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回到學(xué)校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

一路上，陽光在不斷地變幻著顏色，從溫暖到炙熱再到微涼。

葉子遙和夏沫擠在狹小逼仄的空間里，不時有推車的售貨員經(jīng)過，不斷穿梭的人群將他們推近，再分開。

有好幾次，葉子遙的臉差一點兒整個埋進夏沫的懷里。她緊張地解釋，那個我，不是……

她的故意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又再一次整個人向前傾去……

她死死地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她怕，怕又看到夏沫那厭惡的神情，怕這一瞬間的溫暖要用綿長的冷漠來換取。

可在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時，看到的卻是夏沫從她背上抽回的手和望向遠處的眼睛，難道說剛才是……

她好想掐自己一下，看這一切是不是夢?？伤詈蠓艞壛?，如果真是一場夢，那么讓她再多做一會兒也好。

可遠處倒退的柳樹，飛馳的稻田，掠過的田梗和身邊近在咫尺的氣息，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夏沫，那個清冷到讓他感到心痛的少年，將她輕輕地扣進懷里。

而此刻，一半夕陽已經(jīng)陷入地平線下，如同一只鮮黃的雛鳥，靜靜地臥在金紅色的天幕一端，整個大地被余暉鍍成層次分明的紅，讓她的心跟著涌動起一層又一層的波浪。

葉子遙重新開機時，一瞬間涌進無數(shù)條消息和未接電話提醒。李悅婷已經(jīng)炸了，連宋寧和安洛洛都打來電話。她已經(jīng)不敢想象一會兒回到宿舍，要怎樣面對她們的生吞活剝。

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到了宿舍樓下。

夏沫點了下頭，示意她早點兒回去。葉子遙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她問的不是你喜歡我嗎？而是，還會再見面嗎？大概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只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旦時間到了，就要物歸原處。

夏沫沒有說話，四周有打水的女生進進出出，還有一兩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目光落過來充滿了曖昧和探尋。

在葉子遙一點點失望，就要轉(zhuǎn)身而逃時，夏沫突然走上前來，將她再一次緊緊地扣進了懷里。

他說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林藍的出現(xiàn)，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只是多出來的還有幾個新學(xué)員，清一色的大長腿，錐子臉。和學(xué)校里整天圍在林藍身邊的那幾個女生，有異曲同工之妙。

教練竟再一次和顏悅色地對她說，你最近真是走運，有這么多人點名找你陪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機會！

葉子遙望了教練一眼，突然說了句讓他三叉神經(jīng)好痛的話，她說今天能不能當(dāng)我沒來啊。

教練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子遙，你再說一遍？葉子遙就乖乖閉嘴了。

她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在一只手數(shù)完后，突然覺得可以撐到月底開工資那一天。

她心驚膽戰(zhàn)地舉起了腳靶，心想大不了同歸于盡時，阿拉丁神燈再一次出現(xiàn)了。

姜楚男友力max地擋在前面，葉子遙差一點兒就得意忘形地喊出了顫抖吧！凡人！只是，最后她竟張大嘴巴，直接變成了啞巴。

同樣驚訝的還有林藍，她冷眼地看著穿著跆拳道服的夏沫，似乎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冷笑，你這是要幫她嗎？

葉子遙有點兒腦子跟不上，難道說夏沫因為知道林藍會帶大部隊來搞亂，所以也報了跆拳道班？

啊，果然有錢就是任性。

可是，為什么夏沫沒有像林藍說得那樣來替她解圍，反而是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姜楚，說今天她是我的陪練！

葉子遙本來松弛下來的神經(jīng)瞬間再次繃緊，然后下一秒，直接“嘣”一聲斷掉了。

在夏沫幾個快速連環(huán)踢后，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痛！

一定是太意外了，才會覺得那么痛。葉子遙掙扎著想起來，還來不及伸出電視劇里的爾康手奮力阻止，夏沫已經(jīng)一個下劈下來。

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只剩下葉子遙驚恐的眼神和姜楚“嗷”的一聲慘叫。

連教練都聞聲跑過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葉子遙呆滯地看著其他學(xué)員將姜楚從地上扶起來，看著夏沫脫了道服走出道場，看著教練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奇怪。

