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從安尼施·卡普爾所具有的東西方文化雙重生活背景、賦予作品的獨特氣質以及東西方哲學的差異,以實例來說明安尼施·卡普爾從材料到物質再到精神層面的升華,提供了一種全新的雕塑觀看視角,讓觀看者重新審視自我與自我所處的現實生活。
關鍵詞:創(chuàng)作思維;純粹的視覺;理性與感性
安尼施·卡普爾是一位有著東西方雙重生活背景的藝術家,卡普爾生于印度,20世紀70年代開始,則主要活動于倫敦。對截然不同文化背景的考量,使得其作品富有獨特的氣質,這是一種融東方宇宙觀和西方極少主義形式為一體的獨特創(chuàng)作方式,而顯露出的不同文化背景的沖突與對抗,則更容易引發(fā)人們對對立統(tǒng)一事物的關注與思考。
特別是卡普爾那些標志性的巨大拋光不銹鋼作品,打破了人們習慣思維上的視覺經驗,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觀看視角,讓觀看者重新審視自我與自我所處的現實生活的環(huán)境??梢哉f,卡普爾重寫了雕塑的美學功能,不僅使其看上去鮮活生動,也與觀者在潛意識層面上形成交流與互動。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思考維度,即公共藝術由單純的材料本身,升華成為一種可以與觀看者交流的巨大的開放式公共空間,進而是觀念與精神上的碰撞。
對于多數藝術家來說,記憶構成了他們創(chuàng)作的第一靈感。藝術家將個人成長中的某些事件節(jié)點,用以放大,并呈現給觀看者,是極為常見的創(chuàng)作方式。而事實是,安尼施·卡普爾并沒有打算讓觀眾來欣賞他個體的記憶,他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神秘的精神空間,召喚觀看者借助其作品產生出源自于自我經驗之上的體驗和記憶。
同時,也是因為受到同一時期極少主義的影響,卡普爾的作品大都呈現出極為簡化的形態(tài)。根據有關反映卡普爾創(chuàng)作的資料顯示,卡普爾認為單純的形式更有助于人們忽略作品的敘事性,物體本身的形式不是最關鍵的,其背后潛藏的精神空間才是表現的根本。我們也可以看到,在一些作品中,簡潔的造型與純色的并置,帶給人們視覺沖擊與心靈震撼,熔物質與精神、虛空與實在為一爐??ㄆ諣栐缙诘淖髌穬A向于對色彩作為創(chuàng)作符號的偏愛,通過色彩所潛在蘊含的意義傳達觀念,常見的有深紅色、深黑色、黃色和鉆藍色,高純2度色彩的并置與使用,實際上揭示出其印度血統(tǒng)密切聯(lián)系,也隱喻了他對晦澀的哲學和禪宗的興趣。而近年來,他的作品更以大尺度為常見,借助于扭曲變形的形象,反射周圍物體,營造宏觀且神秘的精神氣氛。似乎,這兩種創(chuàng)作方式的偏好,聯(lián)系是無從找起的,但是,這些作品之間依然存在著很多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如簡化的形體,就暗示出了某種生命的本源。套用卡普爾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我的作品,沒有全新的東西,每一件新作品都是萌生于以往的作品之上,所有的觀念都源于以前的某些想法”。
雙重的文化背景讓卡普爾看待這些的時候,并不會覺得矛盾。不論是架上作品,還是雕塑、裝置作品,觀看者與公眾的興趣,來源于與作品的互動,而這種互動會隨著時間的轉換同步發(fā)生變化。他的鏡像作品被視為建立在對德國哲學家費希特觀點雕塑化呈現的基礎之上。費希特認為,只有通過個體遭遇外界物質時的抵抗,自我意識才變得可能,換句話說,事物由非我來定義。由此,可以解釋其作品中時常出現的諸如物質與精神、虛空與實在、男性與女性等的對立統(tǒng)一,矛盾對立面的共存充實了事物的內涵,使之變得完整。
