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現舞蹈語言的形式美是無數編導追求的目標。本文首先論述了形式，舞蹈的形式、形式美以及舞蹈的審美形式幾個與舞蹈語言的形式美相關的概念，指出舞蹈的形式是“有意味”的，繼而理清形式與情感的關系，舉例分析了實現舞蹈語言形式美的手段之一——構圖，指出形式美是舞蹈創(chuàng)作高級層次。

[關鍵詞]舞蹈語言；形式美；舞蹈創(chuàng)作；構圖

中圖分類號：J70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6）04-0081-02

一、何謂舞蹈語言的形式美

形式是藝術家表現情感的基本工具，藝術家的情愫與愿望寓于形式之中?！八囆g家往往傾向于以‘形式’的結構，如數量的比列（建筑）、色彩的和諧（繪畫）、音樂的結構，使平凡的現實超入美境。但這‘形式’里面也同時深深地啟示了精神的意義、生命的境界、心靈的幽韻” [1]。舞蹈的形式是“舞蹈作品內容的物質外化形態(tài)。舞蹈作品的內在形式，是舞蹈作品精神內容的形象顯現，即作品的結構方式；舞蹈作品的外在形式，是使內容成為具體可感的物質形式，即舞蹈的表現手段”[2]。北京舞蹈學院著名舞蹈理論家、教育家呂藝生教授在談到舞蹈的形式與內容時指出：舞蹈的內容包含著形式，因為內容本身就是通過形式表達的。內容的陳述方式就是表達形式。的確，當我們欣賞舞蹈時，是通過形式來感受其內容的，形式是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意圖的載體，只有形式、只有通過形式才能表達內容。貝爾是形式主義美學的倡導者，他提出“有意味的形式”概念?！霸谑ァに鞣苼啠ù蠼烫媒ㄖ⒃谏貭枺ù蠼烫媒ㄖ┑拇皯糁?，在墨西哥的雕塑、一只波斯陶碗、中國的壁毯中，在帕杜瓦城的喬托的壁畫中以及普桑、費藍切絲卡、塞上的（繪畫）杰作中，普遍存在一種性質是什么呢？有一個答案——significant form（有意味的形式）。在上述每件作品中激起我們審美情感的是一種獨特的方式組合起來的線條和色彩以及某些形式及其形式之間的相互關系。這些線條和色彩之間的相互關系與組合，這些給人以審美感受的形式，我稱之為‘significant + form’，而‘significantform’則是為所有視覺藝術中普遍存在的性質?！盵3]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舞蹈的審美形式是由舞蹈語言的個性和舞蹈語言的審美觀念融合而成的，作為舞蹈的動作媒介，是從動作形式中抽取出來的觀念化的形式，因而它與審美經驗融合而成的審美形式，不是動作實體，而是一個幻象、意象，通常叫做“有意味的形式”。這種審美形式包含著觀念化的社會生活內容，舞蹈藝術由審美形式及觀念化的社會生活內容融合而成，它的審美價值在于審美形式，在于以審美形式區(qū)別于現實美，最佳的審美形式就是最富于意味的形式，即審美意象性與觀念化的社會生活內容高度融合的形式。

既然舞蹈的形式是“有意味”的，那么，形式與情感又是怎樣的關系呢？舞蹈的形式服務于舞蹈的主題與內容，“它所體現的情感、意味，總是與某一特定的內容相聯系，是具體的。盡管這種聯系不是直接的，有時是很曲折、很隱晦的，但它總是包含著或多、或少、或濃、或淡的情感、意味。否則，它就不是具有審美價值的形式”[4]。藝術作品的形式與情感具有統(tǒng)一性特點，因為藝術作品的情感與形式是融為一體的，情感表現為形式，而形式滲透著情感，所謂“有意味的形式”即是一種情感形式?！皩徝缹傩允怯汕楦袑用婧托问綄用鏄嫵伞⒔M合而成的。這種融合和統(tǒng)一不是情感與形式的相加與拼湊，而是融合、化合。情感見于形式，形式凝結著情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者相互一體構成審美屬性?！盵5]《蘭花花》是北京舞蹈學院的舞蹈作品，獲第七屆全國電視舞蹈大賽一等獎。《蘭花花》具有很強的形式感，形式和情感的結合恰到好處。編導采用安徽花鼓燈的動作語匯，以多樣的舞臺畫面及流動性的動作設計，加上扇子的運用，呈現出自然流暢的動作美感。另外，音樂的處理也很有特點，民間舞蹈語匯在西洋樂器小提琴的伴奏下張力十足，二者的融合并不突兀，反而相得益彰，盡顯歡暢美麗的生命情調。

