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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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總動員，捐獻器官“組裝”親人

作者／春天

當今社會，器官捐獻早不稀奇。然而，你能想象嗎？有一個家庭，女孩一人身患多種重癥，弟弟、父親和母親先后將自己的肝、骨髓、腎、頭皮都捐出來，用無悔而熾熱的愛“組裝”出一個完整的她……

寶貝女兒病魔接踵

2015年6月的一天，正在上班的邵國成忽然接到妻子張琳的電話，電話里是焦急低微的啜泣聲：“女兒被燒傷了，情況非常嚴重，你快過來……”邵國成大吃一驚，當即向領導告假后連忙往醫(yī)院趕去。大街上車水馬龍，邵國成一邊開車一邊揪心：我這個寶貝女兒，怎么就這么多災多難啊！

邵國成是上海一家民營企業(yè)的股東，他和妻子張琳都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因二人是大學校友，畢業(yè)后他們順理成章結婚，婚后育有一兒一女。女兒邵白和兒子邵帥從小都特別懂事，學習成績優(yōu)異，這幸福的一家四口讓很多人為之羨慕。然而，2010年高考后，邵白剛接到浙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現惡心、煩躁、嘔吐、鼻出血等癥狀，隨即緊急住進醫(yī)院，結果被診斷為爆發(fā)性肝衰竭。一個月后，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吃了東西就吐，醫(yī)生說邵白的肝臟大部分壞死，死神隨時可能將她帶走。要救她的命，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肝臟移植。

那是自己的女兒?。》蚱迋z當即毫不猶豫地要捐出自己的肝。然而，雖然他們都配型成功，卻因一個是酒精肝、一個是脂肪肝，都不適合捐獻。時間就是生命，這時兒子邵帥站了出來：“我的血型跟姐姐一樣，我們又是親姐弟，應該可以配型成功，就讓我來捐肝救姐姐。”此時，邵國成和張琳猶豫起來：兒子剛讀高一，還在長身體的重要階段，捐肝畢竟是有風險的，對他的健康有一定損害?？墒茄劭粗畠壕鸵恍辛耍降滓灰獱奚鼉鹤拥慕】祦硗炀扰畠?？夫婦倆左右為難。

重重煎熬下，張琳淚流不止，說不出話來，兩難的處境讓她無法抉擇。此時，懂事的邵帥主動做爸爸的工作：“網上說人的肝臟細胞非常特殊，再生能力很強，半年后，我的肝臟就會恢復到原來的85%，對健康影響不大，你們放心吧。何況那是我姐姐，就算有風險我也不能不救！這事就這么定了，多拖一秒，姐姐的生命就更加危急！”最后，三人抱著哭成一團，既然別無他法，女兒又奄奄一息，就讓兒子捐肝吧，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所幸配型進行得很順利。當醫(yī)生正式通知邵帥可以捐肝后，他要求大家不要告訴姐姐，然后悄悄住在姐姐隔壁的病房做準備?！半m然我愿意捐肝給姐姐，但說心里話，還是有點害怕，畢竟這不是小事。我繼續(xù)在網上查看有關肝移植的資料，發(fā)現很多人都做了肝移植，術后都恢復得很好。慢慢地，我也就不那么怕了。”

姐弟倆動手術時，邵國成和張琳在外面如坐針氈：畢竟一兒一女都躺在手術臺上??！萬一出了一點差錯，那自己和妻子該怎么活下去……兒女的手術在緊張進行，邵國成滿頭大汗，怎么擦也擦不干，比任何人都緊張。張琳的淚水一直就沒有停，卻不敢哭出聲。漫長的7個小時后，醫(yī)生出來后說手術很成功。夫婦倆再也撐不住了，一直不吃不喝的他們瞬間癱倒在走廊的長椅上……

這次手術，邵帥為姐姐捐出了55%的肝臟。直到醫(yī)生宣布肝臟移植成功了，邵白才知道是弟弟捐的肝。她責怪弟弟：“誰讓你瞞著我的？要知道是你捐的肝，就是死我也不要！萬一你再出什么意外，爸媽怎么辦……”說完，她緊緊地摟著弟弟淚流滿面。邵帥則輕輕拍拍姐姐的肩膀，微笑著說：“姐，你別擔心，我年輕著呢。人的肝臟有自行再生功能，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姐姐！”一旁的邵國成夫婦為兩個孩子的相親相愛流下了悲喜交加的眼淚。術后，邵白除了每天服藥抗排異，身體狀況還不錯。邵帥恢復得很好，不到半年，他的肝臟就恢復到捐肝前的90%左右。一年后，邵帥順利地考上了華東師大。

需要什么都給你

然而2012年秋天，邵白經常面色蒼白、頭暈，牙齦和扁桃體發(fā)炎，身上碰一下就會出現一塊青紫斑。經診斷，她竟然患了再生障礙性貧血。這是一種嚴重的血液病，唯一的治療方法就是造血干細胞移植。女兒再次生命危急，張琳想給女兒捐骨髓，邵國成卻搶著說：“因為有酒精肝，上次我沒能給女兒捐成，這次你們誰也不要跟我爭。我來，我的骨髓應該沒任何問題，只要女兒需要，要多少抽多少！”