卡普爾的代表性作品《云門》,位于美國芝加哥千禧公園的中心,這件作品于2006年明15B落成,高10米,長22米,寬約6米,重達110噸。最初,這件作品是作為一項設計競賽的勝出者得以常駐芝加哥千禧公園。雕塑的主體造型是一個有機的物形,像極了一顆茁壯成長的豌豆。對凹凸、孔洞的運用,一致貫徹著卡普爾創(chuàng)作的始終,特別受到他的偏愛,這件作品同樣借助于如此的形制。而這件作品被芝加哥市民親切地稱之為“TheBean”,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正是因為卡普爾慣用的創(chuàng)作方式——非物質構成,借助于材料讓原來規(guī)矩的空間發(fā)生了神奇而美妙的變形,而這種變形所具有的特殊的精神性指向,格外受到常駐在這里的市民的推崇。在創(chuàng)作該件作品時,卡普爾使用拋光不銹鋼作為材料,從而使得作品表面具有極高的反射性,折射并扭曲了城市的天際線f。作品體現的依然是卡普爾一以貫之的創(chuàng)作思維,一方面是作品本身,另一方面則是不斷變換的環(huán)境本身,成為作品的構成要素,從而構成一種跨越并打破時問性制約的作品——每時每刻、每種角度,作為一名閱讀者的觀眾都能觀看到不同的內容。卡普爾經常談到消除作品中藝術家的簽名,以及經過人工制作的任何痕跡,正如他所指出的“手的痕跡”,他總是渴望并期待使作品看起來更加具有其自身作為一元物質獨立的實在,而作為藝術家的卡普爾,則只是揭示出其存在的自然性與純粹性,而非創(chuàng)造它們。因而,對他來說,消除《云》的接縫非常必要,以便使雕塑看上去天衣無縫,就像自然生長出來的一樣。這件作品由168塊不銹鋼片組成經過高度打磨的外表,幾乎看不出任何接縫,據說其靈感來自于液態(tài)的水銀。
《云門》被評論界視為卡普爾變革轉型期的一個代表性作品,雖然其作品主題和創(chuàng)作觀念的處理手法,有些類似于其早期的作品,然而卻使作品更顯嚴肅的個人意圖。
在筆者看來,這件作品是卡普爾創(chuàng)作中一件集大成者,因為這是卡普爾對哲學思維的一次升華,對待物質與非物質的處理上,他跳出了原來的有些禁錮,卻并未讓這件作品僅僅被視作一件設計作品來看待。在如此龐然大物物質體諒外,東西方、天人、地域、時空等諸多哲學維度上的元素,都被消減,卻真實存在了,從而制造出一系列內在與外在,物質越非物質等方面上的沖突,也模糊了有限與無限之間的疆界。
當觀者走進豌豆的下方時,自然而然便置身于這件作品中,這個中心可以被視作流動空間的變形層,在這一層面,一切原來看上去的人與物的實體,在方位折射的作用下,轉化為看上去不再真實,虛無的幻想,從而營造出一種奇幻的空間。在這里,卡普爾嘗試探討了一個原本晦澀的主題,即將觀看者置于一種“在其中”,卻又無法把握自身存在于方位的狀態(tài),引發(fā)人們的不斷解讀。這件作品用極少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結構了既有的經驗主義的空間邊界,而冒險地進入一個具備多重可能性的抽象空間,這種體驗可以被稱之為一種由不確定的單面重構的多面錯覺和虛空。
由于《云門》表面的處理手法,使得其就像多面哈哈鏡一樣,反射并扭曲了周邊一切存在的人與環(huán)境的形態(tài),原本單純的形式,獲得了多重的意涵,作品由此構成了時刻處于運動變化中的“第一觀看者”,成為一件似乎火起來的公共雕塑藝術。通過折射不斷變化的天空、行人,以及周邊建筑,《云門》是觀看者在時間概念下,都難以與其產生直觀全面的認識??ㄆ諣栆龑в^者運用自己的思維方式和既有經驗,消減這件作品的物質屬性,與創(chuàng)造不同實相觀看者的互動,也使之開辟出一個更深層次的精神意面。正如美國極少主義藝術家艾德?萊因哈特所言:觀看并不僅僅是看,藝術教會人們如何去看。
雖然重達百噸,然而,當觀者真實面對這件作品并去觀看時,仿佛其本身的重量感消失了,相反被一種輕快和幾乎沒有的重量所代替,而它邊緣渾圓的視覺效果又隱藏于天空和周圍環(huán)境中。這件作品在很多媒體和批評家的眼中,被描繪為脫離物質存在感的發(fā)光物形,披上了形而上和神秘主義的外衣,卡普爾稱之為“通往芝加哥的大門,映射出一個詩意的城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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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懇,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雕塑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