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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

        2016-04-29 00:00:00王小忠
        貢嘎山 2016年2期

        1

        九月不知道她的名字為何叫九月,但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要離家出走,像逃荒一樣。十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很蕭瑟了,漫山遍野光禿禿一片。九月走在通往縣城土路上,心里有說不出的凄涼。路上沒有人,風簌簌地刮著。她裹緊頭巾,把撕破的衣角掖在腰間沒有散落的紐扣里,雙手插進袖筒,邊走邊想:母親生她的時候應該是在九月吧,要不怎么會把九月當成名字呢!九月多好呀,顆粒含笑,豐收在望,可她的命怎么就不和這個季節(jié)搭配?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不是真在九月?

        九月離家出走的時候家里只有滿桃一個人。她雙手插腰,氣勢洶洶站在門口,看著九月落淚離開巷道后就閃身進屋了。九月連衣服都沒顧上換,被滿桃撕破的衣角像牛舌頭一樣搭在胸前。

        滿桃也算是賈家溝的老媳婦了。娃娃一大幫,打工的打工,讀書的讀書,家里只有她和婆婆九月,磕磕碰碰的小事從未間斷,但這次的確有點過火,整個村子里媳婦打婆婆的滿桃怕是第一個。其實想開了倒也沒有啥,無非是娃娃們要另起鍋灶。九月就是不明白這世道怎么一下子就變了樣?她嫁到賈家溝的時候村子里的媳婦們走在路上都不敢抬頭,晚上飯做好要等到公公婆婆吃完后她才能吃。那時候生活困難,大多時間她都靠刮鍋底過來的,也沒見得婆媳之間鬧出多大的事兒。現(xiàn)在真變了,大家都翻了身,這身翻得也太快,一翻就翻到臉上了。九月想,她這次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死也要死到遠天遠地??墒撬苋ツ膬耗??年輕的時候都沒出逃過,到這把年紀了還要出去避難。她想著想著就又傷心起來。

        天色已不早,而且起風了,遠處的路上一團一團的塵土被風卷起,像一堆草垛,又像是一群牛羊從黃土坡上奔下來。九月朝左右看了看,兩面都是光禿禿的山,路旁連個土窩窩都沒有,她只好背過身子,等著讓那些風把土渣子肆意揚在身上。

        風過去之后,天色變得暗了許多。九月回過頭,揉了揉眼睛,繼續(xù)望前走。離縣城不遠了,她依稀看見一排一排聳立的樓房。到哪兒去呢?快成老骨頭了,如此灰頭土臉去娘家?娘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侄兒們都不在,姊妹之間也變得清湯寡水的,何況她壓根就沒想去娘家,何況路的方向也不對頭??墒侨ツ膬耗??九月突然愁腸起來。她覺得心里被委屈和傷心憋得滿滿的,一肚子苦水,就是說不出來。

        傍晚的縣城失去清晨時分的精神,顯得嫣乎乎的。九月沒有走正街,她怕碰上村子里的熟人。背街最近改成了菜市場,亂哄哄的,尤其在這個時分,買菜的人幾乎沒有了,地上到處是菜葉和果皮。九月重新掖緊了被撕破的衣角,把散亂的頭發(fā)收拾了下,包好頭巾,順著背街毫無目的慢慢走著。

        最后一絲夕陽跌下西山坡,天色愈發(fā)暗了。拉著車子的菜販們一個個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一會兒,整條街就變得空空蕩蕩,像個無蓋無底的筒子。“沙啦”、“咣當”,商鋪關(guān)門的聲音響亮而有力,飯館里濃烈的飯菜味飄散在空氣里,遙遠處暗暗紅紅的燈火開始擠眼睛,九月突然感到鼻子里酸酸的,接著眼淚就下來了。

        到哪兒去呀?天下黃土都能埋人,哪兒還容不下我?九月一邊走一邊想,可她此時真的就沒有一個落腳之處。

        忍一忍也就過了,都這把年紀了,會被人笑話的。不該賭氣出來呀,那是自己的家,為啥要出來呢?可是有啥辦法呀!已經(jīng)不是一次半次了,少受點氣,多吃點苦,比啥都好。一輩子不就是討個自在嗎?忍能忍到啥時候?這也不是忍的事情。大不了自己在門外搭間草房,偏偏跑出來,弄得兩面不像人。九月想著走著,心里禁不住后悔起來。

        九月走得很慢,但還是走到了這條街的盡頭。這條街不是她想象中無盡長的筒子,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的馬路已經(jīng)變得模模糊糊。前面是一座橋,穿過橋就是正街,正街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她突然感到很疲乏,順勢在一家商鋪的檐臺上坐了下來。這輩子就是受罪來的,年輕的時候上山過河下地進林,凡是人干的都干過,老了還要蹴在大街上挨餓挨凍,都成啥世道了。九月坐在臺子上心里亂糟糟的。眼前飄過一輛一輛的摩托車和自行車,他們也沒看見九月,只是去了他們應該去的地方。九月立起雙膝,把雙手插在袖筒里,頭耷拉在雙臂上一動不動。她很想家,想那個毛里毛草的炕,想美美睡一覺。

        坐在那兒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樣,渾身發(fā)冷,牙齒打顫,前心和后背快要貼在一塊兒了。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橋上的幾盞燈發(fā)出刺目的光芒。九月猛地感覺自己變小了很多,小的像一粒土渣子,連自己都看不見。要是真的那樣就好了,她就可以自由飛翔起來,飛到荒山野嶺,和一推一推的樹木站在一起,沒有難過,沒有傷心,沒有心肝,更不用受那么多閑氣。

        九月站起身,跺跺麻木的雙腳,重新包了下頭巾,又坐在老地方。一輛輛車子依舊從她身邊經(jīng)過,但沒有停下來。要是在鄉(xiāng)下,定會有人來問,肯定能找到可以歇息一晚的地方。九月迷茫地望著那些不斷經(jīng)過的車子,心里越發(fā)難過。當九月低下頭,再次保持她剛才的動作打算在這兒過夜的時候,她聽見咔咔的腳步聲朝她走來。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女人從手提的黑色塑料袋里取出一個白面餅子,放在她身邊的臺階上,轉(zhuǎn)身就走了。九月看著那女人漸漸消失在眼前不遠的巷道里,她的眼淚像雨后洪水一樣涌出來。

        車子不再從眼前飄過,正街上的吵鬧聲慢慢緩了下來,遠處樓房上的電燈一個一個閉上了它們明亮的眸子,寒風從四面八方吹來,難過和傷心沒有了,她感到空前的害怕。她把那個女人給她的餅子揣在懷里,站起身來驚慌地向四處張望。

        咔咔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由遠而近。一個大約三十歲的男人和他年齡相仿的一個女人從橋那邊走來。他們從九月前面走過去,沒兩步,那男人朝九月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后又向前走去了。

        “喂——”九月覺得那人的背身很熟悉,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了個膽子,張口就喊了一聲。他們轉(zhuǎn)身看著她,那男人遲疑了一下,接著朝九月這邊走了過來。

        “你在這兒做啥呢?大半夜的?!蹦莻€男人問九月。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叫紅旗,是鄰村磨家溝的,他認識九月,九月也認識他。

        “一個人大半夜在這兒干啥呢?”紅旗又問九月。九月沒有開口,她張不開口。她把緊張與害怕的心放在胸腔里,而又提起了另一顆心——羞恥。怎么給人家說?和兒媳婦打架讓人家掃地出門了?這把年紀了還和人家打架?