奇怪到她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這一切。

只有姜楚還在喋喋不休。葉子遙你是豬么，你不知道要躲么，如果剛才那一腳劈到你頭上，你不死也是半傷你知道嗎！

葉子遙呆滯地點頭。

她當(dāng)然知道。知道沒有姜楚，此時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抬出了道場。知道劈到姜楚后背上的那一腳有多重?？伤恢?，夏沫為什么要那么做。

為什么。

葉子遙跑去求爺爺告奶奶，哀求著教練，保證下次就算被劈死也絕不會連累他人！

教練語重心長地勸她，和你說實話吧，是有人用再追交三年學(xué)費為條件，讓我們開除你。

追交三年學(xué)費？

葉子遙突然不得不向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低頭，只是她不甘心，是林藍嗎？

教練把未結(jié)清的工資遞過來，知道對你也沒什么好處。

可是，你總得讓我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可在教練將姜楚兩個字吐出時，葉子遙還是一時無法接受。

為什么呀？有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夏沫要出現(xiàn)在跆拳道館里，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腳，姜楚又為什么要讓道館開除她！

可回答她的只有無邊的夜色和姜楚那滿臉的焦急。

他說葉子遙，錢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可你這樣下去，我能幫你一次，不能次次都幫到你！

還有夏沫。他猶豫地開口，不管你信不信，他靠近你真的是有他的目的你知道嗎？

目的？

葉子遙冷笑，如果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為了來告訴我這些，那請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xiàn)。

Chapter 13

李悅婷的臉上明顯寫著“不開心”三個大字。原因是高一·四班的那個陳明廣向林藍表白了，連校領(lǐng)導(dǎo)都驚動了。

李悅婷不滿地嘟囔，那個陳明廣，明明是鄉(xiāng)鎮(zhèn)干部之子的氣質(zhì)還偏裝什么都市富二代！

據(jù)說不但在女生宿舍樓下擺了一圈巨大的心型蠟燭，竟還拉了整個宿舍樓的電閘！呯一聲，嚇得正在用熱得快燒水的李悅婷，還以為自己被炸瞎了！

她已經(jīng)顧不上深究葉子遙和夏沫夜不歸宿的問題，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個讓她變成焦慮的山頂洞人的陳明廣。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來她會和林藍的關(guān)系不錯，硬是要她來幫他討好林藍！

討好你大爺??！

李悅婷神叨叨地在宿舍里做法，說要叉叉死那個瞎了眼的陳明廣。葉子遙趁機溜出去，碰上一臉問號的宋寧和安洛洛。

不等她倆開口，葉子遙先發(fā)制人。李悅婷叫你倆進去接旨！

她可不想讓所有人知道她去做宿醉幫手這件事兒。

本想著葉慕群的病早點兒好，她做一兩個月的跆拳道陪練就能解決不少問題?？涩F(xiàn)在，陪練做不成了，只好在網(wǎng)上找了個宿醉幫手的工作。

聽說很簡單，就是幫助清理清理玻璃杯、空酒瓶、食物殘渣和煙蒂等?？僧吘孤犉饋硎呛途乒韨兇蚪坏溃赃€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想著一會兒就能拿到一百多塊錢的現(xiàn)金，葉子遙的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早知道宿醉幫手的工作收入這么可觀，她還當(dāng)什么人肉沙包啊。真是！

這不，馬上就大功告成了，突然又有長著金翅膀的鈔票主動朝自己飛過來。

一起去的琳達，很猶豫地問她要不要去隔壁包廂幫忙？去??！為什么不去！有錢都不去嗎！可為什么要讓她給啊？

琳達滿臉地抱歉，那個，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你就當(dāng)幫幫我行嗎？錢我都給你。

