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毛
?
叫床一樣的叫食
文/二毛
一盤清蒸的秋云上桌/你是否聞到了雨的味道/看起來像十月/落葉紛紛飄落的樣子/那是誰在顛鍋/炫耀黃金的時節(jié)/艷如琥珀的燦爛
目與鼻,口之鄰也,亦口之媒介也。嘉肴到目,到鼻,色臭便有不同?;騼羧羟镌?,或艷如琥珀,其芬芳之氣,亦撲鼻而來,不必齒決之,舌嘗之,而后知其妙也。然求色艷不可糖炒,求香不可用香料。一涉粉飾便傷至味。——《隨園食單·須知單》
袁枚老先生在二百多年前即提出一看一聞便知此菜是否佳肴的理論,不是一個真正的吃家,是不可能得出這個英明論斷的。
事實上,在今天,我們這些稍有些烹調(diào)經(jīng)驗的吃貨,只要一看色澤,便知某些食材是否反季節(jié)和轉(zhuǎn)基因,是否圈養(yǎng)且縮短養(yǎng)殖周期。比如,來自同一塊土地的一堆番茄,哪些是經(jīng)過七八月份的太陽直接照耀過的,你一看便會感覺到——那是一種像被同學(xué)發(fā)現(xiàn)自己初戀了的青澀的紅,鮮嫩但已趨于成熟;再比如,走地啄蟲子的雞,一看就是土里土氣但毛色自然鮮艷的那種鄉(xiāng)下雞,且在那休閑的自由世界里,像是隨時都會有愛情發(fā)生。
接下來是聞。自然生長出來的番茄烹熟過后,會有一股鮮酸清香之氣撲鼻而來,這是你在冬季吃從大棚里種出來的番茄所感知不到的。我記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在家里燉一只雞,那滿屋的香味會持續(xù)許多天不散。
從我自己的美食經(jīng)驗來看,一道菜上來一看二聞,便知道這道菜味道好壞的百分之七八十。有一次回重慶老家,魏大哥在他家特意為我做了一道拿手的麻婆豆腐。沒有點真功夫,這道菜不是隨便就可亂做的。上桌之時,我首先看到了紅褐色里(深色)透出來的油亮,而這油亮又閃耀著嫩的光芒,我想這已是好口感的第一信號;接下來由近及遠地聞到了混合在石膏豆腐里的郫縣豆瓣醬、永川豆豉、菜油、辣椒、花椒、牛肉末、蒜苗的醇厚香味,由此我判定,此刻我已經(jīng)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敢說這道菜是美味的了。果然,入口之后的麻、辣、嫩、燙、鮮、酥,證明了我這位大哥不愧是做麻婆豆腐的高手。
還有一次是去揚州一酒店做“清燉蟹肉獅子頭”擂臺賽的評委。一共七位師傅端上各自做好的獅子頭。我首先看賣相,看是否選用肥七瘦三的豬肉(沒有追問是否一年出欄的土豬肉),看表面是否有大小不一的如石榴米狀的肉粒,因為這才是手工細切粗斬的結(jié)果,而用機器絞出來的肉末永遠是那種細茸膩滑,在口腔里毫無觸感而品不到肉的味道。結(jié)果一看便知,只有兩位師傅采用了手工的細切粗斬,其余用機器絞肉的五位師父便直接免去了最后入口品嘗的環(huán)節(jié)而被淘汰。
一道菜的色、香、味、形、器、意,除實質(zhì)性的味需要口腔來判定以外,其余的色、香、形、器、意的品評,都要通過眼睛和鼻子來完成。不過,當(dāng)一道好的菜品遇上一個真正的吃貨時,僅僅動用眼睛、鼻子和嘴巴還不足以完全表達對一道佳肴的最高贊譽,吃到高潮時還要從腹腔、鼻腔里情不自禁地發(fā)出哼哼之聲才是。
早年我在成都結(jié)識了一位何姓美食家大哥。當(dāng)一道熱氣騰騰的“肝腰合炒”端上來時,只見何大哥的眼睛先是一閃亮,然后兩只眼睛仁便對在了細嫩肝片與盛開腰花之間,接著躬身迎向盤子深呼吸式地長長聞了一口,之后才開始動筷子。只見何大哥把一朵腰花疊放在一塊嫩肝片上一起夾入口中,因為口腔之中的鮮燙和滑香,何大哥一邊快樂地咀嚼一邊微閉上眼睛幸福地哼哼起來……
后來,我便通過何大哥迷戀美食時的這一招一式,總結(jié)出菜上來時的美食態(tài)度,那就是一看、二聞、三吃、四哼哼……像叫床一樣的叫食。