        九月站在那兒像一只木雞,其實她在心里已經(jīng)思謀了好一陣子,她真的說不出,也覺得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理由去說,她只有站在那里嘩嘩地流著眼淚。

        “先在我家住下吧!這么黑了,你到啥地方去呢!有啥要緊事明兒說吧?!奔t旗似乎看出了九月難言的底細。

        在一個深幽的巷道里,紅旗和那個女人分了手,九月跟隨紅旗又拐進了另外一個巷道里。

        “幸好我們加班,要不你今晚就要吃虧了。凍不死也差不多,看你還穿的這么單?!奔t旗一邊說著,一邊安慰九月,“也別害怕了,就到家了,村里村外都是一家人,你就別作假,先住下再說?!?/p>

        到家了,是個不大的院子,院子里長著幾顆樹,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紅旗拉著檐燈后就進了里屋,一會兒他的女人出來了。女人清瘦,但很精干。她沖九月點了點頭,并把她叫到偏西的一個屋子里。紅旗拿來熱水壺和幾個饅頭,女人給九月倒了一杯開水,一邊端到九月手里,一邊勸她吃點。女人大概也從九月的渾身上下看出了點名堂,她說:“嫂子,餓了吧?先吃點,完了美美睡一覺,啥事情明天再說。明天我們不上班,睡到啥時候就啥時候?!?/p>

        他們坐了一會兒就到另外房間里去了。九月坐在床沿上,取出揣在懷里的餅子,喝了幾口水就睡了。她感覺胸口像一座大山壓著,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是強忍住憋悶一口一口和著淚水吃完了那個餅子,然后拉滅電燈,咬緊牙把自己捂在被子底下。

        2

        紅旗的女人這兩天沒有出門,一直在家陪著九月。九月傷心流淚的時候她跟著抹鼻子,九月說起鄉(xiāng)下的笑話,她捧著肚子笑彎了腰。女人給九月找了幾件舊衣服,說:“嫂子,先湊合著穿上,這是我媽去年穿的,我的太鮮太艷,你都不適合?!本旁嘛@得很不好意思,但還是接過衣服,把它輕輕放在床沿上。九月對紅旗的女人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女人聽完后就破口大罵滿桃,說滿桃她也有老的這一天,遲早要遭到報應的,老天爺?shù)难劬α恋煤?。同時,女人對九月的處境也很同情,她勸慰九月暫時先別回去,消消氣,完了在縣城找點零活干,總比家里淘氣好。

        晚上女人就開始對紅旗不住嘮叨,紅旗都記在心里。紅旗是鄉(xiāng)下人,一切情況不用細說,他都一清二楚。

        女人說:“紅旗,你看嫂子多難呀,多好的人,怎么會那樣呀?里里外外收拾得多干凈,我都感到羞愧了。我們家要是有這么個老人多好呀,下班了有口熱乎飯吃。但我怕她長期住這兒心里會作難,你給想想辦法吧?!?/p>

        紅旗“嗯”了一聲。女人繼續(xù)說,“給想想辦法,她不愿回去,說在這里找個打掃廁所的都成?!迸嗽谡f話的途中悄悄把自己的想法換成了九月的愿望。紅旗一直聽著沒說啥。女人嘆了一下,自言自語了一句,“掃廁所的也難找呀,那也要看啥人?!?/p>

        其實紅旗這兩天也一直這么想著。同事王燕家一直找保姆,就是沒有適合的,他心里想過,她適合嗎?

        他們相互沉默了一陣,女人又說:“住這兒幾天了也不見人來尋,都成啥樣子了?!?/p>

        “怕是巴不得?!奔t旗回了女人一句。

        “看你說的啥話,一個大活人離家出走好幾天還不擔心?”女人說。

        “不過也難說,大概都到四路八鄉(xiāng)打聽去了?!奔t旗說。

        “嗯。最好尋到這里,也好和人家家里人商量下?!迸苏f。

        “八字連一撇的影兒都沒有,盡說雞蛋上沒毛的話?!奔t旗說。

        女人笑了笑,接著又說:“他們怕是連做夢都想不到會讓我們收留起來?!?/p>

        “也是呀,我都沒想到她會跑到縣里來。要是那晚她不喊一聲的話……哎!真苦?!奔t旗嘆了一口氣,“咔嗒”一下拉滅了電燈,說,“睡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

        陽光真好,秋后的陽光雖然失去了往昔的毒勁,但卻空明了許多。紅旗早早起來就上班去了,女人收拾好面容,也出門了。家里只有九月,她忙著收拾屋子。這幾天九月心里的傷心和難過漸漸緩和了下來,在這里她不能長久住著,自己的家都呆不住,何況是別人家??伤ツ膬耗??都這把年紀了。九月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胡亂思想著,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由自主流下來。

        紅旗推開辦公室門,王燕已經(jīng)來了,她坐在電腦前卡卡地打著字。

        “早呀,吃了嗎?”紅旗打了個招呼,然后也打開自己桌子上的電腦,蜂鳴般的嗡嗡聲立刻響起來。

        洗杯子,燒水幾乎成了他每天必須做的一件事。因為在這個辦公室只有他和主任是男的,其余三個都是女的,這件事自然而然就成他每天必須要做的一項工作。

        “說說那個女人是怎么回事兒?”王燕一邊打字,一邊問他。

        “哪個女人?”他停下手里的活,驚慌地看著王燕。

        “看看看,我說你們男人呀,看著碗里的,瞅著鍋里的,都像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王燕轉(zhuǎn)過頭,用漠然的眼神看了紅旗一眼,然后又卡卡地打字。

        “王燕,你可把話說清楚了,我是那樣的人嗎?”紅旗提高聲音問王燕。

        “急了吧?吼什么?樹正不怕影子斜嘛。就那個女人唄,還有幾個?說來聽聽?”王燕重新轉(zhuǎn)過頭。

        紅旗被王燕的話徹底給搞懵了。王燕見他惶恐的眼神,哈哈大笑起來,“藏在家中柜子里了吧,看你老實吧唧的啥時候?qū)W會了藏嬌?”

        “哦,記起來了。我同鄉(xiāng)的,特好的一個人?!奔t旗也笑了起來。

        “鄉(xiāng)下的?老實嗎?”王燕問紅旗。

        “鄉(xiāng)下人有不老實的?哪像你們城里人,個個屁謊連天?!奔t旗順便占了個口頭上的便宜。

        “你是鄉(xiāng)下的,你老實嗎?”王燕又問。

        “不老實嗎?”紅旗說。

        “嗯,都學會藏嬌了,特老實的?!蓖跹嗾f完就咯咯咯地笑起來。

        紅旗笑了笑,再沒有搭話。他知道,換十個紅旗也甭想說倒一個口齒伶俐的王燕。他洗好杯子,倒?jié)M水,坐在桌子前開始工作。

        “你們村的?”王燕似乎對她特感興趣。

        “不,是鄰村賈家溝的?!奔t旗一邊忙,一邊回答王燕。

        “你們熟悉嗎?多大了?”王燕還真來勁了。

        “也就認識吧!五十多了?!奔t旗索性放下手頭的活,和王燕聊了起來。

        “具體點,別敷衍了事?!蓖跹鄦?。

        “你干嘛呀?她是女的哎。”紅旗說到這里便笑起來。

        王燕停了停,然后語重心長地說:“孩子沒人帶,家務也顧不上,吃飯都成問題了,想找個鄉(xiāng)下的保姆?!?/p>

        “你家不是雇了保姆嗎?找個縣城里的吧,估計更好點?!奔t旗萬萬沒有想到,王燕拐彎抹角原來是有預謀的。

        王燕突然不說啥了,她轉(zhuǎn)過身去,唏溜唏溜喝著水。

        “辭了。城里的不好?!备袅舜蟀胩焱跹嗖耪f了一句。

        紅旗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閑話來。

        那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辦公室小馬和菲卿在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王燕家的事兒。

        小馬說:“王燕家請的小保姆和她老公關(guān)系密切,結(jié)果讓王燕發(fā)現(xiàn)了,她們廝打一起,后來王燕就把那個小保姆給辭了,差點把老公也給辭了?!?/p>

        菲卿接著又說:“也怪她自己,聽說她請的那保姆年輕漂亮,比狐貍精還精?!?/p>

        小馬說:“嗯,她家辛剛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p>

        菲卿迎合小馬說:“面對妖冶的女人多堅定的男人也會低頭的,難怪鄉(xiāng)下老人們說,世上三件毒物,長蟲蝎子妖婆……”