葉子遙嘴上說著提什么錢啊庸俗，心里已經(jīng)是五十六個民族歡聚一堂?？梢煌崎_包廂的門，她知道為什么琳達滿臉抱歉了。

一群身上紋著各種圖案的小混混，滿身酒氣地正在討論如果在山上被五步蛇咬了，已經(jīng)走了四步要怎么辦。

一個說那再抓幾條五步蛇咬他，湊起來就有一百步嘍。

另一個打斷他，可是接下來怎么辦，再不停地抓蛇咬他再抓蛇嗎！

那你說怎么辦！先前的那一個急了。

我怎么知道！

葉子遙本來躲著他們橫七豎八的腿，正到處收拾酒瓶子，誰知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竟然接話道，用一條一直咬就可以了啊。走四步咬一次，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

說完，葉子遙就在心里罵自己是豬了！叫你多嘴！就你多話！

宿醉幫手的首要條件就是不要多事兒，進屋收拾，收拾完拿錢走人?，F(xiàn)在好了，已經(jīng)有兩個酒氣熏天的人，笑嘻嘻地靠過來，說原來你懂這么多啊，那過來再幫哥哥解決幾個問題唄。

說著，一只手已經(jīng)抓住了葉子遙的胳膊，在葉子遙默默地抓起一個空瓶子，眼看就要手起瓶落時，包廂角落里一直在睡覺的人，突然開了口。

你們他媽地嚷嚷什么！再嚷嚷都給老子滾蛋！

剛才還醉熏熏的幾個人，一下子都清醒了，然后放下準備瓶毀人亡的葉子遙，齊刷刷地滾蛋。

葉子遙愣在那里，在心里合計著是跑啊跑啊還是跑啊?？稍谒苤?，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地伸出手，你們還沒給錢。

林沐顏出現(xiàn)在學(xué)校時，葉子遙正和李悅婷辯論正常人到底能不能夠和神經(jīng)病較真。

李悅婷不屑地告誡她，神經(jīng)病會先把你也弄成精神分裂，然后再用他的經(jīng)驗打敗你！

葉子遙剛想反駁，瞬間又閉嘴轉(zhuǎn)身快步往教室走。

李悅婷丈二和尚半天，才看到一手插兜，一手叼著煙，斜靠在那里的林沐顏。

你？找葉子遙？

林沐顏一臉玩味地重復(fù)，原來她叫葉子遙啊。

等到李悅婷找到葉子遙時，她正在天臺上一個人發(fā)呆。不等李悅婷發(fā)問，先開口問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李悅婷本還想裝作老道地說那當(dāng)然！姐從三歲起就喜歡過無數(shù)少年！

可當(dāng)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葉子遙的臉上滑落時，她突然知道了什么叫喜歡一個人。

那個人，哪怕她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種酸澀的漲痛在心間。

沒有緣由的，毫無道理的。

而葉子遙慢慢地擦干眼淚，她說喜歡一個人，就是他沖我開了一槍，我都相信是擦搶走火。

十分鐘前。

當(dāng)李悅婷向林沐顏主動交待葉子遙的一切時，葉子遙竟在通往教學(xué)樓的路上遇到夏沫。

雖然他曾討厭過她，做了那么多讓她不解的事情，可在他走向她時，她還是聽到自己不可抑制的心跳聲。

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臟便會收縮一分。

在他離她的臉頰只有幾厘米時，她突然緊張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哪怕他讓她去跳澄陽湖，她都會照辦。

而他只是在她的耳邊聲音溫柔地說，葉子遙你閉上眼睛。

大概是受了夏沫聲音的蠱惑，要不然她怎么會乖乖照辦，又怎么會在眾目睽睽下落荒而逃。

他只是在她閉上眼睛后，嘲諷地說道：葉子遙，你真的以為我會親你嗎？

她掐著手心告訴自己不哭的，可是那么多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跑出來。一直流一直流，仿佛再也流不盡。

他為什么要那么對她？她只是喜歡他而已啊。

如果說喜歡一個人也是錯的話，那么她已經(jīng)錯到無可救藥。

Chapter 14

林沐顏再次出現(xiàn)時，葉子遙剛被語文師太罰寫了三十張大白紙。

她只是上課溜號，在師太點名讓她說說為什么杜甫是現(xiàn)實主義詩人，讓她舉個例子時，站起來張口答：不舉。

然后她就成了全班人的偶像?？蔀槭裁磿]有人幫偶像寫大白紙！

在所有人跑去食堂，她一個人奮筆疾書，寫到披頭散發(fā)時，林沐顏出現(xiàn)了。

他一屁股坐在葉子遙的書桌上，嚇得葉子遙直接老年癡呆了。

她怒氣沖天地看著他，你是怎么進來的！

我？林沐顏指指自己，沒看到我長著腿嗎？

我是說！你又不是這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保安為什么沒攔你！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是這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可很快就是了！

