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瑩 李鷺蕓

麥家的兩個身份，都和書有關(guān)。

他寫書——著有《解密》《暗算》《風聲》等一系列小說，憑借《暗算》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解密》被國際權(quán)威期刊《經(jīng)濟學人》評為“2014全球十大小說”，并被翻譯成33種語言暢銷海外；他讀書——不但將書視作生活主題，親手打造了公益書店理想谷，還自任谷主，免費接待每一位前來讀書的朋友。

這樣一個人，即便在《環(huán)球人物》記者面前正襟危坐，也不忘自我調(diào)侃：“我也只能聊聊書。”

整個青春，半部人生

世界讀書日的前幾天，麥家從杭州飛赴北京，與賈平凹、徐則臣、沈煜倫、張皓宸等新老作家一起，出席“第十屆網(wǎng)絡(luò)書香節(jié)文化論壇”。像任何一次出行一樣，麥家的衣服可以現(xiàn)買、吃飯可以湊合，唯獨身份證和書，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帮w機上若不帶一本書，好幾個小時，就那樣干坐著發(fā)呆？多無聊！”他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很難想象那樣的自己。

這次來北京兩天時間，他隨身帶了一本施林克的《夏日謊言》?！扒岸螘r間去德國，有朋友告訴我，《夏日謊言》已經(jīng)被翻譯成中文。我讀過施林克的《朗讀者》，很喜歡，對這個作家充滿了期待，回國后趕緊買了一本?！?/p>

幾個小時航班坐下來，書讀了近1/3，麥家心里卻有點悵然若失：“我覺得《朗讀者》帶著對二戰(zhàn)、納粹很沉重的反思，切入角度刁鉆，文筆也好。相比之下，《夏日謊言》輕不少，只是講了一段比較文藝的感情邂逅?！笨稍僖蛔聊?，他又釋然了：“這也很正常，我們總不能指望每位作家的每部作品都是鴻篇巨著?？赡堋独首x者》偏交響樂一些，而這部《夏日謊言》偏輕音樂一些?！?/p>

“您的《解密》更偏重哪一種音樂風格？”《環(huán)球人物》記者被這樣一種比喻所吸引，忍不住發(fā)問。麥家明顯一愣，沉思片刻后開口：“應(yīng)該還是偏古典一些吧。”

《解密》是麥家的長篇小說處女作，出版于2002年。小說主人公容金珍是一個身世離奇的數(shù)學奇才，投身于密碼破譯工作，為國屢建功勛。“這部小說寫的是一個破譯家的職業(yè)生涯，真正想探討的卻是他的內(nèi)心秘密，世界上最難破譯的密碼就是人心。我想在這個故事里裝進很多東西：一個天才成長、毀滅的過程，以及這百余年間中國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痹诮?jīng)歷了11年寫作、17次退稿后，《解密》對麥家而言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部作品那么簡單，而是他的磨刀石，他的“整個青春，半部人生”。

《解密》的故事脫生于麥家的真實人生。1981年8月，他考入解放軍工程學院無線電專業(yè)，兩年后畢業(yè)，順理成章地進入一家情報保密單位工作。對著一個陌生人宣誓“無論何時何地保守秘密比你生命更重要”，只能跟師傅等極少數(shù)人來往，連隔壁的辦公室也不能去，這樣的生活讓他異常興奮?？蓜傄峁P將這種神秘感化為文字，他就被調(diào)離，不得不和這個神秘部門、這群神秘的人揮手道別。

“我小時候到河邊抓魚，如果有一條魚在裝進網(wǎng)兜前一刻逃走，那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做夢都會想它。這群人就像那條從我指縫中溜走的大魚，我本來就要和他們同呼吸、共命運一輩子，卻陰錯陽差地離開了他們。短短8個月，我來不及了解的東西實在太多。因為不了解，我會不停地想、不停地揣摩，他們是怎樣一群人，曾經(jīng)干過什么，現(xiàn)在正在干什么……一個人、一群人，如果經(jīng)常被一個作家惦念，他們就很可能成為他筆下的人物?！比舾赡旰螅@個單位的一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地幻化成麥家筆下的傳奇。

將世界性主題帶進中國文學

也許是第一次寫長篇小說經(jīng)驗不足，也許是積累的素材太多，什么都想要，《解密》寫到最后，汪洋恣肆，卻也十分龐雜。麥家咔嚓咔嚓將那些細枝末節(jié)剪掉，再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不少人物片段、情節(jié)設(shè)置還挺精彩的。于是，他在近80萬字的“廢品”中挑挑揀揀，用一種“檔案柜”的結(jié)構(gòu)將其中的精華組合起來——分開看，每一部分都能單獨成立，合起來又是一個整體。這樣創(chuàng)作出來的《暗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解密》的姐妹篇。

