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金花
二胡與人生
哈金花
女兒5歲時,或許是出于擔心女兒輸在起跑線上,抑或是要女兒擔負起我們這一代人的藝術空白,我們開始嘀咕起女兒學藝方面的問題。一開始,對藝術一竅不通的我們有個較為一致的意見:讓女兒學習鋼琴吧,據(jù)說鋼琴是樂器之首。也不知為啥原因,受一同學影響,我又主張學習古箏,古箏是傳統(tǒng)中國古典樂器,古韻十足,優(yōu)雅翩翩,如果再加上一身旗袍,那更是美得無以言表。然而孩子她爸卻堅持讓女兒學習二胡,說二胡輕巧,便于攜帶,又不失古典傳統(tǒng),還說什么弦少,可能易學,孩子更容易接受。我執(zhí)拗不過,孩子也聽她爸的話,于是女兒便與二胡結緣。
說起二胡,在月朗星稀的晚上,冷冷清清的街頭,一個戴一副墨色眼鏡、身穿灰布長衫、肩上掛著一把破二胡的盲藝人,拖著長長的身影行走在大街小巷,手里不停地拉著二胡,聲音如行云流水起伏連綿,深沉中蘊含質樸,悲傷中凸顯蒼勁,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有他那如泣如訴的琴聲在夜空中回蕩。
想起這樣的意境我就不寒而栗,于是再次與孩子她爸商量:古箏可能更適合女兒,雖然弦是要多一些,琴體也要大一些。學二胡你想想瞎子阿炳,反正我感覺帶一些憂傷……孩子她爸說:現(xiàn)在的女兒都是小千金小公主,從小就不知道艱難險阻,如果她真能理解二胡的不凡之處,或許對她的人生大有裨益……寥寥數(shù)言,弄得我無言以對。每當看到女兒稚嫩的雙手拉出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符時,我想也許女兒的父親是正確的。
二胡兩根弦,一個琴筒,一根琴桿,再加上一把馬尾做的琴弓。我想阿炳的二胡一定很粗糙,他的琴筒也許只用了上好的竹節(jié),一定不會是質地堅而細的紫檀或老紅木;他的琴皮也許只用了小蟒的皮,一定不會是上等蟒蛇皮;他的琴弦可能只是絲弦,當然比不上現(xiàn)在金屬琴弦的音質純凈、音色清晰,然而這些外在因素并沒對他的音樂有任何影響,在黑云壓城的歲月里,阿炳嘗盡了人世辛酸卻不卑躬屈節(jié),我們看到的是他那破舊的二胡、破舊的歲月,而他飄泊的游魂帶給我們的卻是圣經(jīng)一般的《二泉映月》。
女兒學習二胡后不久,一天我問女兒的學習感受,她認為很新鮮很輕松,覺得太簡單了,有些得意洋洋。我則認真地夸獎了她一番,告訴她一定要堅持不懈。可過了沒幾天,女兒輕輕地對我說:“媽媽,今天我能不能休息一下?改天再練,人家還有作業(yè)沒做完呢?!蔽抑琅畠涸诖蛲颂霉牧?,一陣軟硬兼施,我給她講了一通大道理,并以“德芙”作為鼓勵,女兒才又悻悻地練習起來……
大半年過去了,一日我站在女兒學習二胡的教室外,從縫隙間偷窺女兒學習的場景,只見她左手握弦,右手運弓,腰部帶動肩膀,肩膀帶動大臂,大臂帶動小臂,小臂帶動手腕,手腕帶動琴弓,人連著弓,弓連著人……看到此景,我頓感欣慰。
一天夜晚,我從手機上聆聽百度播放的《二泉映月》,琴聲幽幽,如泣如訴,弦律里折射著阿炳憂郁憤懣的情調和寧折不彎的大丈夫氣概,那一刻,我多么想和老公攜著女兒行走在無錫的大街小巷中尋訪阿炳的足跡,感受那隱匿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樹梢上的孤獨,更是尋找阿炳的人格魅力。
不知孩子她爸是因為《二泉映月》優(yōu)美的旋律愛上了二胡,還是因為喜愛二胡而更愛聽《二泉映月》,也許都不是,或許他只是愛上了瞎子阿炳執(zhí)著的人生才固執(zhí)地讓女兒學習二胡的。但我和孩子她爸都希望女兒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能堅忍地追求理想,能勇敢地走在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