很快？

林沐顏并沒有撒謊。當(dāng)他以旁聽生的名額進入到高一·二班時，葉子遙突然有種蒼天無眼的感覺。

為什么有錢人家的孩子都這么囂張，林藍是，林沐顏也是。

啊對了，像林沐顏這種小混混之所以能順利進入這所重點高中，是因為他和林藍有著同一款的親爹。

林沐顏怎么能是林藍的哥哥呢？林藍怎么能有這樣的一個哥哥呢！李悅婷在宿舍里不斷地抱怨。

葉子遙塞兩團棉花進耳朵里，她最近已經(jīng)快被林沐顏三個字刷爆腦袋了。

之前還非夏沫不嫁的那些女生，在見了在帥的前面還加上富二代三個字的林沐顏后，竟然齊齊倒戈了。果然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

可她一點兒也看不出林沐顏到底有什么好！可為了保守自己做宿醉幫手的秘密，葉子遙只好忍氣吞聲。

沒錯，那個跑去包廂只為了睡覺，至今還賴著葉子遙的錢不給的人，正是林沐顏。

他死纏濫打，一本正經(jīng)地要求葉子遙給他再講一遍函數(shù)的求法。

葉子遙敢怒不敢言，他這種連初中都沒念完，連三角函數(sh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裝的哪門子愛因斯坦！

更可氣的是，李悅婷那個一向和姜楚穿一條褲子的家伙，竟死心塌地地幫起了林沐顏。

她明知道她喜歡的是夏沫啊！

啊，夏沫。

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陳明廣再一次為了林藍尋死覓活，李悅婷氣呼呼地拍桌子，說難道全世界的男生都瞎了，就只看到一個林藍！

宋寧拍拍她肩膀，別再抱怨你在十四億人里找不到對的人，選擇題四個選項你都找不到一個對的答案。

李悅婷本來還想反駁兩句，結(jié)果隔壁宿舍的張麗穎剛喊一嗓子有高二的籃球年級賽，瞬間宿舍里就只剩下葉子遙一個人。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你還有幾何卷子沒寫完，英語課文也沒有背熟，物理定則也總搞混，還有還有……

葉子遙搬出一萬條不能去的理由，可她的腿卻好像已經(jīng)不受大腦控制，脫離了身體要奔向籃球場。

那就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在心里給自己設(shè)下了保證后，葉子遙像做賊一樣溜去了籃球場。還好所有人都在觀看比賽，沒人會注意到她這個把自己包裹成非洲難民的女生。

葉子遙，你已經(jīng)看了一眼，該走了。

反正也沒有人看到，就再多看一眼。

葉子遙，你到底有沒有信用！

可是……

葉子遙在走和不走間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時，突然林藍輕蔑地哼了一聲，說，喲，我當(dāng)這是誰呢！

完了，這是中獎了被發(fā)現(xiàn)了嗎！現(xiàn)在去買個刮刮樂還來不來得及？

葉子遙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正低頭準備跑，場上的夏沫突然一個灌籃后，走了過來。

天吶！

她要怎么辦！

在她已經(jīng)看好腳下路線，準備奪路而逃時，夏沫竟一把抓住了她，然后脫下身上的衣服，塞到她懷里。又拿了瓶礦泉水喝了兩口后，也一起遞給她。

他這是要……

葉子遙的腦袋開始罷工，她已經(jīng)做不了任何思考。

媽蛋，這個時候好想寫套卷子冷靜一下。而事實上她的腦洞已經(jīng)徹底坍塌了。

她像游魂一樣坐了下來，懷里抱著夏沫的衣服和水。連她的腿都徹底背叛了她。

她只能呆呆地坐著，看夏沫每扣進一個球都會跑過來，語氣冰冷地命令，打開。葉子遙便像牽線木偶一樣，回一個好，再用力扭開瓶蓋遞過去。

她的整個世界都恍惚了。

明明林藍就坐在離她不足一尺遠的地方，明明一周前他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那樣羞辱過他。明明她應(yīng)該拒絕他，直接走掉。