        紅旗原本想那只是個閑話,此時看見王燕的表情時就立刻明白了。都說閑話無本可循,其實閑話不但有根有據(jù)的,而且最容易深入骨髓。

        紅旗說:“年紀大點的帶孩子更讓人放心。”

        王燕說:“是呀,孩子比啥都要緊,讓年紀小的帶還真不放心?!?/p>

        紅旗又說:“她做家務沒啥說的,但做飯就說不上了。”

        王燕說:“有人做就已經(jīng)不錯了,那有挑來揀去的福分呀?!?/p>

        紅旗笑了笑說:“真不挑食?看你脖子里凸起的那幾根筋就知道了?!?/p>

        王燕一邊笑,一邊辯解說:“不好嗎?免得天天喝減肥茶。生來就這樣,灌油也不會發(fā)福的。”

        “那倒也是,不但省了錢,還減了不少痛苦?!彼麄兝艘魂囎釉?,便各自忙工作。

        下班了,王燕和紅旗一道走著。本來他們的家住在一個巷道的,后來王燕家搬到樓上去了,不過距離依然很近,就隔那么兩三個巷道。他們走到要分手的巷道口時,王燕說:“紅旗,我想去你家?!?/p>

        紅旗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本來在早晨談話的時候他就想推薦九月,可又覺得太過唐突,于是便把話壓在舌頭地下,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但他沒想到王燕的性子這么急。他想,如果可能的話,過幾日給鄉(xiāng)下捎句話過去,免得人家四處找人。

        九月系著圍裙正在做飯,屋里屋外收拾得一塵不染。紅旗和王燕坐在屋檐下,一會兒紅旗媳婦來了。飯是簡單的家常便飯,但大家吃得可口開心。飯后他們開始聊天,單位的,家里的,縣城里的奇聞怪事烏七八糟想起那兒說那兒。九月進了廚房,紅旗媳婦讓她搡了出來。紅旗媳婦笑了笑說:“鄉(xiāng)下親戚,做事比我認真多了。家里要是有這么個老人多好呀。”

        “是親戚嗎?”王燕說著就笑了起來。

        “可不是嗎?我真想把她留下來?!奔t旗媳婦笑著說。

        王燕沒有多說啥。

        九月出來了,她把洗干凈的抹布一塊一塊晾在陽光下,然后靠在柱子上,不說一句話。王燕認真端詳九月:皮膚黝黑粗糙,是典型的勞動者;眼角處皺紋叢生,年紀估計快六十了;穿著干凈整潔,包著頭巾,沒有毛里毛草外露的頭發(fā),的確是個心細人;一雙布鞋很舊,像是洗了好多次,沿邊都露出破碎的線條,頭巾也有點掉色,淡藍色的花格子隱隱約約,這是節(jié)儉的象征。王燕看著看著,心里禁不住憐惜起九月來。她決定要把她請到自己家里,工資好商量,多點也沒啥,一個好的、令人稱心如意的保姆太難尋了??墒侨思視敢鈫??

        上班路上王燕和紅旗都沒說話。紅旗從中午吃飯的時候就一直注意著王燕的神色,他已經(jīng)猜得八九不離十。快下班的時候,王燕對紅旗說:“紅旗,她哪天走?能不能留下來?”

        紅旗說:“你問這干嘛?”

        王燕說:“我想把她請過來,幫我?guī)Ш⒆樱湛醇覄??!?/p>

        紅旗說:“她是逃出來的,要問問她本人?!苯又t旗又把具體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王燕,因為他覺得王燕真的要雇她,或者九月也愿意的話王燕應該有權(quán)利知道她的這些情況。

        王燕聽紅旗說完后,兩個眼眶都裝滿了淚花。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紅旗好好做下九月的思想工作。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下午她過來帶她走。王燕還說,工資從這月算起,正常行情是一月六百元,我給她七百五。紅旗心里想,王燕鐵了心看上九月,但他卻不知道具體看上九月的啥好了。同時他還在想,這么好的人怎么就在自己的家不能安然過下去?紅旗滿口答應了王燕的囑托,說明天早晨給她消息。紅旗看著王燕的身影消失在巷道里,他下意識看了看手表,喃喃自語道,“已經(jīng)十八號了!”

        3

        辛剛回來了,一進門就搗開電視,然后把自己陷入寬大的沙發(fā)里,一句話都不說。

        孩子臨時放在王燕母親那兒,家里少了吵鬧聲,辛剛感覺自在了許多??赏跹嘈睦镉兴櫦?,她并不是不放心母親,而是怕她慣壞了孩子。保姆不一樣,她不可能給孩子買零食,也不可能成天架在脖子上要星星就摘星星,要月亮就找梯子。王燕本想給辛剛說雇傭九月的事兒,可她一看辛剛半死不活的樣子,所有話都變成了一肚子火。

        新聞聯(lián)播嘰里哇啦的吵著,澇災,炮火,撞車,沒有清閑的一天。

        王燕奔到客廳,瞪了一眼辛剛,說:“你煩不煩呀!”

        辛剛調(diào)小了電視的音量,還是沒有說話。

        飯好了,辛剛慢騰騰地撥著菜,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還是外面吃了?”王燕也放下了筷子。

        “煩著呢,沒胃口?!毙羷偨K于開口了。

        “啥事情把你煩了?”王燕問辛剛。

        “就是那事兒?!毙羷傁袷芰藰O大的委屈一般。

        “啥事兒?”王燕繼續(xù)問。

        “明知故問!主任那事兒呀,你忘記了?”辛剛氣沖沖地說。

        “哦,我以為是啥大不了的事情。”王燕顯得毫無興趣,辛剛顯得很不高興,但他繼續(xù)說:“還有啥事兒比這還大?在科室呆了這么多年,輪也該輪到了。人家出門有車坐,口袋里不缺錢……”

        還沒等辛剛把話說完,王燕的怨氣就從胸腔里冒出來,“身邊還有小秘?對不對?如何掙錢是一個男人的本事,如何花錢是一個男人的境界,你當主任就為了這個?你的境界也太低賤了吧!嫁給你真是瞎了眼?!彼f完后連碗筷都沒收拾,轉(zhuǎn)身出門而去。辛剛不明白她為何發(fā)這么大的火?大家都不是為了圖個錢嗎?沒錢哪來的境界?

        辛剛知道王燕的脾氣,倔強起來誰說都不聽。他怏怏不樂,站起來收拾碗筷。

        王燕又沖回來說:“下午把孩子接回來,我找了保姆。”辛剛慌忙伸手在王燕的額頭上摸了下。王燕一把打掉他的手,怒氣沖沖地又補了一句,“你才有病。別指望,她快六十了?!闭f完蹬蹬蹬下樓去了。

        辛剛覺得喉頭像是卡了一根魚刺,抽不出來也咽不下去,難受無比。

        王燕回來時已經(jīng)晚了,辛剛也沒有問她這么長時間去哪兒了。他繼續(xù)看電視。一群警察沿一條很窄的巷道追趕一個小偷。王燕瞪了一眼辛剛,去了臥室,并且反手鎖了門。辛剛聽見她鎖門的聲音,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反應,一味沉浸在熱鬧的警匪片里。王燕知道辛剛向來不看那類片子,他可能真對主任的事兒上心了。

        電話就在床頭柜上,王燕拿起電話撥通紅旗家號碼,“嘟”地只響了一聲,她又掛斷了。她的心里有些亂,不知道撥通電話該怎么說。她躺了一陣,覺得很郁悶,于是又穿衣下樓去了。

        在河沿路上轉(zhuǎn)了一圈,心里平靜了許多。可她看見辛剛愛理不理的樣子就又傷心起來。他已經(jīng)不是結(jié)婚前的他了。男人們?yōu)樯抖寄敲聪矚g尋花問柳呢?怎么會生出那么多不安分?在他們心中女人到底哪兒不一樣?

