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虹羽
一個人成年后,只要還在社會里過日子,就永遠無法擺脫送禮這種特色傳統(tǒng)。
不要故作清高地說:“我就是看不慣這種傳統(tǒng),反正誰的禮我都不送,誰送我禮我也不收,怎么著哇?”好像顯得自己多么遺世獨立多么特立獨行,其實這只是情商低的表現(xiàn)。
無論愿不愿意,從你收下第一份禮金或送出第一份禮金起,這種你來我往再你往我來,永遠沒有絕期直到老死不相往來無限循環(huán),就綿長又悲傷地開始了。
我剛工作那會兒沒什么存款,隨時月光,那些早早結婚的朋友真的讓我很痛苦。特別是,這些早早結婚的人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我的至交,無非是多年同學、酒肉朋友那一類??梢驗槭盏搅搜?,哪怕不在一個城市,不去湊人頭,份子錢卻還是要隨上。
送多少也很難抉擇。多了肉痛,少了寒酸。單數(shù)不能送,兩百太少,四百在有些地方引申為四季發(fā)財,在有些地方又講究“四”和“死”同音不吉利。因為在外地讀的大學,朋友大多天南海北,也不知道他們那兒是怎么個說法,所以市場價基本成了六百打底。
我又比較講究真心,一直覺得等自己結婚時,一定只邀請至親好友,排場不大不重要,但絕不邀請泛泛之交,惡心別人也惡心自己,所以有些送出的禮金,注定是有去無回了。
今年終于輪到我自己結婚。我才發(fā)現(xiàn),禮金這玩意兒,不僅僅是送出去時令人百感交集,連收禮金的場合,也因為約定俗成而不得不放棄一些真心實意的邀請。
因為是作者,社交圈和其他職業(yè)還不太一樣。大部分職業(yè)的社交圈,是一個公司的同事。而作者的社交圈,可能是以向同一家雜志供稿為單位。因此不少神交已久的朋友,卻遍布大江南北,在擬請?zhí)麜r我很困惑:邀請他們,會不會給他們造成麻煩呢?
最終我放棄了大部分邀請。雖然真的只是希望他們來捧場,可又害怕世俗讓這種情誼變質。
我雖不能改變規(guī)則,但在我自己做主時,我希望力所能及地讓這種煩瑣的規(guī)則遠一點。我很感謝那些帶著真誠的祝福和精心挑選的禮物遠道而來的朋友,他們的坦然讓我如釋重負。而那些仍舊遵守了規(guī)則的朋友,因為是至交,我也很確定這份欠下的人情總有還回去的時候,你來我往,倒也無所謂。
老實說,工作幾年后,手里不再那么拮據(jù)了。再收到請?zhí)?,甚至會覺得幾百塊就打發(fā)掉的社交,比那些需要費盡心思維持的關系,容易得多。
我有些理解了這個我曾經很反感的規(guī)則了。只是由于成人的世界里,有些雞肋的情誼,費心維持好像太累,狠心拋棄又過于稚拙罷了。反正我送你你又送我,最后大家都收支平衡,簡直皆大歡喜。
只是苦了那些剛成人,又還沒有成人的經濟能力的小青年。喏,那些年勒緊褲腰帶送出的禮金,就當過渡到成人世界交的學費咯?
(摘自《萌芽》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