麥家的另一部代表作《風聲》則是經(jīng)典的密室小說，即將環(huán)境徹底封閉起來，再在其中騰挪、伸展出一個故事。在他看來，中國的小說此前一直以文學性見長，講求模糊性、寫意性，不太注重邏輯和情節(jié)的勾連，而自己沿襲了西方類型小說的寫法，用故事結(jié)構(gòu)小說。

因為這樣的情節(jié)、這樣的寫法，莫言說麥家是中國類型小說的“拓荒者”，李敬澤則認為他的作品既是日用品，也是奢侈品，有力拓展了中國人的想象力，將一切世界性的主題帶進中國文學。麥家也毫不諱言自己的價值，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說：“以前，中國文學的底盤特別小，寫的內(nèi)容不是農(nóng)村就是言情，比較單一。我筆下的故事、人物則在其中殺出了一條生僻之路，豐富了中國小說的形態(tài)，拓寬了中國小說的寫作領(lǐng)域?！?/p>

2014年，在出版12年后，《解密》被國際出版界發(fā)現(xiàn)。當年3月，英國、美國同時推出兩個英語版本的《解密》，《紐約時報》《經(jīng)濟學人》《衛(wèi)報》紛紛發(fā)表大篇幅書評。入秋，西班牙語《解密》出版，麥家出訪西班牙語諸國，共接受了107家西語媒體的采訪……憑借著那種與過往中國小說“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解密》成為國際出版界的寵兒。

曾經(jīng)不敢想的事情，忽地就闖進了現(xiàn)實，這讓麥家覺得受寵若驚，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西方對中國的不公，很大程度來自長期不了解而產(chǎn)生的誤會、沖突。直到今天，西方人對中國所表現(xiàn)出的傲慢和偏見還讓人沮喪、憤怒。至少現(xiàn)階段，除了文學，我們很難有其他方式讓他們客觀、公正地看到一個真實的中國?！?/p>

高中之前只讀過一本小說

海明威說，辛酸的童年是一個作家最好的歷練。每每想到這句話，麥家的腦海中總會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驚嘆號。

在他記憶中，羞愧感和犯罪感一直是童年的關(guān)鍵詞：父親是反革命右派，經(jīng)常被游行批斗；爺爺是基督徒，屬于“魔鬼”的范疇。他被這兩頂“黑帽子”壓得直不起腰，每天放學就趕緊逃回家；在學校也遠遠躲開游戲的同學，埋頭將自己交給日記本。

對于書的渴望，從那個時候點燃。因為出生在農(nóng)村，麥家從小幾乎沒看過什么課外書。12歲那年，他跟著父親到親戚家串門，無意間在灶房發(fā)現(xiàn)一本用來引火的《林海雪原》?！靶姨澦麄兪菑暮竺骈_始撕的！”麥家滿心慶幸，一下子就讀了進去，并鼓起勇氣向親戚要來這本書。“這是我高中以前讀過的唯一一本小說，我一遍又一遍看了整整兩個學期，到最后，書里的人物、時間、地點、情節(jié)我全能背下來?！?/p>

1986年，在寫了好幾年小說后，麥家看了美國作家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拔业牡谝桓杏X是，它像一個反叛青年的日記，第二個感覺，我應(yīng)該像以前寫日記一樣地寫小說?！边@個發(fā)現(xiàn)給了他極大的力量。他于是重新回到一個人喃喃自語的狀態(tài)，寫出一篇近兩萬字的小說，幾經(jīng)退稿、修改，最終以《變調(diào)》為題，發(fā)表在1988年第一期《昆侖》雜志上。這是他的小說處女作。

第二年，麥家考入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4年后，因為迷戀西藏的創(chuàng)作氛圍，他主動申請到西藏武警水電部隊工作。在西藏的3年中，麥家迷上了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用一年時間反復閱讀他的短篇小說集《沙之書》。那之后，他離開軍營，進入寫作高峰期。

寫作和讀書，自此成了麥家生活中兩個絕對的主題。只要有空閑時間，他一定是在看書；晚上會早早上床看書，有時一看就是兩三個小時；夜里兩三點醒來也是如此，獨自一人點亮臺燈，看到窗外天際微亮也渾然不覺。

純粹的閱讀是可以引導的

麥家一直有個小小的愿望：開一家純粹的書店，為那些愛讀書、愛寫作的人們建造一個溫暖的“家”。但這個“家”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該怎么布置、怎么維護？他一時難以描摹出清晰的圖景。