        4

        紅旗一進家門就給媳婦說了王燕說給他的那番話,他媳婦聽完之后就去找九月。

        九月在洗菜,一朵一朵嫩閃閃的菠菜在菜盆里發(fā)出誘人的光點。紅旗媳婦從九月手里搶下菠菜,然后拉她坐在凳子上,說:“嫂子,明天你就去燕兒家吧。”

        九月沒說啥,只是呆呆望著她。她自己知道,一直坐在人家屋里也不像話,可是她去哪兒呢?回家?太羞人了。說啥也不能回去,好出來難進去,哪怕餓死在縣城里。

        紅旗媳婦又說:“給她家當保姆,你愿意嗎?燕兒人很好的。”

        “保姆是做啥的?”九月不解地問紅旗媳婦。

        紅旗媳婦對九月說:“就是給她幫著引娃娃,洗衣服做飯,你不嫌棄吧?燕兒就是中午來我家吃飯的那個,和紅旗一個單位,人特好的?!本旁侣牸t旗媳婦這么一說,懸在她心頭的擔憂釋然了。

        九月說:“引娃娃沒問題,洗衣服也不能算啥活,只是做飯怕做不好,怕人家笑話,沒有炒過啥菜,搟面還行。”

        紅旗媳婦又說:“那不要緊的,慢慢就會了。現(xiàn)在雇保姆難得很,正常情況下一個月得六百元,燕兒說給你一個月七百五十元。去嗎嫂子?”

        九月想了一會兒,說:“那我去,只要人家不嫌就成了。”

        紅旗和媳婦睡了,九月拉滅電燈,可怎么也睡不著。半夜里,她又起來了。紅旗媳婦給她找了個黑色的布包,她把自己的舊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在里面,然后坐在床沿上回憶著自己的過去。

        那時候孩子們小,她一個人一邊干活一邊拉扯孩子,嫁出丫頭,娶回滿桃,按老人們的說法,應該是享福的人了,可她感覺一天都沒好過。

        有年冬天,晌午剛過,九月去山坡上拾牛糞,剛到山坡上她就聽見村里人在她家房頭大聲喊她,等她慌忙跑到家時,她的男人已經(jīng)被鄰居們停放在堂屋里。村里人說她男人得的病叫“絞腸痧”,疼起來受不了,他在臨死前把炕壟都咬出了一豁一牙的印子。事后她一直在想,那病時間長了,自她嫁過來他就喊胃疼,可是誰都沒在意。她沒有改嫁,是舍不下兩個孩子。

        保姆是啥?保姆就是給人家掃地洗碗的下人。她記得小時候村子里富有人家都雇下人,讓他們喂牛喂馬,割田掃雪。想不到自己有兒有女現(xiàn)在也要給人家做下人了。九月想到這兒,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淚。

        紅旗中午沒有回來,他去了車站,找了半天也沒遇到一個鄉(xiāng)下熟人。九月給王燕家當保姆當然是一件好事情,但必須要給九月家里說一聲,萬一出啥事情或者說出閑話來誰都擔當不起。

        紅旗在車站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又去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里他恰好碰上來縣里賣柴胡的堂弟紅軍。他把紅軍叫到外面的飯館里吃了飯,然后把九月的事情告訴了紅軍。紅軍低頭吃飯,啥話沒說。

        吃完后,紅軍抹了抹嘴,說:“哥,事情你自己掂量,萬一有個閃失的話可就說不清了,話我一定給你帶到?!?/p>

        紅旗沒有考慮,開口就說:“屁話。有啥閃失?引娃娃的還會出啥閃失?每月拿幾百塊錢,總比她在家受窩囊氣的好?!?/p>

        紅軍說:“有這么好的事情你咱不給菊花弄上?九月是你親戚呀?”

        紅旗被紅軍問得瞠目結(jié)舌。

        紅旗回到單位,第一件事情就把九月的話轉(zhuǎn)給了王燕。王燕聽了很高興,連聲謝謝紅旗。

        王燕在紅旗家吃完晚飯,和九月他們說了會兒話就回去了。

        辛剛把安安從外婆那兒接了回來,安安一見王燕就撲到懷里。

        “想媽媽了嗎?小安安?!蓖跹嘤H昵地問孩子。

        “沒想。”安安撅起小嘴巴。

        “那媽媽把你丟給外面的狼娃?”王燕逗孩子。

        “想了?!卑舶擦⒖瘫Ьo了王燕。

        “吃飯了嗎小安安?明天跟媽媽去上班,可不敢調(diào)皮哦!”王燕在孩子光潔的臉蛋上“?!钡挠H了一下。

        “吃了。”安安用圓乎乎的小手摸著王燕的臉。

        “吃的啥?”王燕問。

        “你問爸爸?!卑舶舱f。

        辛剛斜靠在沙發(fā)上,專注看電視。王燕看了他一眼,抱著安安進了臥室。辛剛聽見她使勁關(guān)門的聲音,倒吸了一口涼氣。

        5

        這天下班,辛剛打開門就看見了九月。九月依舊穿著紅旗媳婦給她的那件深藍色外套,王燕給她買了一條新頭巾,一雙黑色的老北京牌兒平底布鞋,九月顯得精神多了。辛剛看了一下九月,啥話沒說,關(guān)上門,就去客廳了。安安看動畫片,只要小家伙一來誰都甭想拿遙控板。

        辛剛躺在沙發(fā)上,開始想,真有六十了。他以為王燕那天是在說氣話,沒想到這么快就帶到家里來。怎么就找了這么破的一個?土氣不說,臉黑點也沒啥,可爬在額頭和鬢間的皺紋讓人看著心里不舒服。

        吃完飯后王燕一邊收拾,一邊給九月指點煤氣爐的用法。九月站在她身邊認真地看著。還有各各家什所在的位置,九月都一一記在心里。

        孩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王燕抱著孩子進了臥室,摟著孩子睡了。辛剛關(guān)了電視也進了臥室。王燕睡在左邊,孩子在中間,右邊只留了一點位置。辛剛脫了外衣,側(cè)身睡下,他知道王燕故意整治他。其實王燕真有那個意思,她想讓孩子在她和辛剛之間成為一堵讓他無法翻越的墻。

        第二天,九月起得特別早。其實她一夜幾乎沒合眼,習慣了土炕,睡在干凈軟和的床上反而睡不著。她一起來就收拾屋子,先用一把小笤帚掃了一遍地板,然后又用抹布一寸一寸擦了一遍。這些都是紅旗媳婦教她的。這些活不算啥,比上收割這就不能叫活了。九月擦完地后,又在煤氣上燒了一壺水。

        王燕起來了,她第一眼就看見了九月。

        她說:“這么早就起來了?”

        九月說:“習慣了,太遲睡不住?!?/p>

        王燕說:“站著腿不困嗎?坐下吧,我家和你家是一樣的?!?/p>

        九月笑了笑,沒說啥?!拔壹液湍慵沂且粯拥摹?,九月聽王燕這么說,心里暖暖的,可她還是感覺不自在。

        王燕又說:“我們上班去了你就給安安做點早飯吧,中午我買點東西?!?/p>

        九月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王燕去衛(wèi)生間洗臉刷牙,她發(fā)現(xiàn)一切都似乎變成新的了。臉盆白得發(fā)亮,地面上的瓷磚能照出人影子。她從衛(wèi)生間出來,同時也看見了錚亮的地板。

        突然間她感覺心里很難過,來到廚房,輕輕喊了聲“嫂子?!?/p>

        九月轉(zhuǎn)過身,驚慌地望著王燕。

        王燕又說:“辛苦你了嫂子。”

        下班回來,九月已經(jīng)做好了飯。王燕放下買來的一盤雞蛋,就去洗手。

        安安在客廳里堆積木,不吵也不鬧。

        九月?lián){了菠菜湯(西北農(nóng)村人把飯都叫湯),那天中午辛剛破天荒吃了兩碗。

        6

        周末下午,辛剛提前下班回來了,一回來就帶小安安去外面玩。九月坐在陽臺上一邊嘆息,一邊閑著剝指頭,她有點想念家了。這么久了也不見有人來打聽她的下落。快到冬天了,這段時間是農(nóng)村一年中最閑的日子。吃完早飯,三五一群就會齊聚在街頭,談天說地,指東道西。平常很苦,只有這個時候才感覺不到苦??催^孩子們在腿跟前轉(zhuǎn)圈,聽著花喜鵲在樹梢上“嘎嘎”報喜,就覺得城市遠遠沒有鄉(xiāng)下美麗。九月想著想著就難過起來了,可是她有家難歸呀!

