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煙出身世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那日父親帶了一少年回來,對姐姐一葦和她說,這是慕容遠(yuǎn),要在江家客居一年。
長身玉立的少年,眼眸如玉笑容溫潤。只一眼,雨煙便面紅耳赤,心如鹿撞。她不知如何是好時,姐姐已拉著少年的手喊慕容哥哥。后來她常想,是不是初見那日姐姐給他留下了太好的印象,這少年才會不屑于她的百般示好。
一葦是江家大小姐,奈何她娘親是卑微的妾室??墒且蝗斢心饺葸h(yuǎn),他對她好,對她笑,把自己送他的東西都讓給她。
雨煙不懂什么叫妒忌,但好像就此明白了難過和惆悵。
她為了一枝得不到的杏花使性子不吃飯,直到一葦將花讓給她。那是慕容遠(yuǎn)折的花,花園里開滿杏花,只這一枝經(jīng)了他的手,意義便不同了。
她聽見一葦哭泣,跑過去時看到他正在安慰她?!昂昧?,一葦最好了。我知道,是雨煙刁蠻……”她回身就跑,心跳得那般快。原來在他心里,她是不講理的。她推開窗子,頭也不抬地就把杏花扔出去。有人卻在窗下立定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她瞪著他,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他卻笑意清淺:“一枝花有什么好爭的。來,跟我出去。”
那晚,少年拉著她的手飛奔,在杏花樹下將她攔腰抱起,攀上粗粗的樹干。天上星子如他深邃的眼,少年橫吹長笛,她迷迷糊糊地將頭擱在他肩上。
一葦死了,在后花園的那口深井里。姨娘一口咬定是雨煙將一葦推了下去,她躲在娘親身后無可辯白。他們都不知道的秘密是一葦握著慕容家的來信向雨煙炫耀,她雖不是江家嫡出的小姐,卻是慕容遠(yuǎn)托父親求娶的新娘。愛而不得是她遇到他之后的折磨和劫難,但她真的沒害過一葦。
家族暗戰(zhàn)從此開始,母親在姨娘的毒酒中長睡不醒,后來姨娘瘋了,失望至極的父親對她再沒了愛意。兩年后,慕容遠(yuǎn)娶了她。
新婚之夜他獨(dú)自買醉,中意的紅粉一如當(dāng)年的故人面。如花美眷抵不過似水流年,慕容遠(yuǎn)寫下休書,這場始于年少的愛慕終以他對她的羞辱作為終結(jié)。
他沒告訴她,他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她。他沒告訴她,他請父親代為求娶的江家小姐從來就是她。愛而不得的一葦以投井而死作為對他們愛情的詛咒,身患絕癥的他已虧欠了她的少年時光,怎忍心看她后半生凄涼。
他愿意讓她相信他自始至終愛著一葦,他用這樣殘忍的愛來換她安樂的后半生。有些幸福,他已竭盡全力,但仍給不起。
他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那時全城飄雪,就像那年他與她并肩坐在杏樹下沾衣無聲的落花。而誰在舊夢里橫吹長笛,是她錯過的一世愛戀和年少歡喜。
她是記得的,笛聲悠揚(yáng)里他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