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子詹姆斯10歲生日那天，我?guī)е材匪购?5歲的女兒勞拉外出吃飯慶祝。此時，我已與丈夫離婚兩年多，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在餐廳里，勞拉向弟弟道歉，因為她忘了給他準(zhǔn)備禮物。“周末我要和伙伴們一起去滑雪，帶上你這個小家伙，算是遲到的禮物吧?！苯憬阋幌虿幌矚g帶著弟弟玩，對于這次邀約，詹姆斯高興極了。

星期六早上，孩子們一早就出發(fā)去了滑雪場，出門前我讓他們早點回來。勞拉滿口答應(yīng)了，因為有專門的帶隊老師，我還算放心。但是直到天快黑了，兩個孩子也沒有回來，手機一直無法接通。我非常著急，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夫人您好，我是滑雪巡邏隊的隊長。你的兒子詹姆斯受傷了，現(xiàn)在處于昏迷狀態(tài)。我們正在送他去醫(yī)院的路上，請你也立即趕到醫(yī)院?！?/p>

我一下子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開車到的醫(yī)院。在路上，我不停安慰自己：“冷靜，冷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钡搅酸t(yī)院，詹姆斯已經(jīng)在接受檢查了。勞拉告訴我，他們最初玩得非常順利，大家都很開心，詹姆斯尤其高興，因為滑雪是他最喜歡的運動。不早了，大家準(zhǔn)備要結(jié)束運動回家時，詹姆斯提出最后滑一圈，當(dāng)他飛躍過一個坡點時，摔倒了。而他站起來的時候，從后面沖過來的一名滑雪者又把他撞倒在地。這一次，他沒有站起來。

醫(yī)生說，詹姆斯腦部有腫塊，需要更多的檢查。但只過了三天，醫(yī)生告訴我，詹姆斯已經(jīng)有器官衰竭，只能靠呼吸機維持。

我聲嘶力竭地哭喊：“不！我的孩子不會離開我！”在詹姆斯的葬禮上，我放飛了許多氣球。看著氣球漸漸飄離視線，我的心也空了。隨后幾個月，我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經(jīng)常睜著眼一夜無眠，淚水幾乎流干。我覺得整個生活都失去了意義。

而勞拉也正在經(jīng)歷一段艱難的時光。她陷入深深的自責(zé)，她說了無數(shù)個“對不起”，雖然我知道不是她的錯，但對于抱歉我也無力回應(yīng)。突然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不光失去了兒子，也在失去女兒。勞拉像變了一個人，她經(jīng)常逃學(xué)，學(xué)會了化妝，還交了一幫不三不四的朋友。每次從外面回來，她都渾身散發(fā)著酒氣。我對她苦口婆心地勸，甚至瘋狂地發(fā)火，但都無濟于事。她堅持過自己選擇的生活。

一天晚上，我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晚餐，勞拉突然走了進來?！皨寢?，我現(xiàn)在很害怕。我需要幫助?！彼拗f?！昂⒆樱瑡寢尩饶氵@句話很久了。”我哽咽了。“我恨自己害死了詹姆斯，我想逃避，我學(xué)會了喝酒，還吸毒?！钡诙欤野褎诶偷搅饲嗌倌杲涠局行??！耙磺卸紩闷饋淼?，親愛的，”我說，“這是個全新的開始?！眲诶邮苤委熎陂g，是一段特殊的日子。我時常在家里走來走去，卻不像以前那樣心神不定。我找到了我以為再也找不回的東西——安寧的感覺。

詹姆斯離開后的第二個圣誕節(jié)，我?guī)еY物去戒毒中心看勞拉。輔導(dǎo)員坐在她旁邊?！鞍涯阆胝f的都告訴你媽媽吧。”她對勞拉說。勞拉的下巴開始抽搐，雙手也在顫抖。開始，她的聲音很小?！皩Σ黄穑瑡寢?，”她說，“我感到很內(nèi)疚，很難過，我試圖用酒精和毒品來驅(qū)趕這種感覺。”然后，她哭喊道：“整個噩夢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帶他去滑雪，詹姆斯就不會死。對不起，媽媽。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抱著她，告訴她那是一個意外，不是她的錯！在我離開前，我給她留了張紙條：“親愛的勞拉，我很愛你。以前是，將來也是。至于詹姆斯的事故，那不是你造成的，只是個意外。詹姆斯在天堂也不愿意看到你這樣。愛你的媽媽?！被氐郊視r，勞拉打電話給我：“謝謝你，媽媽。那紙條我會永遠(yuǎn)珍藏?！贝藭r我發(fā)現(xiàn)擺脫毫無意義的愧疚是多么的重要，無論是勞拉還是我。事實其實很簡單，生活充滿了酸甜苦辣。

一個月后，勞拉回到家中。為了慶祝她回家，我和親友們舉辦了一次聚會。是時候放飛我的“氣球”了，這只“氣球”，自詹姆斯離開時就緊緊地拽在我的手里。它讓我的心升騰，在希望中升騰，因為我的孩子回家了。

鄭維森摘自《環(huán)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