全不同的鳥類，賊鷗十分毒辣和狡猾，并且和老鷹家族是世代的仇敵！“你們想干什么？”羽桐瞪著雙眼。

“我們賊鷗家族世代在此稱王稱霸，可是你們卻進了我們的地盤，搶奪我們的食物！”賊鷗王惡狠狠地說。

“你不會得逞的！”羽桐大聲說，“你們賊鷗，能打贏我們老鷹嗎？”

“你這只病雞我們從來不放在眼里，”黑羽輕蔑地說，他這賊鷗王派來的奸細(xì)，此刻顯出了猙獰的嘴臉，“至于你的母親，呵呵，我們從前怕，現(xiàn)在……也不怕了！”

羽桐發(fā)覺遠(yuǎn)方的天空有什么飛過來，仔細(xì)一看，心臟猛地一抽：自己朝思暮想的母親，此刻正在被十余只賊鷗用爪子鉗著，朝洞口飛來。白路滿臉痛苦，鮮血順著傷口一點點落下，可是她沒了爪子和尖喙，元氣又大傷，根本無力反抗。

“小的們！”黑羽對著空中的嘍啰們大喊，“我數(shù)到三，你們就分別朝各自的方向飛……哈哈……昔日天上的霸王，被撕成一堆落地的碎片啦！”

羽桐望著空中的母親，目眥盡裂，眼中泣血。白路此刻視線已經(jīng)模糊起來了，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對著羽桐喊道：“羽桐！飛起來！……做一只真正的雄鷹！”

“三，二……”黑羽大聲喊著，忽然，一陣寒光閃過，黑羽直勾勾地倒在羽桐的爪下。賊鷗王大驚失色地喊道：“攔住他！攔住他！”

羽桐朝著懸崖沖去，尖唳地一叫，縱身一躍，雙翅閃動的風(fēng)把洞口的賊鷗們集體掀翻，空中的賊鷗嘍啰見狀嚇得松開爪子四散奔逃，白路的身軀飛速地下落，羽桐大喊：“媽媽！”

一個縱身的俯沖，剛好把從半空中墜落的母親接住。背上的白路激動得熱淚盈眶：“孩子，你會飛了……你真的會飛了！”

賊鷗們嚇得四散飛去，羽桐在藍(lán)天上翱翔著，他激動萬分。

過了這道坎，他將是一只真正的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