2009年的一次巴黎之行，塞納河邊的莎士比亞書店讓麥家眼前一亮?！八褚粋€圖書館，又是一個文人集散地，很多人聚集到那里讀書，還有不少身無分文的人在那里寄宿、創(chuàng)作……”這種自由、純粹的讀書氛圍深深吸引了麥家，他知道，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開的書店。至于名字，他叫它理想谷。

2016年4月17日，《環(huán)球人物》記者來到位于杭州市西溪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園的理想谷。上午9點半，理想谷還沒開門，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前來看書的人。一個90后男生自來熟地和旁人說起自己清晨6點就冒雨從寧波出發(fā)，專程趕來理想谷看書卻到早了的“遭遇”，引來在場的愛書之人一陣善意的笑聲。

為保持書店的安靜和整潔，整個理想谷都鋪上了地毯。穿著拖鞋步入其中，鳥語花香伴著淡淡的油墨味道，一眼望去，深咖色書架包裹著理想谷，近萬冊圖書如《盧梭全集》《列夫·托爾斯泰文集》《芬尼根的守靈夜》《錢鍾書集》靜靜地排列，讓人瞬間遠離了塵世的喧囂。

“這些書都是麥老師親自挑選的，而且都是我們真金白銀買來的，花了四五十萬元，”麥家的助理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麥老師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喜歡占別人便宜，也覺得自己能承擔這樣的支出，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這是對作者的尊重。”

越來越忙的麥家，在這個充溢書香的地方，總能變回那個很多年前沉迷讀書的孩子。他會坐在自己的房間寫作，偶爾累了，走到一墻之隔的書吧，或者穿上大大的工裝，給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枝葉。那些愛書人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聚到理想谷，在谷里免費看書，就連茶水、咖啡也是免費的。不過，為了讓大家真正靜下心來，這里并不提供WiFi。

正值周末，百十來人將理想谷擠得滿滿當當，連露天小院里裝飾用的木樁子上都坐了人。少了網(wǎng)絡(luò)的侵擾，人就格外容易沉浸在文字的美妙之中。一本書看完，不知不覺已是下午5點，正要離去，谷里突然停電。落雨的天氣，書吧的光線變得很暗，原本以為大家會接連告辭，沒想到有人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功能繼續(xù)看書，其他讀者紛紛效仿，整個理想谷在那一瞬間仿佛變身浪漫的電影院。

“麥老師一直覺得，這種純粹的閱讀氛圍、閱讀習慣是可以引導出來的?！崩硐牍葎?chuàng)辦人之一閆顏看著安靜的理想谷，滿心感慨，“你能想象嗎？當初憑著一腔熱血辦理想谷，身邊的好多朋友都覺得我們是在自找麻煩。頭一年，來的人特別少，理想谷好像隨時會夭折。直到有一天，我清早推開大門，看到留言板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張紙條，‘這地方真好，真像回了家。我心里一陣激動，就像多了個親人！”

對麥家來說，經(jīng)營這樣一家開銷不菲的公益書店，也有點“私心”：“我現(xiàn)在的生活其實很單調(diào)，甚至很孤獨，和社會接觸的機會并不多，所以這個書店也算是我接觸社會、交朋友的一個途徑。而且每個文學青年剛開始寫作時都很孤獨、很艱辛，寫出來的東西不知好壞，也不知要投到哪里。我自己是這么過來的，在如今所謂‘功成名就的時候，就希望能幫幫別人?！彼诠壤飳ｉT騰出兩間房，不定期篩選優(yōu)秀的寫作者到谷里寫作，還提供兩個月免費吃住。

讀書寫書、自由自在，這樣一種“回家”的狀態(tài)，成了理想谷最貼切的寫照。

書讀得多了，見識自然廣了

《環(huán)球人物》：是否經(jīng)常有人請您推薦閱讀書目？

麥家：我其實不太贊成讓別人推薦書。每個人對于書的感受各不相同。這本書是我的良藥，卻可能是你的毒藥。比如我自己，最初接觸文學創(chuàng)作時，有人向我推薦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我怎么也讀不進去，卡夫卡的《變形記》、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我卻非常喜歡。所以，如果你真正愛書，就不要讓別人給你推薦書，也不要因為是別人推薦的就硬著頭皮也要讀完，而應(yīng)該盡可能多讀多看，通過廣泛閱讀發(fā)現(xiàn)“知己”，然后將它放在床頭、案頭，反復讀、反復看。