可是，她還是邁不開那沉重的雙腿，她不知道要怎樣去救自己。

場上夏沫一個飛身上籃，全場女生歡呼，他徑直朝葉子遙走來，林藍終于滿臉怒氣地站起來。

她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吧。

她那飄過來的眼神已經(jīng)讓葉子遙體會到了深深的寒意。

在夏沫再一次地冷冷開口，湊近她時，葉子遙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他說，你不想幫我擦汗嗎？

他這是又要來羞辱她了嗎？又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來讓她看清自己的自不量力嗎？

不喜歡她，直接告訴她啊。她可以躲得遠遠的，再也不出現(xiàn)。

可現(xiàn)在，他就那樣死死盯著她，連眼睛都不眨。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已經(jīng)邁出腿的林藍也停了下來。

全世界都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就在葉子遙咬嘴唇再一次落荒而逃時，林沐顏一拳將夏沫打翻在地。

尖叫聲，混亂的腳步聲，四周晃動的人影，都讓葉子遙的腦袋嗡嗡作響，終于在林沐顏的另一拳落下時，葉子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Chapter 15

葉子遙醒來時，李悅婷正在空中比劃，說她瓜子仁兒大小的腦子，然后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就你那兒智商，裝死就可以解決問題么。

葉子遙被李悅婷這么一說，腦神經(jīng)終于搶救成功，想起剛才好像是林沐顏突然出現(xiàn)，然后把夏沫——

夏沫他現(xiàn)在……葉子遙連鞋都顧不上穿，剛沖到門口被宋寧一個熊抱給抱住。

我說姑奶奶，你剛才嚇得我的瓜子都掉了，這現(xiàn)在又要干什么啊！就你現(xiàn)在這樣子，都能組成一個情緒波動有限公司了，而且夏沫那邊有林藍照顧著呢，你去算哪根蔥啊！

李悅婷本來還想再叨叨兩句的，被宋寧用眼神阻止了，意思是你瞎說什么大實話！

是啊，自從上次被夏沫當(dāng)眾羞辱以后，林藍就又重新走在了夏沫的身邊。

像林藍那么聰明，她一定早就不在乎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她要的只是夏沫最后會在誰的身邊這樣一個結(jié)果。

如果那場日出也算曾經(jīng)的話。

聽說夏沫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沒幾天就完全恢復(fù)了。倒是林沐顏，因為打傷了夏沫，被林藍告到他爸那兒，被家里直接停了信用卡。然后，直接賴到葉子遙這兒蹭吃蹭喝，說要不是為了她，他怎么會變成如此下場。

看著林沐顏厚顏無恥的表情，葉子遙胸好悶，頭好痛，好想給他的飯里下點兒砒霜！

林沐顏似乎還很享受葉子遙的不待見，還一直宋寧姐，洛洛姐地叫著，連一向不被男色所迷惑的李悅婷都成了林沐顏的狗腿。

葉子遙你太過分了啊！就不能給他點兒好臉色嗎？

葉子遙氣得倒在床上，我？過分？

要不是姜楚不計前嫌地及時出面，承諾這幾天白吃白喝，才把林沐顏這尊神給請走，估計葉子遙自殺的事兒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

都說天塌下了當(dāng)被蓋，這句話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就算夏沫再羞辱她，再讓她痛不欲生，葉子遙還是要面對生活中的一地雞毛。

聽說艾美麗再有一個月就要生了。

最近，她總會在夢里夢見那個孩子，那個在艾美麗肚子里被葉慕群當(dāng)寶貝一樣的弟弟。

睡覺前，葉慕群突然打來電話，和葉子遙說，我好希望可以多陪他幾年。

艾美麗他可以一直陪著她啊，他說的大概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吧。如果早幾年出生，就可以多陪他幾年了。

