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那么無聊,做個有趣的人才是正經(jīng)事。
汪朗兄跟乃父一樣,是個真誠率性的人。
談到父親汪曾祺,他說自家老頭好美文、好美食,自然也好美色。身邊一旦有美女,就人來瘋,主動給人家寫字、畫畫,從來沒有倦色。
有的美女就不厚道,從老頭子那里騙去了許多字畫。 許多研究者說汪曾祺是“最后一個士大夫”“學(xué)者文學(xué)的代表”,汪朗就頗不以為然,他說,“老頭子雜七雜八的東西也知道一些,但是很不成體統(tǒng),有雜而無學(xué)?!薄袄项^子雖然是搞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但是家里像樣的文學(xué)書卻很少。‘文革’之前,我們家里的書滿打滿算不到一書柜。別說什么孤本善本,就是人們熟知的文學(xué)名著、大師文集,都和他嘴里的牙一樣,殘缺不全。” 他說老頭子只是一個雜家而已,看雜書,寫雜文,吃雜食。
汪朗越是這么說,我們越是感到汪曾祺可愛、可敬,很是了不起。誰能把《飲膳正要》和吳其浚的《植物名實(shí)圖考》及其長編讀得那么津津有味,而且衍生了那么多談吃、談草木的美文?只有汪曾祺而已。
從他身上,我們不難看出,只有有趣的人,才能寫出有趣的文。人趣先于文趣,有什么樣的人,就有什么樣的文。汪曾祺喜樂,文字總有溫暖顏色;而孫犁悲苦,文字就總是離不開傷人傷逝的感嘆。
雜吃雜寫是大氣象,偏食偏寫格局就小。能夠雜,說明少顧忌,顧忌太多,放不下身段,沒有進(jìn)入率性的境界,就缺少真趣。比如汪老看喜歡的美女,可以直視,也可以把這種喜歡寫出來,比如他寫鐵凝的小腿兒,美得一塌糊涂。所以,人進(jìn)入老境并不可怕,有了直面人生的勇氣,真趣就不請自到,就能寫出有意思的東西。
雜,或許也是一種處世閱世的方式。雜,或許也是一種取舍之術(shù)。什么都可以進(jìn)入,什么都可以淡出,不偏執(zhí)于一事一物,就豁達(dá)了。這種豁達(dá),或許也是一種能力,任性取舍,不以得為得,不以失為失。這樣,來去自由,就有了旁觀者的心態(tài),能夠欣賞自己的生活,無趣處有趣,無意義處有意義,收益反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