《環(huán)球人物》：現(xiàn)階段，您的枕邊書有哪些？

麥家：我前幾年看文學作品比較多，目前正在看的是美國漢學家宇文所安和史景遷的書。他們從外國人的角度審視中國歷史，和我之前看到的中國人對自己歷史的閱讀、分析、研究完全不同，蠻有意思的。有時候，多一種視角，就能讓你多長一點見識。

《環(huán)球人物》：這些閱讀最終會以某種形式投射到您的作品中？

麥家：讀書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生活方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但書只要讀了，肯定會對你產(chǎn)生影響。就好像吃飯，有的飯菜吃下去，當天就產(chǎn)生能量，幫你增強體力，有的則是為你的肝臟、心臟提供一種長期的保護，作用并不一樣。像我這樣的寫作者，寫作和閱讀就是左右手的關(guān)系，不可分割，但不能指望今天讀的某本書一定會給自己的寫作帶來某種意義，這不現(xiàn)實。

《環(huán)球人物》：但現(xiàn)代人讀書的功利性很強，很多人希望能讀一些“能為我所用”的書。

麥家：這兩年我接觸了國內(nèi)國外不少年輕人，他們的閱讀量其實并不少，甚至超過我，但他們更多的是娛樂化、碎片化的閱讀，是淺閱讀。我并不反對淺閱讀，只是覺得淺閱讀就像聊天，不滋潤人，卻消磨人。一味用淺閱讀代替深閱讀，這種方式是畸形的，總有一天會把人消磨殆盡。畢竟，深閱讀是帶動人思考的最好的途徑。

《環(huán)球人物》：為什么淺閱讀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大？

麥家：因為這個時代浮躁、喧囂，也因為科技的發(fā)展為這種閱讀提供了便利。當然，每個時代都有它的魅力和特點，習慣深閱讀也許只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習慣，我們的擔心也可能只是杞人憂天。

《環(huán)球人物》：您提到科技影響，對您來說，電子閱讀和紙質(zhì)閱讀存在本質(zhì)區(qū)別嗎？

麥家：閱讀方式的不同是次要的，關(guān)鍵是閱讀的內(nèi)容。我覺得未來會有越來越多人通過電子的方式完成閱讀，但紙質(zhì)書不會消亡。需要注意的是，因為缺少把關(guān)環(huán)節(jié)，電子閱讀時獲得不良內(nèi)容的幾率會更大，閱讀陷阱會更多，一旦踩到難免傷害自己。

《環(huán)球人物》：您如何看待閱讀和寫作的關(guān)系？

麥家：寫作是從閱讀開始的，閱讀是寫作最好的準備、最好的老師。一個人的欣賞力和創(chuàng)造力是成正比的，不會閱讀的人肯定不會寫作。

《環(huán)球人物》：套用這個邏輯，一個人的閱讀能力和生活能力也是成正比的嗎？

麥家：當然。人與人之間，到最后比的就是見識。這種見識從哪里來？一是你在現(xiàn)實生活中吃一塹長一智慢慢積累，一是通過閱讀便捷、快速地獲得。通過閱讀，你可以將別人的經(jīng)驗嫁接到自己身上。書讀得多了，見識自然就廣了。

麥家是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初見，容易被他一臉的無所謂唬住，但只要聊開了，他就會卸下滿身的防御。這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表達時常坦率得讓人心驚。

他會說，“一個作家應(yīng)該和世俗保持一定距離，以維持一種神秘感”；他會說，“和記者打交道，久而久之會滋長一個人的虛榮心，而一個成熟的人，應(yīng)該學會剝離自己的虛榮心”；他會說，“知名度這種東西，在某種程度上會扼殺作家寫作的激情和創(chuàng)造力，讓人變得瞻前顧后”；他會說，“在同一題材上，我已經(jīng)無法自我突破了，再寫下去只會自我重復，但我又不甘心”……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多么生動的表情，甚至連目光都是散射的，但你能判斷出他走心了。

他并不諱言轉(zhuǎn)型的艱難?！拔蚁雽懸槐拘≌f，探討當代人的感情。這二三十年來，隨著物質(zhì)的繁榮、經(jīng)濟的崛起，整個社會的價值標準變了，變成了以財富論成功，唯成功論英雄。在這種標準之下，人與人之間已經(jīng)沒有了感情，只剩下欲望和物質(zhì)。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問題，它的癥結(jié)在哪里？該如何解決？”順著這個思路寫了很久，卻總是不甚滿意，因為太在意身后那些期待的目光，修改起來又總感覺弄巧成拙?！巴﹄y的。不過，人的成長和自我突破，都需要一個過程吧。也許在適當?shù)臅r機，它順其自然就實現(xiàn)了呢?！?/p>

平靜的面容之下，那種決心躍躍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