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們介入政治,不全為“捍衛(wèi)財富”,也夾雜“志愿主義”情結。在商業(yè)領域的成功,
賦予某些富豪“一切皆有可能”的意識,促使他們敢于闖入政治領域。
“我有一架飛機,兩艘游艇,4套別墅和5個政客?!泵绹都~約客》雜志一幅政治諷刺漫畫中,億萬富豪的這句自我介紹,可謂對美國金錢與政治關系的經典闡釋。美國是世界上最富有,也是最盛產富豪的國家。探討富豪為何熱衷于政治,美國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樣本。美國總統(tǒng)初選將在今年2月拉開戰(zhàn)幕,美國社會的“政治季”也是富豪們的“興奮期”。
2015年12月17日,剛剛主持了共和黨總統(tǒng)參選人辯論會的拉斯維加斯“賭王”謝爾登?阿德爾森(以凈資產314億美元位列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第18位),與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中目前人氣最高的唐納德?特朗普私下會晤,阿德爾森贊特朗普“有魅力”,特朗普稱阿德爾森“了不起”。但阿德爾森次日在澳門稱,他尚未決定支持哪位總統(tǒng)參選人。
自稱“百億美元身家”的特朗普,仍冀望得到共和黨長期的大“金主”阿德爾森的垂青,足以說明美國選舉政治離不開金錢支撐。而放眼當今世界,盡管億萬富豪競選一國首腦成功的案例只在意大利、烏克蘭、泰國、格魯吉亞等少數(shù)國家發(fā)生過,但富豪通過游說立法機構、贊助政客而介入政治的情形卻比比皆是,富豪的政治影響力是我們這個時代必須關注的現(xiàn)實。
新“造富”時代
富豪介入政治的一大背景,是全球正經歷新一波“造富”時代。也就是說,以歷史維度來衡量,世界范圍內的富豪數(shù)量達到了新的高點,財富也越來越向富豪們集中。
根據(jù)樂施會(Oxfam)2014年初發(fā)布的報告,2014年世界上最富有的1%人群,所擁有的財富占全球總財富的48%。也就是說,除開這“1%富豪”以外的99%的人,“分享”剩下的52%的財富。該報告還預計,“1%富豪”所擁有的財富份額占比,將在2016年超過50%。
富而優(yōu)則介入政治,這個邏輯早已嵌入西方政治文明的基因中。公元前1世紀羅馬首富克拉蘇,據(jù)說他的財富可與當時的羅馬國庫媲美。擁有富可敵國財富的克拉蘇,人生的主要經歷卻是參與羅馬的政治紛爭。不過,具有現(xiàn)代政治意義的金錢與政治關系,最早發(fā)生在17世紀的英國。當時已被君主立憲“削權”的威廉三世國王為了籌措戰(zhàn)爭經費,向私人銀行家借款,由此開啟了政治與金錢聯(lián)姻的序幕。如今美國的總統(tǒng)候選人們,問鼎白宮也需要大把的金錢。
金錢與政治聯(lián)姻
富豪們投巨資到政治領域,總的來說是為了獲得回報。美國學者福山將此稱為“互惠的利他主義”。他在2014年一篇題為《衰敗中的美利堅》的文章中稱,互惠的利他主義在華盛頓很盛行,這也是利益集團成功“腐蝕政府”的主要渠道。這些利益集團僅通過政治捐款就可以合法地影響國會議員,從而期待獲得非特定的回報。以個人所得稅為例,雖然美國有像巴菲特這樣喊出“向我征稅”的極個別富豪,但絕大多數(shù)富人是反對提高富人所得稅稅率的。克林頓政府時期的1992年,美國富豪個人所得稅稅率是27%,2012年這一比率降至17%,結果就是巴菲特的個人所得稅率,比他的秘書還低。
美國西北大學政治學者杰弗里?溫特斯,在其2011年出版的《寡頭政治》一書中,對此做了詳細的闡述和分析。他在書中提到,在美國存在一個專為富豪服務的“收入捍衛(wèi)行業(yè)”,這個行業(yè)由精明的會計專業(yè)人士、巧舌如簧的律師以及神通廣大的游說團體組成。這些人通過對國會議員的影響,在稅法中植入只有高智商專業(yè)人士才能看懂,并且足以把稅收職能部門“繞暈”的條款,達到為富豪減稅的目的。盡管美國社會對富豪這種“合法”避稅頗多不滿,但有國會議員充當“防波堤”,即便是多次誓言要提高富人稅的奧巴馬總統(tǒng)也無能為力。