二、創(chuàng)造舞蹈語言形式美的手段

無數編導致力于追求形式美，構圖是創(chuàng)造形式美的重要手段。構圖由具有代表性的造型和變化的隊形構成，每一種構圖都與人物的動作和情感表達息息相關，構圖中隱含著編導的創(chuàng)作理念及作品的內涵意蘊。構圖雖然是舞蹈的外在表現，卻與內在的主題表達密不可分。舞蹈《安全區(qū)》以日本侵華戰(zhàn)爭為時代背景，是一支表現侵略者對中國婦女殘忍施暴的舞蹈，由東北師范大學謝飛編創(chuàng)?！栋踩珔^(qū)》運用了畫面感極強的造型設計及合理的空間切割，整部作品畫面銜接恰當、故事情節(jié)順理成章，使觀眾在感受到形式美的同時被畫面構成的形式美所帶來的“情”所感動。

靜止畫面的處理是《安全區(qū)》的一大特色，反復運用的代表性造型形成的靜止畫面，強化了舞蹈主題，深化了人物情感，生動地表達出女孩們極度恐懼和極近崩潰的心理狀態(tài)。舞蹈一開始，女孩們互相攙扶著緊緊的依靠在一起，她們蜷縮著，顫抖著，所有人都陷于極度恐懼之中。接著是兩個群舞造型，借助道具“繩索”將演員禁錮在一起，形成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在這兩個造型中，有的女孩伸出雙手想要求救，有的女孩有雙手抱頭，還有的女孩已經死去，這些形態(tài)結合成一個整體，構成開場具有沖擊力的視覺畫面，表現出女孩們的無助，她們只能互相依靠實現自救，女孩們被鬼子殘忍地拖走，上身后仰雙手緩緩垂下，遍體鱗傷，滿身血跡，頭發(fā)凌亂，表情木訥，編導運用幾組不同的造形表現了女孩們生不如死的悲慘境狀。另外，此段舞蹈多處運用身體抽搐著站立和手緬衣襟后靠兩種姿態(tài)，編導還設計了撫摸臉頰的動作，再加上有頓挫感的半蹲動作，將少女悲慘的命運表現的淋漓盡致。

除了對靜止畫面的恰當處理，編導在空間切割上的編排也達到完美的構圖效果，變化多端的空間切割形成了立體的構圖，從而強化情感表達。首先是以多襯少：在作品的開端，編導多數都以群舞著手來進行內部的空間切割，從而反襯出一個相對主要的人物的內心情緒。例如，群舞在低空間集體向一個方向伸出渴望援助的手，相反的，一個女孩在中空間，顫抖著蜷縮身體，反射出內心無限的恐懼；另外，群舞演員在中空間聚合在一起，襯出一個或兩個女孩倒地死亡。這種以多襯少的方式強化了情感表達，突出了形象塑造。其次是對稱的舞臺空間分布：在作品漸漸走向高潮時，分別形成人數對稱的內部空間切割以及由隊形變化而來的不同空間分布，構圖勻稱，形式簡潔，給人以很好的感官效果。再次即運用道具實現對空間的劃分：編導運用道具“繩索”將演員劃分為兩個不同的區(qū)域，實現了不同空間的切割。女孩們努力想掙脫繩索的束縛，逃出這個黑暗的世界，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的。繩索的運用恰到好處，既組成了極具畫面感的構圖，也增強了情感表達。