        王燕來了,她給九月買了件毛衣。九月接過毛衣,對王燕說:“你一直買東西給我還讓我住不住呀!”

        王燕笑著說:“嫂子,你看冬天快到了,隨便出去買個菜啥的會感冒呀?!?/p>

        九月說:“我的閨女不比你小多少,可她就沒有你想得這么多?!?/p>

        王燕說:“我也沒多想呀,看著這件毛衣特適合你穿,所以就買了?!?/p>

        九月把毛衣放在自己的包里,心里淌過一股暖流,接著鼻子里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她想,工作的也很忙,連屁股挨床的空兒都沒有,王燕像自己親人一樣對待我,以后要多操心點,讓他們多緩緩。

        屋子里到處都亮亮堂堂,王燕心里十分感激九月,九月在她心里像母親一樣親了。

        辛剛帶著安安回來了,小家伙手里拿著機關(guān)槍,在房間里到處亂喊,“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王燕瞪了一眼辛剛,說:“你就慣吧,都翻天了?!?/p>

        辛剛笑著說:“人家哭著要,說奶奶給他買了好多槍。”

        辛剛難得笑,這些日子的壓抑和苦悶在孩子的吵鬧中漸漸消散了。他自己也明白,政途上的事兒不是由時間長短而定的。王燕也笑了,同時,她為堅決不讓母親帶孩子而找到像九月這樣好的保姆感到欣慰。

        吃完飯后王燕和九月坐在客廳里拉家常。辛剛沒有看電視,他陪安安去臥室玩了。

        王燕來到臥室時安安已經(jīng)睡了,辛剛拿著一本《家庭生活指南》在翻看。孩子在左邊,辛剛在中間,右邊留出一片地方。王燕看著就哧哧笑起來,她對辛剛說:“難得你表現(xiàn)這么好,原來心懷鬼胎。”

        王燕一睡下辛剛就鉆到她的被窩里來了。王燕說著話,可辛剛似乎迫不及待。

        王燕說:“急了?怎么不去找個狐貍精?”

        辛剛停下行動,把頭抵在王燕懷里一動不動。

        王燕又說:“冬天要來了,不知那個瘋丫頭怎么樣,一個電話都不來。”

        辛剛探出頭問王燕:“哪個瘋丫頭?”

        王燕說:“王茜唄,除了她還有誰!”

        辛剛說:“要不你明天去買幾件棉衣,我抽空送去吧?!?/p>

        王燕說:“我買的她看不上?!?/p>

        辛剛說:“那就寄點錢過去?”

        王燕“嗯”了一聲,接著便拉滅了燈。辛剛不失時機再次行動起來。

        這是自從上次為保姆的事情他倆鬧翻后的第一次熱和,所以辛剛很賣力。

        7

        轉(zhuǎn)眼間兩個月過去了,大家都在緊張工作,辛剛借出差機會把錢給王茜帶了過去,可王燕一直沒有等到王茜的回話。王燕問辛剛,辛剛也說沒見那丫頭的消息。王燕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陣,辛剛也沒發(fā)言。九月已經(jīng)完全進入狀態(tài)了,洗衣做飯,帶孩子做家務樣樣干得游刃有余。

        這天王燕早早回來,大包小包提來一大堆,一進門就喊累。九月早準備好了中午飯,九月在王燕的指導下,炒菜做飯都已經(jīng)上道。西紅柿炒雞蛋,清炒油麥菜,洋蔥炒木耳,手撕包菜,色澤鮮明,香氣噴鼻。

        辛剛也給自己提來一包東西,說是單位上發(fā)的冬裝。年底了大家都顯得緊張而匆忙。

        王茜放假了,她沒來王燕家,一直守在父母身邊。

        吃完飯,王燕在臥室收拾東西。一件一件嶄新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她一邊往衣柜里放,一邊高興地在意識里打扮起來。

        “ONLY”牌新款大衣有著規(guī)整的對稱剪裁、光潔的皮面、閃爍的毛領(lǐng),再配上復古卷發(fā)、暗紅唇妝,在屬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古典情調(diào)里,她似乎嗅得到紙醉金迷的奢華味道。

        王燕想到這里便取出多年來舍不得戴的項鏈,穿上新大衣。鏡子里的她立刻變換了模樣,成熟、雍容,多么具有大女人氣場。

        王燕的會計師證書順利考到了手,她準備聯(lián)系一家會計事務所偷偷做些代理記賬的事務,適當增補家庭收入。

        王茜來看她姐姐了,安安一見王茜就鬧著去買玩具。王茜和她奶奶一樣寵安安,一會兒他們包著一大堆玩具上來了。安安有了玩具,便不理他們了。辛剛看電視,王燕在陽臺上和王茜說話,九月在廚房忙亂吃的。溫暖而融洽的家庭氣氛讓王燕感到無比幸福,心底的傷痛在時間的沖刷下與新的和諧里漸漸愈合起來。晚上辛剛睡沙發(fā),王燕摟著安安睡了,王茜爬在電腦上“咔噠咔噠”敲著鍵盤。

        年關(guān)前的小城分外熱鬧,菜市場里人群熙熙攘攘,大街小巷到處飄滿濃烈的香味。九月收拾好屋子后獨自坐在陽臺上,她又想家了??偛荒茉谌思壹依镞^年吧!她來王燕家當保姆之前,紅旗已經(jīng)給家里帶話過去了,這么長日子里,怎么不見家里人的影子!向前呀,你娶了媳婦忘了娘,娘給人家當下人,你連個死活都不問,心腸咋就這么硬?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九月的身上,她絲毫沒有感到溫暖,她的心底生出無限悲涼和絕望。她真的想家了,她想回去。已經(jīng)到臘月了,屋里要徹底打掃,墻壁要重新糊,灶房里要用白土重新刷一遍,二十三要貼上灶馬,灶神騎著它才能挨家挨戶分放平安……

        可是她怎么進門呢!活到這把年紀了,村子里人會怎么看她?滿桃會不會把她搡出家門?唉!九月嘆了一口氣,緩緩低下了頭。

        臘月二十三馬上就到了,這天九月央求王燕去市場里幫她買東西。她真的要回去了。王燕挽留了她,九月沒有答應,她說年過完再來。

        九月再次踏上那條塵土飛揚的路,她把買給孩子們的衣服裝在包里,把包套在胳膊上,然后把手插在袖筒里,一步步慢慢走向離開許久的村子。不知不覺她的眼淚模糊了,喉頭像塞著棉花團,腿子像抽了筋,心里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酸澀和悲苦在蔓延。

        自從九月走了之后安安就開始哭鬧,王燕也感到家里空蕩了許多,她不得不把王茜叫過來。王茜一來就爬在電腦上,既不收拾屋子,也不做飯。安安像塑像一樣坐在桌前看小姨打游戲,瞌睡了便爬著睡,王茜忘乎所以,根本顧不上照顧安安。王燕疲憊極了,她說過幾次王茜,可王茜總是聽不進去。辛剛似乎來得特早,說單位上沒事兒干,提前回來了。

        這天王燕在整理衣柜,她記得那件新的粉色外套就在柜子里,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件外套是她最喜歡的,買回來一次都沒穿過。九月臨走前王燕把不穿的衣服都裝給她了,會不會裝給了她?但她很快就否決了,因為九月走的時候把幾件大點的、顏色鮮艷的都掏了出來,說是家里沒人穿,孩子們都大了。

        王燕翻箱倒柜找了一陣,她問辛剛,辛剛也說沒見??伤缓脝柾踯纾劳踯绲钠獠缓?,弄不好會惹得她哭哭啼啼麻煩死了。

        新年在忙亂中很快就過去了。王燕和辛剛各自上班,安安由王茜臨時照看。王燕想,開春就把安安送到幼兒園,王茜一開學就要走,誰都靠不住。王燕開始想念九月了。她去找紅旗,讓紅旗給九月捎話過去,讓她盡快過來。