當然,富豪介入政治的目的不全是為了“捍衛(wèi)財富”。如果說“賭王”阿德爾森極力反對網絡賭博合法化帶有個人私利,那么身為猶太裔的他在國會“狙擊”美國與伊朗達成的核協(xié)議,則是另外一回事。出生于匈牙利的索羅斯,對包括匈牙利在內的前蘇聯(lián)國家的民主化情有獨鐘,顯然與他的政治傾向有關。索羅斯建立的非政府組織“開放社會基金會”,在這些國家發(fā)生的顏色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曾三度擔任紐約市長的布隆伯格,一直致力于槍支管控。據(jù)報道,他在游說國會議員強化槍支管控上已花費5000萬美元。扎克伯格、默多克等富豪,興趣點則在移民改革上。
富豪們介入政治的目的各異,但在動機上或多或少有相似之處。巴黎的美國大學政治學者彼特?哈格爾,稱富豪們都有較為強烈的“志愿主義”情結,有的甚至是“唯意志論者”。他認為,在商業(yè)領域的成功,賦予了某些富豪“一切皆有可能”的意識,促使他們敢于闖入政治領域。索羅斯就曾公開聲稱自己“有外交政策”。俄羅斯前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曾說過“如果有人不想做政治寡頭,那這人一定是有什么問題”。愛招搖的富豪特朗普,在談到金錢政治時也是自信心爆棚:“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機制,我本人就是這個機制。”
政治“富人化”
托克維爾曾在《論美國的民主》中,對美國建國者們設計的政治制度贊賞有加:“我在合眾國逗留期間遇到的一些新鮮事物,其中最引我注意的,莫過于身份平等。”他甚至擔心美國因“多數(shù)人”權力過大而出現(xiàn)“多數(shù)的暴政”。
目前來看,托克維爾顯然是過慮了。2012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花費超過20億美元,有媒體報道今年的選舉花費可能逼近100億美元。僅希拉里一人就計劃募集25億美元。美國總統(tǒng)選舉越來越“貴”已是大趨勢。在達雷爾?韋斯特看來,美國的政治正在出現(xiàn)“富人化”傾向。
韋斯特在一項研究中所做的調查顯示,在美國“1%富豪”中,密切關注政治的比例是84%。其中68%的人為政治人物的競選活動籌款,而美國普通民眾中這一比例僅為14%。這意味著,美國富豪的政治參與度遠高于普通民眾。
2011年席卷全美、以“99%反對1%”為口號的“占領華爾街運動”,已被事實證明在宏觀上對美國政治幾乎沒有影響。美國學者馬丁?季倫思和本杰明?佩奇所做的一項研究,在微觀層面證明了根本不存在“多數(shù)人權力過大”的問題。而當“經濟贏家”尋求將財富轉化為不平等的政治影響力時,問題就非常嚴重了。
如果說美國“情況嚴重”,那么發(fā)展中國家財富與權力聯(lián)姻,后果則更不樂觀。樂施會的那份報告顯示,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有3.6億人處于極端貧困狀態(tài),但卻誕生了16位億萬富豪。韋斯特就對金錢與政治的聯(lián)姻在發(fā)展中國家的影響表示擔憂。他認為,許多貧窮國家法制體系薄弱,沒有穩(wěn)固的選舉和治理體系來幫助平衡富人的要求與大眾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威權體制與軍事獨裁,就孕育出經濟財富與政治權力的“完美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