三、形式美是舞蹈創(chuàng)作的高級層次

舞蹈的形式包含著情感因素，是情感和形式的統(tǒng)一體。“情感與形式融合的狀態(tài)決定審美屬性的狀態(tài)，即情感與形式融合的層次越高，審美價值的程度越高。情感與形式的關系，實際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因為情感來自于人，形式歸根歸根結底來自于自然?？腕w的審美屬性，根本在于‘自然的人化’。既然是‘自然的人化’，就有一個‘人化’程度的高低、深淺之分。因此，人與自然（情感與形式）的融合與統(tǒng)一也有高低層次之別。”[6]楊恩寰認為，錢鐘書提出的藝術創(chuàng)作的層次觀點，可以借鑒說明審美創(chuàng)造中情感與形式融合的形式，即“人心之通天”。[7]舞蹈的形式美具有抽象性特點，抽象性是舞蹈形式美的高級形式。所謂抽象性是從繁雜的事物中抽取共同的、本質性的特質，并寓于形式之中，它包含豐富的感性內容，是抽象形式之美。這種抽象不能離開具象，是在具象中的抽象，它所包含的內容多同某種普遍的、一般的象征性意義或意味相聯系，含義往往比較間接、抽象。

舞蹈《紅珊瑚》由田露編創(chuàng)，獲第八屆“桃李杯”舞蹈比賽教學劇目創(chuàng)作一等獎、群舞組（民間舞）表演二等獎，是一部以山東秧歌為動作元素、以創(chuàng)新的表現形式為特點的民間舞作品，是形式美的典范之作。舞蹈表現了紅珊瑚柔美、艷麗又不失堅韌的性格特點，編導以形象的動作設計、巧妙的隊形變化以及完美的道具運用為我們呈現了極具形式美的舞臺效果。在舞蹈動作設計方面，編導巧妙地運用山東秧歌的動作元素，結合手部的波動及纏繞動作，充分展現了紅珊瑚俏麗、柔美、柔中帶鋼的性格特征，為舞蹈增添了動態(tài)美感；在舞蹈造型方面，通過舞者肢體部位的彎曲，如雙臂的彎曲、腕部的彎曲、手部的彎曲及胯部的彎曲將紅珊瑚在水波中浮動的形態(tài)呈現出來；舞者們從始至終的基本手形都是張開的，這種形態(tài)的呈現恰恰與觀眾心中的紅珊瑚形象產生共鳴；紅色的絲巾的運用增強了動作的表現力，營造了熱烈活躍的氛圍、增強了動作的形式感，將紅珊瑚火熱的色彩和柔美堅韌的性格形象予以外化；另外，隊形的巧妙變化也為作品的主題表達起到了重要作用，在隊列上的波浪式流動如水草搖曳，舞者們連綿不斷地跳起，時而形成圓圈，時而形成菱形，仿佛水波般蕩漾，再加上大浪來臨時舞者時而聚集在一起時而又分散開，有隨波而動的飄動、有大浪經過時的互相糾結纏繞……構成清晰的動態(tài)畫面，向觀者呈現出紅珊瑚在水下的各種狀態(tài)，視覺效果良好。回顧整部作品，從表現一群小珊瑚在深海中汲取養(yǎng)分，漸漸成長，到它們以獨特優(yōu)美的舞姿盡享在水中游玩的快樂，再到它們成形后，千姿百態(tài)的優(yōu)美舞動，以及最終與驚濤駭浪抗爭，團結一心共渡難關，整個作品均圍繞著對“紅珊瑚”的進行形象塑造，通過肢體動作表現事物、抒發(fā)情感，對于表現形態(tài)的動作元素把握的十分精準，將珊瑚的各種形態(tài)外化到極致。在不經意間傳達出不畏困難，堅持到底的精神風貌，促使整部作品呈現出來的形式美頗具說服力。

形式美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高級層次，藝術家通過對現實世界的感悟，運用藝術的手段即具有超越性的形式進行表達。我們從一個舞蹈中看到、聽到或感覺到的是一些虛的實體，是使舞蹈活躍起來的形象，是從形象的中心向四周發(fā)射的力或從四周向這個中心集聚的力，是身體語言的相互沖突和解決，是舞蹈節(jié)奏的起落和變化，這些要素構成了形式美，賦予舞蹈作品極大魅力。

[參 考 文 獻]

[1]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231.

[2]隆蔭培，徐爾充.舞蹈概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1997：203

[3]呂藝生.舞蹈美學[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1：369.

[4]楊恩寰.美學引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68.

[5]楊恩寰.美學引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77.

[6]錢鐘書.談藝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4：62.

[7]楊恩寰.美學引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