可是——

葉子遙在電話里欲言又止，她不確定，也許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樣子，一切都只是她的誤會。

因為姜楚的意外援手，讓葉子遙和他算是恢復(fù)了邦交。林沐顏的糾纏，已經(jīng)讓她錯過了好幾次賺外快的機會。

達琳撇嘴，看在你上次幫我的份上，這可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放鴿子，中介那兒可真就不再派活給咱們了。

葉子遙千保證萬保證，這次一定一定準時到！

可誰知葉子遙剛一在校門口露頭，林沐顏那神仙就攔在了那兒，跟裝了雷達追蹤系統(tǒng)似的，還好姜楚一個頭套就解決了問題。

被憋在頭套里四處亂抓的林沐顏不斷地咒罵，姜楚你丫的有病吧！等下看我不把你剁成肉泥！

姜楚被沒被剁成肉泥葉子遙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謝過姜楚，又囑咐他幫她回家拿幾件衣服一路小跑到了目的地后，發(fā)現(xiàn)肯定是遇上麻煩了，而且還是個大麻煩。

此時的包廂里，已經(jīng)聚滿了人群，本來她還在掰著指頭盤算著一人20，那這一大屋子怎么也有兩百塊了，正好明天回去可以給葉慕群買盒蛋白粉補補身體。

可一推開門，傻眼了。

點歌機開著，大屏幕開著，頭頂?shù)念l閃燈開著，連麥也開著，可為什么所有人都齊刷刷地靜靜坐在那里看著她，再看那陣式和眼神，難道都是在等她？

葉子遙猛地退回去，又重新看了眼門牌號，1104，她沒有走錯。那難道……

她又重新進去包廂，那個……是我記錯時間，你們還沒開始嗎？

你沒記錯！

葉子遙回頭，林藍正拿著剛打開瓶蓋的啤酒走進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了?。≌f著，將手里的啤酒一點點倒在地上，然后又開了第二瓶、第三瓶……

唉，你……葉子遙竟然想上前阻止，這個還沒喝怎么就……你們家有錢也不是這么浪費的啊！

林藍像聽了什么可笑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說喲，真是窮人家的孩子過慣了窮日子，怕我們浪費呢！

所有人跟著起哄起來，林藍顯然還不滿意，掃視了一周，怎么，你們來不是來happy的嗎？還等什么??！

話音剛落，屋子里瞬間爆發(fā)出熱烈的尖叫聲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葉子遙被人群推搡在一邊，腳邊滾滿了各種空酒瓶子和已經(jīng)匯成小河的啤酒沫。

你不是來打掃的嗎？還愣著干嗎?。?/p>

你們宿醉服務(wù)就是來讓你站著把錢就賺了嗎！

葉子遙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等發(fā)現(xiàn)有人把手攀上她的腰時，嚇得“嗷”一聲差一點兒撞到了電視，起哄聲和嘲笑聲更大了。

她一定是還嫌不夠亂，大家再加把勁！

在葉子遙已經(jīng)做好逃跑的準備時，林藍拿出不斷閃爍的電話，葉子遙，你說我現(xiàn)在要不要接，是和服務(wù)公司說你不肯服務(wù)呢，還是說你怠慢客人，估計你出了這個門以后就永遠也做不了這份工作了。

林藍你！

一想到已經(jīng)丟了跆拳道陪練的工作，艾美麗的肚子也不等人，葉子遙將后面的話又全部咽了回去。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葉子遙你能行！你只是靠自己雙手賺錢，受這點兒委屈不算什么！葉子遙加油！

可在她彎腰一個個撿起那些碎掉的空酒瓶，又跪在地上用力擦地上的泡沫時，一只手突然就伸向了她的胸部。

這一次，她驚聲尖叫，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包廂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和身后被反鎖住的包廂門，語無倫次地說你要干什么！我會報警的！你再過來我可就不客氣了！你別過來！