        這天下午九月來了,她一推開門,辛剛就紅著臉進了洗手間,王茜坐在沙發(fā)上,一直低著頭。九月走進臥室,輕輕放下包,把安安蹬在一邊的被子重新蓋在身上。

        短短的半個月時間里九月的臉又變黑了,而且憔悴不堪。

        8

        幾場春雨的洗禮下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王燕和辛剛早早就去上班,九月給安安做好早飯,哄他吃完后就送到幼兒園去,回來之后她開始收拾家務。前些日子王燕買了一棵黃桷樹,它的葉子四季鵝黃嫩綠,且落了再生,生了又落。九月把落在地板上的葉子一片一片撿起來,放到垃圾桶里。擦完地后,她又給陽臺上的花兒們一一澆水,松土。這些具有程序化的工作一邊幫助九月遺忘過去的艱難日子,一邊卻加劇著她對田間地頭的懷念?;丶疫^年的那段時間里,孩子們都不愿和她接近,滿桃更是如此,端一碗飯來,放在桌子上不聞不問。九月把王燕給她的錢分給了向前和向英,兒子拿著錢辦年貨,女兒半推半就,最后還是裝進了自己的口袋。他們對她在縣里當保姆的事既不反對也不贊成,甚至閉口不提。

        過幾日就開地了,漫山遍野人群晃動,牛哞聲聲。坐在這里享受,享受誰不愛呀,可是村子里人會怎么看待她呢?農(nóng)忙時節(jié)她躲藏在這里像話嗎?可是安安怎么辦?王燕對她這么好,總不能丟下人家娃娃去忙自家的活,忙完了又來掙人家的錢,那算啥人嘛!九月心里亂亂的,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轉(zhuǎn)眼間清明就要到了,清明前后一場雨,豌豆麥子中了舉。老天爺記得比誰都清,清明前天就下了一場透雨。九月隔窗望去,遠遠的山川愈加透亮了,淡淡的一抹綠色泛起,讓人身心無限舒暢。

        王茜一放假就奔到她姐姐家來,九月收拾好自己的包,托王燕從街上買了點香紙,她要回家,要去老頭子的墳頭看看。

        王燕也回家了,可王茜執(zhí)意不回家,說是乘放假這幾天查資料,準備畢業(yè)論文。辛剛帶著安安也去老家上墳,家里只有王茜一個人。王燕知道她懶,于是在臨走前買了幾袋掛面,囑咐了一番。

        王燕回來時九月已經(jīng)來了,辛剛和安安也提前到家。九月自從清明回來之后話少了許多,臉色愈加不如以前。王燕不好意思問她,她按時回家,除了買菜和常用的東西外,還給九月買線團和襪子。送走安安后九月的大多時間都在納鞋墊中度過。九月的手藝很好,王燕看著摞在衣柜里的一沓厚厚的鞋墊心里很感激?!盎ê迷聢A”,“幸福美滿”,九月不識字,但納在鞋墊上的這些字卻出奇地好看,她真有點舍不得放進鞋子里。

        這幾日九月一直讓一件事情纏繞著,纏繞得她有時候忘記手里的活。她一看見王燕就會想起來,一想起來就想流淚。

        那是過完清明回來的當天晚上,九月讓安安給踢醒了。醒來之后她發(fā)現(xiàn)睡在安安身邊的王茜不在,她以為王茜在廁所里,可是過了很長時間她還沒回來。九月開始并沒有亂想,可是她清清楚楚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那聲音是從辛剛睡的那面?zhèn)鱽淼?,他還聽見辛剛的聲音,辛剛說:“快去,你姐不會想到?!苯又致犚婈P(guān)門的聲音。她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他和她在一起睡?王茜進來了,她輕手輕腳爬上床,悄悄睡著了。九月立刻想起前些日子她打開房門時的情景,辛剛顯得多么的窘迫,王茜又是那樣的難為情。他們在一起是不是久了?怎么會這樣呀?這件事情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燕兒有絲毫察覺。一個好端端的家……九月想著想著就怕了起來。

        六月份王茜就畢業(yè)了,就業(yè)問題是大問題。王燕的母親三天兩頭就來電話,可是她能怎么辦?王燕知道辛剛也拿不出好注意,況且現(xiàn)在的事情也難辦,光嘴頭上說是不起作用的。就隨她吧,她不是成天喊著要去外面闖闖嗎?王燕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可當母親電話一來,她就禁不住跟著愁腸起來。

        安安已經(jīng)完全和九月混在一起了,晚上王燕哄都哄不過來。辛剛并沒有放棄他自己的理想,他擠在那條狹窄的路上,排隊等待。王燕不再去攔擋他,她知道,刻意的阻攔會適得其反。短暫的一生中,那么多人天天喊累,是因為背負著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她一直在想,哪天要是真的放下行囊,哪天就會找到真實的自己。她希望辛剛也是這樣。

        辛剛最近似乎有許多應酬,每天來得都很晚,一來倒頭便睡,對家里的事情不聞不問。王燕也懶得理他,她最近承接了一個企業(yè)的財務清理。納稅申報,各種銀行賬戶、會計核算科目,一大堆數(shù)字堆在眼前,她有點力不從心、焦頭爛額了。幾個月下來,王燕瘦了一圈。

        九月執(zhí)意要回家一趟,紅旗捎話回來,說她女兒病了。九月一走就是幾天,王燕一邊要接送孩子,一邊忙工作,晚上又爬在電腦上審閱會計報表。辛剛陪安安,大家都進入高度而緊張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當看到存款單的數(shù)字不斷增長的時候,王燕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美麗的春天來了,大家都卸下厚厚的棉衣,換上單薄的衣衫。王燕今天也換上了一套單衣,準備戴上那條平時舍不得戴的項鏈??僧斔龘Q好衣服,打開柜子取項鏈的時候卻傻眼了,裝項鏈的盒子里空空如也。哪兒去了呢?

        “辛剛你過來,你動我柜子里東西了?”王燕問他。

        “沒有。怎么了?”辛剛說。

        “項鏈不見了?!?/p>

        “好好找找?!?/p>

        王燕突然有點頭暈。好端端的怎么會不見了呢?難道是她?還有那件從未沾身的粉色外套?不可能吧?

        九月收拾好廚房就早早帶安安睡了。辛剛躺在床上翻看雜志,王燕放下手頭工作,轉(zhuǎn)過頭對辛剛說:“辛剛,你覺得會不會是她?”

        辛剛放下雜志,懶洋洋地說:“難說,鄉(xiāng)下人嘛。”

        王燕說:“鄉(xiāng)下人怎么了?人家給都不要。我是說會不會是她?”

        辛剛對王燕的猜測很驚奇,他結(jié)巴了一下,說:“王茜?怎……怎么可能?別瞎猜了?!苯又?,辛剛朝九月住的那間臥室歪了下嘴,說:“不是她才怪。”

        王燕一直盯著辛剛看,沒有說話。她在想:王茜雖然是自己的妹妹,但她不敢保證一個人的變化,何況她知道王茜從小就愛打扮,總喜歡穿得花里胡哨的。

        辛剛說:“盯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偷的。誰讓你找個鄉(xiāng)下的?自作自受。丟了就丟了,睡吧。”辛剛說完后就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王燕對辛剛的回答并沒有顯得驚奇,因為她理解他,他對她的衣服和首飾一般不會去動。會是誰呢?留在王燕頭腦中的只是一串長長的問號。

        9

        九月的加倍勤快并沒有引起王燕的感激,倒是她隔三差五要回家的要求使王燕心里有點不舒服。難道真是她?