邵白哭著說：“爸，您都50多歲了，還捐骨髓身體怎么受得了？我堅決不會接受的！”邵國成握著女兒的手說：“別說傻話了，孩子，人生其實就是一代傳一代，我們這一代把你們養(yǎng)大成人才算完成了使命?，F在你的身體出了問題，我們的使命就沒完成，所以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可以捐！別為我擔心，只是一點骨髓，不會危及我的健康的。”他又請來醫(yī)生給女兒做工作，邵白通過醫(yī)生得知，在當今的醫(yī)療條件下，捐獻骨髓并不會給捐獻者帶來健康威脅，她這才點頭同意。

當年12月，醫(yī)院分兩次從邵國成的骨髓中采集了造血干細胞450毫升移植給邵白。由于他們是父女血緣關系，骨髓移植非常成功，連排異都不太明顯。幾天后，邵白的臉色就紅潤起來。她眼含熱淚對父親說：“爸，謝謝您！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您，我欠一家人太多了！”邵國成滿心歡喜地說：“我是你爸爸，弟弟也是你的至親，要什么報答？如果你的身體不好，我們大家都會著急難過，所以表面上看我們是在幫你、救你，實際上我們是在幫自己、救自己?！?/p>

就這樣，邵白雖然連續(xù)身患兩種重癥，好在弟弟和父親都及時給她捐了肝和骨髓。這些年家里經濟條件還可以支撐，有兩處房產，他們賣掉一處，渡過了難關。但張琳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女兒才20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怎么會一病再?。俊鄙蹏珊推拮右黄鸱治?，結果兩人同時想起來，張琳當年懷邵白時正在一化工廠當化驗員。后來化工廠遷去了外地，她才改行。而邵白幾歲時就曾得過嚴重的貧血，血小板低得嚇人，十幾歲時還得過腎炎，但都被治好了。張琳把這些情況告訴了邵白的主治醫(yī)生，醫(yī)生認為邵白身患重病，不排除與母親懷孕期間接觸過量化學物品有關，并以邵帥的身體情況佐證：“你兒子體質就特別好，說明先天遺傳是沒有問題的?！?/p>

于是，張琳跟以前在化工廠工作過的老同事聯系，得知二十多位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同事中，就有三人的孩子得了血液方面的病和腎病等，另外還有兩個人的孩子是先天性殘疾。這讓張琳的心頭籠罩上厚厚的陰云：天啊，該怎么辦？女兒的糟糕身體竟是自己在懷孕時沒有注意造成的！雖然邵白的再生障礙性貧血慢慢康復了，但僅僅一年多后的2014年3月，她的身體再次出現了問題。先是莫名其妙地小便越來越少，而且雙腿浮腫、腰酸背痛。經醫(yī)院檢查，邵白居然得了尿毒癥，而且已到了中晚期，必須盡快換腎。

命運的無情重擊讓邵白徹底絕望了：“爸，媽，看來我渾身上下沒有什么好零件了，我不想拖累你們了，就讓我自生自滅，下輩子再來報答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吧，我就是這個命……”邵國成和張琳流著淚捂住女兒的嘴，不讓她繼續(xù)說下去。雖然又是當頭一棒，差點把他們擊暈過去，但做父母的本能立刻讓他們堅強起來，因為他們從來沒想過放棄女兒。邵國成堅定地說：“哪怕你身上真的沒有什么好零件了，我們一家人也要想辦法重新‘組裝’一個健康的你來。因為你還有三個至親的親人，我們都是健康的，只要你需要，什么‘零件’都可以給你，我們不能沒有你！”

這次，張琳要捐一個腎給女兒。見邵國成有點猶豫，她說：“真是萬幸，我和女兒配型成功了，現在有多少人都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啊。你和兒子都從身體里捐過一樣東西給女兒了，憑什么我就不能捐？放心吧，我的身體扛得住。老天是公平的，我們三人每人捐一樣給邵白，就一定能‘組裝’出一個健康的她！”邵白哭得喘不上氣來，始終不愿意接受媽媽的捐贈。張琳摟著女兒也哭了：“傻孩子，媽媽十月懷胎，早就跟你血肉相連了。你現在的生命已經不完全屬于你自己了，它還屬于你爸和你弟。我是你媽，你就是需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你！”

為了減少身體的脂肪量，張琳在醫(yī)生的建議下每天早晨繞著家附近的公園快走兩個小時。同時，她戒掉油膩食物，整天陪著女兒吃不放油的白菜蘿卜等對腎臟沒有負擔的蔬菜，一個月就減輕體重4公斤，直到腎臟符合移植要求。換腎手術非常成功。當邵國成問手術后的張琳想吃什么時，她毫不猶豫地說：“給我來一碗紅燒肉吧，要肥點的，我都饞死了。”邵國成開心地笑了，淚花瞬間涌滿眼眶……

眾志成城用愛“組裝”