彼時，葉子遙已經(jīng)被逼到一個墻角，任她拳打腳踢，對方一個重重的耳光，就讓她開始眼冒金星。

她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大喊大叫，她只感覺她的世界開始一片黑暗，那黑暗里有什么東西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她的嘴里被塞了團臭氣熏天的毛巾，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可為什么在模糊里，她卻看到了夏沫。他滿眼通紅，一腳踹開了包廂門，又一拳打倒那個已經(jīng)脫掉外衣的男人。

他抱起她，把自己的外套脫掉緊緊地包裹住瑟瑟發(fā)抖的葉子遙，他一路狂奔著，嘴里不停說著葉子遙你不要怕不要怕……

世界好黑，聲音好吵。

葉子遙閉著眼睛感覺著身邊的風(fēng)，還有因為快速奔跑而帶來的的喘息聲和心跳聲，她覺得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也許已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賜。

Chapter 16

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以前聽到這句話，葉子遙只覺得是遙遠到永遠也不會發(fā)生的杞人憂天。

可現(xiàn)在，她懂了。

如果說青梅已逝，竹馬老去，從此我愛的每個人都像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情話。

那么，她寧愿永遠都不要認識夏沫。

那個漆黑的夜，那個連星星都找不到一顆的夜里，夏沫就那樣抱著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有什么東西滑落到她的臉頰。

她埋在他的懷里，聽著他有力而紛亂的心跳聲。

這不正是她夢想了一百次的場景嗎？可為什么她的心卻會那么痛那么痛，痛到她再也不想醒來。

而白雪公主之所以遲遲不肯醒來，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怕面對醒來后一切又都打回原型的悲傷。

他一定是知道她已經(jīng)醒了吧。

所以，才會聲音低沉地說，葉子遙不管你有沒有醒，但就請你當(dāng)作沒有聽到，這些話我只說這一次。

他要說什么？說葉子遙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還是說葉子遙你聽清楚，我這輩子只會和林藍在一起，你放手吧。

光是想想，都會覺得胸口痛到無法呼吸。

葉子遙死死地閉著眼睛，咬緊嘴唇，等待著一場命運的宣判。

可過了很久很久，夏沫的聲音才再次飄來。他說葉子遙，不要再受傷害，不要再讓我擔(dān)心，不要——

葉子遙突然睜開了眼，她一定是做夢了，還是一場奇幻到她寧愿溺死在里面的美夢。

雖然那聲音那么輕，雖然隔著濃濃的夜色，雖然……

可她還是聽清楚了。

他說，不要再讓我痛苦到無法自拔。

他這是在表白嗎？他是說他喜歡上她了嗎？他的意思是他不想?yún)s不由自主嗎？

可為什么，當(dāng)她的目光再次對上他時，他卻說葉子遙，就當(dāng)我們從來都不曾遇到過。

李悅婷問葉子遙有什么心愿時，她當(dāng)時撒了謊。她說要有很多很多的錢，或者要有很多很多的愛。

李悅婷說她貪心。

她的確很貪心，其實她只有兩個心愿。

你在身邊。

在你身邊。

可現(xiàn)在，全部都落了空。

她用力撕掉夏沫為她包扎過的傷口，有血又從被碎酒瓶扎破的傷口處流出來，也許那里痛了，心就不會那么痛了。

電話在書包里不停地震動，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的，除了李悅婷大概就只剩下讓她滾蛋的服務(wù)公司。

她已經(jīng)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她只安靜地一個人呆一會兒?？呻娫掃€在響，響得她心煩意亂。

掏出電話，是姜楚。

不是林沐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打電話，就是他已經(jīng)把林沐顏結(jié)果了來邀功。

有時候她竟會很羨慕他。有個受人尊敬的醫(yī)生老爸，爹媽又給了副好皮囊，大概最大的煩惱就是到底是接受A女生的追求還是B女生的好感。可她呢？

在電話再一次拼命響起時，葉子遙直接按下了關(guān)機鍵。

整個世界瞬間清凈了。

清凈到她有足夠的時間才思考一下接下來的人生，可當(dāng)她走到學(xué)校門口，看到李悅婷那張已經(jīng)快哭出來的臉，她徹底蒙了。

葉子遙已經(jīng)忘了要怎么哭。

她傻瓜一樣地站在那里，仿佛李悅婷在說一件和她沒有關(guān)系的事情。

李悅婷已經(jīng)哽咽得快說不出話，說你怎么回事，姜楚一直打你電話你就是不接，為什么最后還關(guān)機了！你知道當(dāng)時在醫(yī)院里……

后面李悅婷還說了什么，到葉子遙這里都成了忙音。她的腦海里就只剩下唯一幾個詞。

關(guān)機。葉慕群在醫(yī)院里搶救。醫(yī)生已經(jīng)盡力。

不會！怎么會！葉慕群還等著抱他那馬上要出世的兒子！他還說等他好了要帶她去西藏！他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炎癥??！