        辛剛的事情估計有了眉目。這天他買了很多東西,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說餓,說要改善生活。王燕看著他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樣,心生鄙視。但她沒有說什么,吃完飯后她就直奔到電腦跟前,認真做起自己的事兒來。辛剛幫不上啥忙,她沒有責怪,她只是希望在疲憊或頭腦發(fā)漲的時候他能給她端來一杯開水,給她捏捏肩膀,給她搓搓幾近麻木的雙手??墒撬麤]有,不但沒有,反而對她越來越冷淡。

        電話叫醒了思索中的王燕。電話是王茜打來的。王茜說快畢業(yè)了,心里煩,想和她聊聊天。

        王燕打開電腦,在親人那一欄找到王茜的名字,于是姊妹倆人聊了起來。聊到中途,王茜執(zhí)意要視頻,于是王燕就看見了王茜。王茜的確瘦了,她不再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傻丫頭。社會對人的改變和培育遠遠超出父母的諄諄教誨。王茜成熟多了,包括她的穿著,她的說話,她的打算和想法。

        辛剛要出差,路途經(jīng)過王茜的學校。這天王燕取了錢,她給了辛剛?cè)г?,讓他順便帶給王茜,畢業(yè)前夕需要錢,況且父母那兒也沒有多余的積蓄給她。王燕把錢給了辛剛,把剩余的放在床頭柜里就去上班了。

        九月要回家去,說女兒乳腺有點嚴重了,她放不下心。于是王燕便拉開抽屜,準備把下個月的工資提前給她。王燕清清楚楚記得,那天她給了辛剛?cè)?,剩余的還有三千,可是抽屜里只剩幾張了。王燕被接二連三的突來事件徹底擊垮了。她站在臥室里,兩眼發(fā)呆。等她醒過來時,九月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下樓去了。這件事情不能置之不理,一定要弄個水落石頭。會不會是辛剛?她拿起電話,又放了下來,還是等辛剛來了再說吧。

        下午上班,王燕顯得一點精神都沒有。紅旗對她開玩笑說:“病了嗎?還是最近缺乏滋潤?”她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紅旗自討無趣,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紅旗。”王燕突然想把這件事情說給紅旗,可當她喊了一聲之后,又覺得直截了當說這件事兒實在不妥。

        “干嘛?”紅旗轉(zhuǎn)過頭來。

        “沒什么,你忙吧?!蓖跹嗍冀K保持她的微微笑容。

        傍晚時分天氣就陰沉了下來,九月帶著一包青豆子趕在雨前回來了。王燕看著九月憔悴的身形突然覺得不忍心。可他們已經(jīng)商量好了,一定要問問她,一定要問。

        沒等王燕開口,辛剛先發(fā)話了。

        辛剛說:“九月,我們對你好吧!”

        九月顯然對辛剛的突然問話沒有絲毫準備,她只是點了點頭。

        辛剛又說:“你怎么能那樣呢?”

        九月對辛剛的話似乎不理解,她張大驚慌的眼神,看著王燕。

        王燕終于沒有忍住,她對九月說:“嫂子,你缺東西可以直接給我說呀,你那樣不好呀?!?/p>

        九月被他們問得不知所措,她站在客廳里,底下頭,只有認真聆聽,而絲毫沒有回答他們只言片語。

        “看你裝得多像?”辛剛說完后又對王燕說,“都怪你,偏要找個鄉(xiāng)下的,心滿意足了吧,偷了錢不說,那么貴重的項鏈都讓人家給拿走了。”辛剛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提高了八度。

        九月聽到這里便明白了一切,她抬起頭,瞪了一眼辛剛,然后把傷心的眼神投到王燕身上。九月始終記得,不管發(fā)生什么,那件事情絕對不能說出來。一個好端端的家不能因為這點事兒給人家破壞掉,哪怕過河拆橋也不破人家婚姻。燕兒,你的命也是苦的,九月想到這里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沿她坑坑洼洼的臉頰不住滾落下來。

        王燕看著九月淚眼婆娑的模樣,心里頓時有種難言的憐愛,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天你就走,不要再來了?!毙羷偟恼Z氣堅硬無比。

        九月進了臥室,拿著紅旗媳婦給她的那個包,看了一眼睡著的安安,轉(zhuǎn)身就沖下樓去了。這個曾經(jīng)給了她溫暖和安慰的地方,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呆下去了。

        “拿走!誰稀罕你帶的這些臟東西?!毙羷偘丫旁聨淼那喽棺禹樖志腿映隽朔块T。

        九月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就聽見了曾經(jīng)出入的那扇鐵門被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音。

        天已經(jīng)黑了,大街上下著雨,九月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還有什么比失去信任更讓人絕望的事情呢?她仿佛看見了村里人和滿桃的嘲笑和指罵。不能就這樣回去,燕兒她遲早有明白過來的一天,我要在這里等著她。就算給人家掃茅坑、撿破爛也要等,等到那一天明明白白說給燕兒。九月想到這里便沿巷道往回走。顧忌和落寞,羞辱與傷心,讓她退卻在一段即將倒塌的矮墻邊,形如枯木。她知道,縱然再大的雨,也難以洗清她心靈深處的這種羞辱了。

        九月跌跌爬爬走出了巷道,她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紅旗家了。燕兒人很好的。紅旗媳婦說過的這句話似乎在她耳邊,那么清晰,那么真實。

        房間里出奇地寂靜。王燕撲到臥室里,打開窗戶,雨點像子彈一樣打到她臉上,她吸了一口涼氣,禁不住打起寒顫來。下雨了,街面上已經(jīng)起了一團一團的水泡。

        王燕沒有顧辛剛的強烈反對,她打開房門,飛似地奔下樓去。

        她穿過巷道來到大街上,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站在大街上孤獨地發(fā)出微弱的燈光。

        不知道為什么,王燕突然有種無法釋懷的自責。憑著自己對九月的了解,九月是不會干那些事情的。到底是誰呢?王燕覺得內(nèi)心像壓著一座山一樣沉重。

        她在大街上站了許久,衣服全讓雨水淋透了。一輛小車從她身邊經(jīng)過,水花全濺到她臉上。她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她只是覺得眼淚像雨水一樣傾瀉而下,根本無法制止。

        10

        王燕請了一周假,一周時間像揭紙牌一樣就完了,可她感覺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她不再恨九月,她壓根就沒有恨過她,她對她有著無限的憐惜,她多想把她留下來,留到安安上小學,留到她老了,她想讓她做個伴。如果九月當時能夠為自己辯解一句,哪怕是謊言,也許她就會挽留九月??墒撬幻靼拙旁聻楹我谎圆话l(fā)?

        王燕盡量掩藏自己的疲憊和失落,一上班就埋頭工作。不再說話,也不大愛開玩笑了,下班后就匆匆回家。大家看在眼里,誰都不好開口。紅旗問她,她很老實的告訴了紅旗,她說已經(jīng)辭了九月,心里感到空蕩。但她始終沒有說辭九月的原因,紅旗也沒有問。紅旗看著王燕如此傷感而失落的樣子,心里隱隱憐惜起她來。她確信九月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同時,他也為九月的做法感到吃驚。后來他也明白了,九月活到那把年齡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而保住了一個完整的家庭,這是年輕人無法做到的。紅旗對九月在那夜說的話始終做到了守口如瓶,他相信時間是世界上最公正的裁判員。

        好幾個月過去了,辛剛四處打聽,說要重新雇個保姆,甚至還說先讓王茜過來帶安安。王燕沒有答應辛剛,她決定不再請保姆。幾天后王茜順利畢業(yè),而且在她所讀學校的城市找到一份工作,暫時安穩(wěn)下來。辛剛依舊忙著他的理想,應酬,出差,時不時路過王茜的工作地,帶來王茜的消息。可是這一切已經(jīng)勾不起王燕的任何興趣,她只是安分守己的工作,帶孩子。她念念不忘的唯有九月,盡管九月做了她不該做的事情。

        這天,辦公室里只有她和紅旗倆人。

        紅旗問王燕說:“燕兒,找到合適的保姆了嗎?”

        王燕說:“自己辛苦點吧?!?/p>

        紅旗說:“不再找了?”