就這樣，父親、母親和弟弟每人捐給邵白一樣救命的器官，她換了一個腎、半個肝，還有全新的骨髓，至少暫時“組裝”成了一個健康人。2015年春天，經醫(yī)生同意，她除了服用鞏固免疫力的藥，其他的藥都停了。

從身患多種重病到慢慢恢復健康，邵白學會了精心養(yǎng)護自己的身體。從手術前查閱各種資料到手術后陪護、照顧、吃藥，從來沒學過醫(yī)的邵國成和張琳成了肝病、腎病和白血病方面的半個專家，還能為患有類似毛病的病友指點和提建議。邵國成打聽到對養(yǎng)護肝臟有好處的土方子，比如“土三七”對治肝病好，就利用周末親自駕車到湖南鄉(xiāng)下老家，借來鋤頭、土鍬和麻袋，親手挖藥材。天色晚了就在山上支起帳篷，挖夠一袋才回家，幾次險些出意外。好在女兒的身體越來越好，這讓邵國成特別欣慰。沒想到這個星期天，邵國成單位有事沒回老家，女兒竟然被嚴重燒傷了。

匆匆趕到醫(yī)院，邵白已經被送進了無菌病房。原來這天中午，鄰居家忽然發(fā)生火災，一個孩子從屋里逃出后，告訴邵白里面還有一個孩子。邵白二話不說就沖了進去，結果導致身上燒傷面積達28%，主要在頭、肩、背部。由于頭部燒傷面積大，不移植皮膚就無法愈合，而且容易造成感染，一旦感染，她就會有生命危險。

見此情形，邵國成毫不猶豫地說：“如果女兒沒有頭皮，以后怎么嫁人？把我的頭皮捐給女兒吧！我一個老頭人，美丑我都不介意！”張琳覺得女兒這是見義勇為，應該有別的辦法。但邵國成說：“正因為女兒是見義勇為，我捐頭皮給她心里更高興，我們‘組裝’出的女兒都可以幫助別人了。這事不能等，我捐過骨髓給她，心理素質過硬?！?/p>

捐頭皮不是小手術，在醫(yī)學上同樣屬于器官捐獻。為了女兒，邵國成的整塊頭皮將被取下，然后再噴上生發(fā)因子，割皮手術進行了整整兩個多小時。事后邵國成回憶說，當時迷迷糊糊的，知道在進行手術，但心里并不害怕?！拔乙粋€大男人挺一挺就能過去了，之前女兒經歷了那么多都能挺住，我為什么不能？”由于邵白的頭皮事先做好了準備，移植父親的頭皮只用了40分鐘。

可是，第二次備皮卻讓邵國成痛得死去活來。第二次手術離第一次不到10天，邵國成的頭發(fā)才長出一點小茬兒，頭皮也沒有完全長好，結果術前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完成的剃頭，這一次用了40多分鐘?！疤甑豆紊先?，每一刀都好像刮在肉里，說是被千刀萬剮，一點都不夸張，當時的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如同在煉獄里生活?！笔潞舐犝煞蛎枋鰝淦さ倪^程，張琳和兒子都淚花翻滾，那種切膚之痛他們感同身受。這次備皮后邵國成的頭皮上布滿了紅點，衣衫都汗?jié)窳耍瑤状瓮吹靡撁撨^去。但是這些痛苦，邵國成從未在女兒面前流露半分，都是咬緊牙關獨自熬過去。

盡管過程痛苦，但邵白的頭皮移植非常成功。2015年11月初，邵白已經長出一頭十幾厘米左右的秀發(fā)，她驕傲地逢人就說：“這頭秀發(fā)是我爸給的，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鄙蹏傻念^上也長出了頭發(fā)，但腦袋后面似乎有兩小處沒有長頭發(fā)，對此他解釋道：“醫(yī)生說這是正常情況，捐頭皮屬于器官捐獻，可能造成一些區(qū)域不再生發(fā)，算是‘毀容’吧。不過我已經是老頭子了，又是給女兒捐頭皮，還怕什么毀容呀?！?/p>

多次磨難并沒有擊倒邵國成一家，在命運的刀山火海中九死一生后，邵白變得特別堅強。她斷斷續(xù)續(xù)堅持上學，居然用5年時間讀完了大學，取得了畢業(yè)證和學士學位。通過器官捐贈，這一家四口的關系更加親密無間：“以前邵白和邵帥還吵吵鬧鬧，自從邵白生病后，他們再也不吵了。平時兄妹倆相親相愛、互幫互讓，都要把自己最好的東西讓給對方。兩個孩子對我們也更加孝順了，現在我和妻子都覺得是苦盡甘來了?！?/p>

邵國成告訴記者，如今，女兒通過自己的努力已經在一家港資企業(yè)找到了工作，而且戀愛了。男友是她的同事，研究生學歷。兩個年輕人志趣相投，感情很穩(wěn)定。說起這一切，邵國成滿臉喜氣。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不幸和痛苦，但無論發(fā)生了什么，只要夠團結，夠堅強，夠樂觀，就一定能平定苦難、否極泰來！愿這個飽受劫難但靡堅不摧的家一切安好，幸福美滿！

編輯：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