那艾美麗，艾美麗呢！她一定陪在他身邊的對不對？

葉子遙抓住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李悅婷開始不斷搖晃，他那么愛艾美麗，她最后一定是陪著他的，一定是，你快告訴我啊……

可事實是什么，事實就是你想讓全世界來騙你，你卻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葉慕群真的在醫(yī)院里搶救，姜楚真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找她，艾美麗真的不在醫(yī)院，而她，也真的把電話，關(guān)機了。

不知天空什么時候下起的雨，葉子遙只知道她在不停地走，而李悅婷就那樣一直跟在后面。

她沒有去醫(yī)院。她害怕見到葉慕群，害怕見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再也不會說不要吵醒艾美麗的葉慕群。

她就那樣一直走，她想只要她不去，那么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她去接受這個事實。

她還是那個為葉慕群的病四處賺錢的葉子遙，而他也還是那個一輩子呆在研究所里不得志的小研究員。

可是怎么辦，就算她再不想承認，還是有擦也擦不完的眼淚不斷地跑出來，提醒她葉慕群永遠離開了她這個事實。

那個時候的她，漫天漫地的就只剩下悲傷，她好恨好恨她自己，她怎么可以關(guān)掉手機，怎么可以因為夏沫，因為那個讓她求而不得的男生，竟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原來一切詛咒都會變成現(xiàn)實。

從此以后，她再也不會見夏沫，她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葉慕群在醫(yī)院里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他和她，如他所愿，真的就當(dāng)是從來不曾遇到過吧！

保險公司理賠款下來的時候，葉子遙竟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該高興嗎？高興一生都不曾富有過的父親，竟然在生病前很有先見之明地買了高額大病險。

那些錢足夠她和艾美麗平順地過完以后的日子?？扇绻梢裕龑幵赣眠@一切去換回過去。

她很想知道，為什么只是得了炎癥的葉慕群會突然去世，而他在醫(yī)院搶救的那個夜里，艾美麗又去了什么地方？她為什么會關(guān)機！

她死死地看艾美麗，艾美麗閃爍其辭。這有什么奇怪的，有的人走在路上還會因為車禍突然去世，而且我能去哪里，還不是隔壁你劉姨讓我?guī)退タ匆幌落佔?，手機碰巧沒電了。

呵呵，是嗎？

她此時關(guān)心的難道不應(yīng)該是葉慕群為什么會突然去世，而不是把這一切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而且，葉子遙在樓下碰到過劉姨，劉姨還感慨要不是姜楚回來幫你拿東西，你爸他……

葉子遙迷迷糊糊地往學(xué)校走，有好幾次差點兒被車撞到。她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面對艾美麗，她回去時，看到門口陌生的男鞋和閃進臥室的身影。她已經(jīng)不敢想象，如果孩子出生后長得不像葉慕群她要怎么辦。

而艾美麗在她出門時，突然說了句，為了你好！你什么都不用知道！

葉子遙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接下來的幾天，李悅婷很識趣地閉緊了嘴巴，只是眼神里充滿了擔(dān)憂。連林沐顏都正經(jīng)起來，說雖然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可真要有用上我的地方，你吱聲。

電話響，李悅婷壓低了聲音，她沒事，你放心。

是姜楚。

葉子遙知道，這幾天他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樓下。站一會兒，再走。有好幾次，他都想說點兒什么，可最后還是告訴李悅婷你好好照顧她，凡事有我呢。

只有夏沫，那個因為他，葉子遙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夏沫，一次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就這樣，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而該來的，你想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