        王燕說:“自從辭了九月后,再沒有找的想法。”

        紅旗“嗯”了一聲,不再說什么。

        這天下班,王燕和紅旗一道回家。走過那座橋,即將分手的時候,紅旗對她說:“燕兒,九月又回來了。九月回到鄉(xiāng)下后徹底和滿桃鬧翻了,村里人都看不起九月,說這說那,她受不了?!奔t旗停了停,接著又說,“我也是聽說,九月還說要在縣里扎下根,要等個機會洗白自己?!?/p>

        王燕吃驚地望著紅旗,她的心里猛地像刀戳了一下。

        紅旗又說:“她這次沒來我家,不知道現(xiàn)在在啥地方!真是個苦命人?!?/p>

        王燕沒說什么,紅旗的話讓她隱隱不安起來,她的眼前不再是這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而是一個陌生的荒外,大雨傾瀉……

        這次王燕真的病了,從家到幼兒園的那段路不遠,她走到家就感覺上氣不接下氣。除了迷迷糊糊入睡之外,王燕的腦子里又布滿了九月的影子。不應該那樣對她的,可是她……王燕的眼前常常會浮現(xiàn)出這樣的場景:大雨滂沱,通外鄉(xiāng)村的路上一個人艱難地行走,她就是九月。閃電從遙遠的天際橫劈而下,她在泥水里蜷縮著身子,悲望地仰起頭,像是在說著什么。

        在家修養(yǎng)了一段時日,王燕開始上班了,可她明顯感覺到精神上矮了一截,怎么也站立不起來。

        辛剛的應酬越來越多,他經(jīng)常半夜才回家,酒氣沖天,一回來就躺在床上呼呼入睡。王燕開始討厭他的這種習慣與做法,漸漸的由討厭轉(zhuǎn)向厭倦,后來就沒有什么感覺了。

        好久沒有和王茜聊天了,這天王燕完成手頭的工作后,就給王茜打電話過去。一會兒王茜就出現(xiàn)在屏幕上。王燕不知道該說什么?從何說起?積壓在她內(nèi)心那么多辛酸一言兩語也難以說清楚。她和王茜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總是提不起精神來。

        王茜:“姐,哪兒不舒服呀,感覺不對勁。”

        王燕:“沒什么,最近有點累?!?/p>

        王茜:“要錢不要命了?”

        王燕:“不是。”

        王茜:“到底怎么了嗎?”

        王燕:“心累?!?/p>

        王茜:“姐夫的事兒定下來了嗎?”

        王燕:“啥事兒?”

        王茜:“就是主任的事兒呀,看你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姐夫?!?/p>

        王燕:“都快老了,還需要關(guān)心嗎?”

        王茜:“你就是不關(guān)心,他都給我說了?!?/p>

        王燕:“……”

        王茜:“前幾天他來看我?!?/p>

        王燕:“工作還可以嗎?順心嗎?”王燕轉(zhuǎn)了話題,她不想和她說起辛剛。

        王茜:“就那樣,也沒多大意思。整天要看人家臉色,煩!”

        王燕:“……”

        王茜:“姐,看看你?!?/p>

        王燕:“等等?!?/p>

        王燕在洗手間整理下頭發(fā),然后又坐在電腦前。

        王茜:“姐,跑哪兒去了?”

        王燕:“廁所。”

        王茜:“媽和爸還好嗎?”

        王燕:“都好?!?/p>

        王茜:“聽姐夫說你辭了那個叫九月的保姆?”

        王燕:“你耳朵真靈?!碧崞鹁旁峦跹嘈睦锞陀X得酸酸的。她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大嫂此時流落在什么地方?可是她留給王燕的卻是無窮盡的傷悲與自責。

        王茜:“姐,我打開了?”

        王燕:“好吧!”

        王茜:“怎么看不見你呀姐?”

        王茜燦爛而青春的臉蛋出現(xiàn)在屏幕上。王燕忘記告訴她了,辦公室電腦是不允許裝攝像頭的。沒有來得及解釋,王燕的眼睛就落在王茜穿著的那件粉色外套上。

        王茜:“姐你說話呀?再不說我下了?”

        王燕忍住激動,她飛快打了幾個字過去。

        王燕:“茜兒,你的外套真漂亮?!?/p>

        王茜:“姐,你不是也有嗎?姐夫說他給你也買了件一模一樣的?!?/p>

        王燕覺得腦袋里“嗡嗡”直響,放在鍵盤上的雙手不住顫抖。

        王茜:“姐夫說上班了要顯得大方點,尊貴點。對嗎姐?”

        在王茜低頭打字的時候王燕同時看見了她脖頸上那條閃亮的項鏈。

        王燕:“他還給你什么了?”王燕的語氣變得有點僵硬了。

        王茜:“姐,你到底怎么了?說點別的吧?!?/p>

        她沒有回答王茜,像是有一雙無形之手在撕裂她的心,肩頭和手臂開始劇烈顫抖,眼淚開始模糊雙眼。她覺得自己被擱淺在一座孤島上,世界上最親的兩個親人合起伙來背叛了她,他們辜負了自己長期以來對他們的關(guān)愛與付出,她可以原諒辛剛跟小保姆的私情,就是不能寬容辛剛拿自己的衣服、項鏈、金錢去贏得王茜的歡心。物質(zhì)的東西丟失了還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可是情感呢?那個無辜的九月呢?親人間的這種傷害使她無法接受和承擔,她覺得胸口像要著火,她多希望此時能真的飄來一點火星,把自己燃著,成為灰燼,沒有痛,沒有悲傷,也沒有愛和恨。

        悲憤、失望、自責、內(nèi)疚,一起像猛獸吞噬著她的心,要找到九月!這是她此時最大最急切的愿望。

        王燕一刻也不能安坐了,眼前一直是那個樸素、干凈的九月……

        王燕很快關(guān)了電腦,站起來迷迷糊糊走出了辦公室。

        下午的陽光依然毒勁十足,王燕踉踉蹌蹌趕回家。

        難怪辛剛在王茜在的那段日子里總是提前下班;難怪清明時間王茜堅持不去上墳,而辛剛又趕在她前頭回家;難怪每次九月一回家他就出差,東西偏偏在那個空子里不翼而飛!傻呀,我就怎么沒想到是他?這個連禽獸都不如的東西居然把臟水潑在九月身上,我怎么就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

        王燕在上樓梯的瞬間淚如雨下。

        辛剛躺在沙發(fā)上,他沒去上班,桌子上杯盤狼藉,房間里酒氣沖天。王燕打開房門的瞬間,已經(jīng)安靜了許多。

        辛剛見王燕來了,便笑嘻嘻地說:“來了?”

        王燕努力裝出笑容,說:“來了??茨愀吲d的樣子,有喜事了吧?”

        辛剛坐端了身子,說:“批下來了,剛才幾個朋友來慶賀。”

        王燕克制著內(nèi)心的悲憤,依舊帶著笑容,說:“那以后我就要沾你的光了?”

        辛剛露了下笑臉,但立刻又正經(jīng)起來,他說:“一家不說兩家話,這只是開始,再努力下,一定能撈個一把手?!?/p>

        “我們是一家人嗎?”王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再也無法忍受,她對著辛剛大聲吼叫起來?!澳菢泳陀熊??就有錢?然后讓王茜當你的小秘對嗎?”王燕說完就拿起桌子上一杯倒好的紅酒,揚手潑在辛剛臉上。等辛剛清醒過來,王燕已經(jīng)下樓去了。

        大街上車水馬龍,王燕像喝了酒一樣,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看不見過往的車輛,就那么跌跌撞撞朝街中心走去。她的心里只有九月,一定要找到她,和她一起從這個城市里出逃,去一個安靜的地方。

        “嘎”的一聲,車子剎住了。王燕在車子的沖撞下直直飛了起來。就在落地的一瞬間,她看見圓圓的太陽,那太陽布滿血色,大得出奇。

        王燕感覺到自己正向另一個世界走去,那里沒有爭吵,沒有煩惱,沒有愛恨,也沒有欺騙,安靜至極。同時她也看見了九月,看見她帶著一群孩子,神情安然,正向不遠處一片茂密的森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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